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結束。


    風雪皆停。


    丁可總算追上宮伊的步伐。


    “你是叫宮伊吧,我認識你。”


    “你和靳夏水一起刷過副本……”


    見宮伊還是不理他,丁可也沒有氣餒,繼續道,“我和他是一個團隊的。”


    宮伊淺淺迴應。


    “嗯。”


    丁可像個話癆一樣,圍在宮伊身邊轉個不停。


    “這附近什麽都沒有。”


    “我剛剛看了一下好友欄……”


    他湊到宮伊身旁大聲道,“程易陽也在!!”


    但是宮伊不理人,再熱情的人也不能一直自說自話。


    他蔫了吧唧的跟在宮伊身後。


    天上的倒計時還在繼續。


    丁可感覺自己走了很久,抬頭卻發現才過了二十分鍾。


    周圍白茫茫一片,他眼睛已經開始痛了。


    丁可渾身發冷,手已經被凍得通紅。他拉了拉宮伊。


    “咱們休息一下……”


    宮伊喘著粗氣,迴頭看了眼丁可。


    他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遞給他一個道具轉身就走。


    丁可看了一眼宮伊遞給他的道具,這個道具他認識,能夠保護自己半個小時不受傷害。


    他看向前麵步履蹣跚的宮伊,咬咬牙跟了上去。


    “道具還你!”


    “我還可以!!”


    宮伊說了迄今為止最長的一句話。


    “你留著吧。”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那是缺水的表現。


    丁可有些擔心,“你應該休息一下!!”


    “這樣的天氣你現在撐不住的!!”


    宮伊搖頭,“沒事。”


    聲音被風吹散,丁可並沒有聽到。


    丁可落後幾步又追了上去,“你在找誰啊!!”


    “這樣的地方瞎找不是浪費時間嗎!!!”


    宮伊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該怎麽確定淩司的位置?


    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淩司沒有進入這個副本,但是這幾乎不可能。


    丁可看不到宮伊的眼睛,他在自己看過去時刻意躲避自己的視線。他又問了一遍。


    “你要找誰?!!!”他喊道,“我幫你!!!”


    風吹亂了宮伊的劉海,所以他盡可能躲避丁可的視線。


    他其實不抱什麽希望,但是如果不迴應丁可,他可能會一直問下去。


    “淩司。”


    宮伊道。


    丁可跑到宮伊麵前。


    “你是說淩司!!!”


    “那個銀色頭發行事囂張的少年?!!!”


    聲音傳到宮伊耳朵裏的瞬間他就抓住了丁可。


    “你知道!”


    “你能找到他嗎!”


    宮伊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他不可置信。


    丁可搖頭。


    “我找不到!!!”


    還沒等宮伊失望,就聽丁可大聲道。


    “但是程易陽可以!!!”


    “程易陽有淩司的好友!!!”


    他們都說,一個人和一個陌生人之間的間隔不會超過六個人,那麽就可以通過六個人認識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而現在,他和淩司之間,僅僅隻隔了兩個人。


    宮伊被凍得通紅的手死死抓住丁可,“程易陽在哪?”


    丁可身體雖然已經被凍得麻木,但宮伊的力氣實在是有些大,他麻痹的手臂都能感覺到被掐著的疼痛。


    “你先放開我,我和程易陽開一下位置共享!!!”


    宮伊頓了一下,才慢慢放開丁可。


    “你跟著我走!!”


    丁可打開麵板跟著路線走。


    “你偷著樂吧!!!程易陽離這裏不遠!!”


    “現在放心了吧!!!是不是能好好找物資找道具了?!!!”


    “不然還沒等找到淩司你自己就被凍死了!!!”


    他時不時迴頭看一眼宮伊。


    真不知道為什麽團隊裏說宮伊,情緒穩定的神。


    有人說像那個什麽……卡皮巴拉。


    什麽事情都影響不到他,每天掛著假笑跟個陰暗的假人似的。


    他看著……


    情緒也沒那麽穩定嘛,挺瘋狂的。


    挺不要命的。


    “你好好跟著我!!!”


    他們一步一個深坑,每一步都很艱難。


    雪隻停了幾個小時便又飄了下來。


    天漸漸黑了。


    下著雪的夜格外黑,根本看不清什麽東西。


    不過前麵總算有一個有亮光的地方。


    是一個小木屋。


    在冰冷的雪夜,那束光成了玩家們唯一的慰藉。


    木屋矗立在寒風中,看起來就很安全。


    丁可對宮伊喊,“快了!!!程易陽就在那個木屋裏!!!”


    “你放心!!”


    “他那裏能看到淩司還活沒活著!!”


    他又看了一眼宮伊,“放心!!!淩司那麽強,肯定沒事的!!”


    其實他有點不明白,淩司實力那麽強,還用這個人這麽擔心嗎?


    宮伊點頭。


    他知道淩司很強,甚至有時可以吊打副本boss,但是這次不一樣。


    淩司怕冷。


    他害怕淩司沒有準備。


    他害怕他準備不充分。


    他也害怕……有人趁著淩司虛弱對他做些什麽。


    總而言之,在不確定淩司目前的情況之前他不能有片刻心安。


    就算淩司很強。


    宮伊和丁可來到木屋推門進去。


    裏麵有七個人。


    但是他們隻認識程易陽。


    程易陽示意他們過來。


    丁可:“可累死我了!!!”


