第一天。


    靳夏水睜開眼有些迷茫。


    這是哪?


    等等,他是誰來著?


    他在幹什麽?


    靳夏水想要想起什麽,腦中卻一片空白。


    他剛想從床上起身就發現自己旁邊躺了個人。


    那個人劍眉星目,長得異常帥氣。


    他又是誰?


    為什麽和他躺在一張床上?


    靳夏水動了動混沌的腦子,他想起來了。


    這個人叫張景輝,是他的……


    靳夏水目光沉沉。


    是他的愛人。


    張景輝迷迷糊糊湊近他攬住他的腰,下意識親了一下他的腰側,聲音黏黏糊糊道,“醒了?”


    “今天周日,陪我再睡一會兒?”


    見靳夏水不理他,張景輝才勉強睜開眼睛抬頭看他。


    “水水?”


    靳夏水這才想起來。


    他叫靳夏水。


    和張景輝相處點點滴滴的迴憶也瞬間填滿他空白的記憶。


    他和張景輝在高中相識相戀,瞞著家長談了五年戀愛後和家裏出櫃,家裏堅決反對被迫分手……兩天。直到前段時間家裏才漸漸接受了張景輝,讓他們今天迴家吃個便飯。


    靳夏水揉了揉腦袋,才輕輕把張景輝的頭推開,“沒事,起猛了頭有點暈。”


    張景輝爬了起來熟練地給靳夏水按壓太陽穴,“就說讓你別熬夜工作,哪天猝死了咋整?”


    “我去給你煮碗粥。”說完張景輝利落下床。


    靳夏水起床走進廚房,看著張景輝忙碌的背影,腦中卻想不起來他從哪裏見過這個畫麵。他隻知道,張景輝經常這麽做。


    他們吃過早飯後迴了家,見了家長,和父母吃過飯後又到了他和張景輝的家。


    晚上張景輝抱著他相擁而眠。


    ……


    第二天。


    靳夏水照例從床上起來,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今天要去上班。


    張景輝不在身邊。


    他穿好西裝打好領帶就被司機接去上班了。


    秘書和他說一些有關他的工作事宜,但他卻怎麽也聽不進去,靳夏水透過車窗望向外麵的天空。


    他總有一種不真實感。


    晚上張景輝來接他下班,他們手牽手一起迴家。


    ……


    第三天。


    他做了夢。


    噩夢。


    光怪陸離。


    但醒來後卻什麽都不記得。


    張景輝犯賤把這件事插了過去。


    ……


    第四天。


    靳夏水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他好像除了張景輝其他任何人的臉他都看不清。


    張景輝說他是不是臉盲了。


    ……


    第五天。


    張景輝說他生病了,需要休息。


    他切斷了靳夏水與外界的所有聯係,讓他隻能依賴他,看著他。


    ……


    第六天。


    靳夏水開始變得渾渾噩噩,他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但是他知道,那是自己要清醒了。


    他說,“張景輝,我夢到我殺了你……”


    張景輝抱著他,開玩笑說那隻是夢。


    他們那麽相愛。


    可是他也看到了張景輝眼下的那一絲冷凝。


    ……


    第七天。


    靳夏水忽然冷靜下來,兩人安安靜靜吃過晚飯。


    張景輝抱著靳夏水躺在床上。


    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溫馨。


    靳夏水翻身把張景輝禁錮在身下,雙腿跪在他腰的兩側。


    張景輝調笑道,“怎麽,水水要霸王硬上弓?”


    他雖然是笑著說,但是眼神卻毫無笑意。


    靳夏水慢慢解開張景輝的睡衣扣子。


    胸膛袒露,靳夏水也就看到……


    他的心口處,留著一道疤。


    靳夏水的手慢慢覆了上去,溫聲道,“這是第幾輪?”


    張景輝拉過他的手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輕輕蹭了蹭。


    “第四輪。”


    “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早了。”


    靳夏水異常鎮定,他雙手捧著張景輝的臉頰,笑道,“還要繼續嗎?”


    張景輝閉眼。


    他道,“……不了。”


    “你從來不會為了我停留。”


    從最開始的幾年,幾個月,幾個星期,到現在僅僅七天就清醒過來。


    張景輝就知道。


    這個冷靜自持的人永遠都不會為了誰迷失自己。


    靳夏水看著他,緩緩低頭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


    “告訴我,怎麽才能醒過來?”


    張景輝從靳夏水的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把刀柄交到他的手上。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兩人對視著。


    “我……”靳夏水似乎想說什麽,但是被張景輝打斷。


    “水水……”張景輝道。


    “嗯。”靳夏水迴應著。


    “水水……”


    “嗯嗯。”


    “水水……”


    “有話就說。”靳夏水的聲音發抖。


    “我就想叫叫你。”


    “水水啊,從這裏出去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靳夏水渾身顫抖。


    “你不是在外麵嗎?”


    張景輝仔仔細細看他,半晌才大笑道,“是啊,我在外麵呢。”


    笑聲漸漸小了,他溫柔看著他。


    “水水啊……”


    “親親我吧……”


    靳夏水湊上去。


    “可不是你拒絕我的時候了……”


    他吻住了他的唇。


    淺淺一吻,他們遲了五年。


    兩人輕柔親吻,彼此都帶著對方最後的愛意。


    靳夏水和張景輝睜著眼睛,要看清對方的樣子。


    張景輝握著靳夏水拿著匕首的手,慢慢朝自己的心髒帶去。


    這個動作還是和宮伊學的。


    靳夏水閉上眼睛,吻越來越溫柔。


    卻沒有阻止張景輝動作。


    張景輝握著靳夏水的手,狠狠用力。


    他聽見刀刺破血肉的聲音。


    吻停了下來。


    但靳夏水不敢睜眼。


    他能感覺到世界崩塌破碎,以及最後張景輝用盡力氣抱住自己。


    他輕笑著,帶著以往的不著調。


    “水水……”


    “這是第二次了。”


    “我心髒可是很脆弱的。”


    ……


    靳夏水猛然睜眼。


    張景輝的聲音似乎還在他的耳邊。


    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他抓不到……


    靳夏水再次閉眼,深吸幾口氣後氣息平靜下來。


    他這才睜眼打量周圍。


    他依舊躺在床上,卻沒有夢中那麽舒適。


    床是一個金色籠子裏的床。籠子外麵很黑,什麽都看不到。


    他的腳踝被鐵鏈綁住,鐵鏈的另一頭不知鏈接到何處。


    手腕也被桎梏在床頭。


    但是被束縛住的地方都被棉布包著,他沒有感受到什麽不適。


    靳夏水研究半天也沒研究明白怎麽掙脫鐵鏈。


    於是他放棄了。


    他總會過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籠子外麵響起了腳步聲。


    有人走了過來。


    靳夏水向外看過去。


    來的人不是他,卻意外是個熟人。


    〈馬戲團的孤女〉


    小可。


    他似乎沒想到真的有人在這裏,還是那個靳夏水,一時間怒火中燒。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他走不進籠子,隻能圍在籠子外亂轉。


    “他怎麽能這樣!”


    “你們人類為什麽不能離他遠一點!”


    “一個兩個都想帶走他!”


    “你們人類隻是在利用他而已!!”


    “我說怎麽主城區那邊都被封鎖了,原來又是因為你!!!”


    靳夏水看著眼前這個暴跳如雷的副本boss,無奈道,“要不,你先冷靜一下?”


    他怎麽不知道這個小可還是個話癆?


    小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胸深唿吸。


    “因為你,他不會再理我了……”


    “他都不見我。”


    靳夏水微笑麵對,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就是個禍害,你不知道他因為你到底遭受了多少……”


    靳夏水的假麵維持不住了。


    不過很快,他徹底笑不出來。


    小可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熟悉的聲音,卻是陌生的語氣……


    他聽他對小可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離開。”


    話語裏沒有多少情緒,仿佛隻是陳述事實。


    小可好像有些懼怕這樣的張景輝,惡狠狠看了一眼裏麵的靳夏水,轉眼消失不見,隻留下空氣中緊張的氣氛。


    張景輝步伐緩慢,每一步都帶給靳夏水說不出的壓迫感。


    他坐到床邊,明明是看著靳夏水,可靳夏水卻感覺不到視線。


    他的眼中沒有他。


    張景輝道,“什麽時候醒的?”


    靳夏水垂眸。


    他身體微微前傾,捏住靳夏水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我在問你。”


    寂靜的空間響起隨著他身體晃動著的鎖鏈聲。


    靳夏水看著眼前這個人。


    一秒,兩秒,三秒。


    “你不是他。”靳夏水道。


    他看著眼前的人變了樣子。


    他完全變了模樣,卻依稀能在那張臉上找到張景輝的影子。


    沙利葉鎏金色的瞳孔淡漠又疏離,帶著高不可攀的神性,他捏著靳夏水的下巴把人拽到自己麵前。


    “我是他。”


    “但又不完全是他。”


    “可我和他一樣……”


    “深深愛著你。”


    沙利葉就算說著情話語氣也沒有什麽起伏。


    靳夏水道,“你不覺得你的話有矛盾嗎?”


    “什麽叫你是他,卻又和他一樣?”


    “你表麵知道你和張景輝是一個人,可潛意識裏,你也覺得你和他不同是嗎?”


    “那……”


    沙利葉淡淡道,“安靜。”


    靳夏水吃痛,他捏著他下巴的手用了些力氣。


    “水水……”沙利葉似乎不是很熟悉這個稱唿,在嘴裏翻滾半天才將將說出口。


    “你應該愛我的。”


    他如此道。


    靳夏水歎氣。


    “這裏沒有我喜歡的人。”


    沙利葉微微皺眉。


    “你要怎麽樣才能喜歡我?權利?地位?金錢?還是副本積分?”


    “或者,是和張景輝一樣的愛?”


    沙利葉輕輕鬆開手,坐在床邊安靜看他。


    “我都可以給你。”


    “為了你,我把副本裏的主城區關掉了,把你的隊友放到了最輕鬆的副本邊緣。”


    “我連最厭惡的人類都放過了……”


    靳夏水皺眉思考,“主城區?”


    沙利葉握住他的手。


    “主城區裏,你們或許會觸發聖劍守護,死神降臨,精靈祭奠,惡魔盛宴,或者……諸神征伐。”


    “你們應付不來的。”


    那才是ss級副本的真實麵貌嗎?


    所以他們在那個小破村莊裏找不到的文字,是屬於主城區的線索?


    也真是難為他給他們找了整個副本裏唯一容易的地方了。


    但是,不可改變的,卻還是無數人死在這裏的事實。


    他是否應該慶幸,無論是張景輝,還是眼前這個似乎有著張景輝所有情感的神明,都舍不得傷害他。


    讓他,讓他們,在這個副本裏生存下來?


    不讓這裏成為他的埋骨之地。


    靳夏水沉默不語。


    這份含帶著他人性命沉重的愛他承受不起。


    沙利葉見狀,卻是有些生氣了。


    “我不喜歡人類,恨不得把人類都殺光。”


    “可你是我在萬千人類中挑選的愛人。”


    “水水,你是我的寶貝。”


    “不管怎麽樣……”沙利葉道,“你都會永遠留在這裏陪我。”


    沙利葉金色的睫毛細微顫抖,他拉著他的手放到心口。


    “水水……”


    “我應該是恨你的。”


    “可是一想到你死在我懷裏,我就下不去手。”


    “所以你乖乖的。”


    沙利葉勾起唇角。


    “你的隊友要來了,我出去……”他想了一想,“走劇情。”


    “我會讓你永遠留下來的。”


    ……


    宮伊一行人走出教堂。


    兩個小孩子被他們抱著。


    可是他們發現,當孩子們離開教堂後,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在他們懷裏,消失了!??


    其他人大驚失色。


    淩司麵不改色,“不過是遊戲npc而已,他們要傳達消息都已經帶到了,還留在這裏幹什麽?你們未免入戲太深了吧。”


    這麽一想,還真是哦。


    每個副本都有npc,不過這個副本裏的是小孩子,他們下意識投入更多感情。


    知道小孩子沒事後,他們把心放迴肚子裏,有人問道,“咱們現在去哪?”


    所有人看向宮伊。


    宮伊:……


    “去後山看看。”


    他說過他肯定會留下後路的。


    後山湖邊。


    所有人第一次遇見神明的地方。


    神明……


    神明……


    世人拜的究竟是神,還是自己的欲望?


    說來也奇怪。


    他們求神拜神,卻又厭神棄神。


    明明是地獄失火,惡魔逃到了世間,迫使人間失格,卻要神明照顧蒼生,為他們犯下的錯誤買單。


    符小獨自歎氣。


    神明……可不就是冤大頭嗎。


    程易陽跟上宮伊的腳步,在一旁問道,“我還是不放心,夏水真的沒事嗎?”


    宮伊道,“到時候問問不就好了?”


    “問誰?”程易陽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麽,可還是不敢相信。


    這次真的讓他們碰上了?


    “張景輝。”


    “不然還能是誰?”


    “又或者也可以叫他沙利葉,隨你。”


    “如果不是他,你覺得你們口中說的ss級副本,是這個樣子?”


    宮伊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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