    一瞬間,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丁可抱歉笑笑,收了些聲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從外麵說話聲音大了一時忘了。”


    丁可拉著宮伊坐在程易陽對麵。


    還沒等說兩句話,宮伊對著程易陽道,“請告訴我淩司在哪裏……”


    他們圍在一個火堆麵前,火聲劈裏啪啦,外麵唿嘯的風給他們伴奏。


    丁可無奈道,“你總要休息一會兒,還是那句話,別等還沒找到淩司你自己就先凍死了。”


    他給程易陽遞了個眼神。


    程易陽道,“至少知道淩司現在還沒出事,你先寬心。”


    丁可看出宮伊依舊心不在焉,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笑道,“你想知道為什麽我知道程易陽和淩司有好友嗎?”


    宮伊聲音沙啞,“為什麽?”


    他喉嚨腫痛的厲害。


    火上架了個小鍋,正在煮著雪水。


    等咕嘟咕嘟冒泡後丁可倒出一杯遞給宮伊,見宮伊好像立刻就要喝,他連忙攔下,“讓你捂手不是讓你喝的。等晾一晾再喝,你想燙死啊。”


    程易陽遞給宮伊另一個水壺,“喝這個,之前煮的。”


    丁可看了眼他繼續道,“之前顏樂那小屁孩和淩司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是鬧得有些不愉快嗎,那小屁孩跟程易陽哭訴了好幾天。”


    “你應該不知道,顏樂他是程易陽養大的,這家夥雖然平常冷著個臉但是最寵顏樂那孩子了。”


    “他就拉著我跟著淩司進了一個副本。說白了,就是給自家小孩找場子去了。”


    “那時候程易陽還和淩司打了個平手。”


    丁可見宮伊似乎沒那麽魂遊天外認真聽進去後,總算鬆了口氣,他道,“那時候淩司也才剛進副本,雖然我也覺得他那麽一個老玩家就去欺負一個新人不太道德,但是攔不住……”


    程易陽聽丁可這麽編排自己也沒什麽反應,該給火添柴他就添柴,像是他說的不是自己似的。


    “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之後出了副本後就加了好友。”


    “當時也沒想到現在有這個用處。”


    宮伊低頭看著手裏的水發呆。


    丁可給宮伊披上厚厚的棉衣。


    是剛剛程易陽遞給他們的木屋裏的物資。宮伊沒接,丁可就給人披上。


    “話說顏樂這孩子,也是遇上程易陽這個麵冷心熱的了,不然……”


    “他十二歲進入遊戲,還不知道怎麽活下去呢。”


    “活到現在,也不過才十六歲。”


    宮伊抬頭。


    原來那天不是幻聽,顏樂真的才十六歲啊。


    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不過雖然他在副本裏的哭唧唧的,但是老練程度卻不比任何一個玩家差。


    宮伊穿上丁可披在他身上的棉衣,對程易陽道,“我休息夠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丁可皺眉。


    才過去不到半個小時。


    天空中的倒計時顯示剩餘43:29:53。


    程易陽起身拍了拍丁可的肩,對宮伊道,“我跟你一起去。”


    丁可一副你怎麽也跟他胡鬧的表情,一臉不讚同。


    見改變不了他們兩人的決定,丁可也隻好起身道,“行吧,咱們出發吧。”


    程易陽把人按迴去坐下。


    “你好好歇著,也不看看你的腳成什麽樣了……”


    剛剛他就看到丁可的腳已經快凍爛了,青紫青紫的。


    “本來之前從副本裏帶出來的傷還沒好利索,現在又加凍傷,你腿想不想要了?”


    丁可看了稀奇,“你小子說這麽多話可不多見。”


    “這不是為了刷積分嘛。”


    “我可是要迴家的,我兒子還在家等我呢。”


    程易陽淡淡道,“那你就更不應該跟我們走了,這裏很安全,不出意外撐到副本結束不成問題。”


    宮伊沉默著。


    他想拿小玻璃瓶給他,但是背包被封了,除了道具其他都拿不出來。


    最開始小玻璃瓶也算作道具的。但是自從他威脅00後,它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玻璃瓶隻能當做物品放入背包不再被當做道具。


    所以拿不出來。


    看他們兩人聊著,宮伊默默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到剛剛他拿過的水壺裏,不動聲色晃了晃後遞給丁可。


    丁可笑著接過。


    “行吧,你們先走,我在這裏等你們。”


    “記得把淩司帶迴來啊。”


    宮伊和程易陽走出木屋。


    瞬間被外麵的冷氣凍得打了個哆嗦。


    宮伊跟著程易陽往一個方向走。


    現在天黑,他辨不得方向,隻能跟著程易陽。


    程易陽道,“淩司還能跟我開位置共享,說明現在他還有行動能力,好友沒有消失,證明他還活著。”


    宮伊嗯了一聲。


    兩個悶葫蘆湊在一起,自然沒有什麽話可說。


    剛剛也是丁可一直在說,他們兩個負責聽。


    不過程易陽似乎也不太想讓氣氛這麽沉悶下去。


    “你剛剛往水壺裏放了什麽?”


    說完他意識到不對,自己的語氣好像太生硬了,“我不是在質疑你……”


    宮伊:“我知道。”


    “沒放什麽。”


    反正程易陽都提到這了,他也就順著丁可往下說。


    “丁可進入遊戲前,他的妻子剛剛生了孩子,還沒等妻子出月子他就被選進了遊戲。”


    “到現在已經六年了。”


    “自從知道有望迴去後就一直在刷積分。”


    宮伊道,“〈權位者的鑰匙〉?”


    程易陽嗯了一聲。


    “就算知道可能迴不去也無所謂嗎?”


    就算死在那裏,也不所謂嗎?


    程易陽:“那也比在遊戲裏蹉跎歲月強啊……”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


    或許是風很大,迎著風說話很難受,他們隻是靜靜走著。


    又走了一個小時,宮伊道才出聲問道,“還有多遠?”


    程易陽看了眼麵板,“快了。”


    這雪停了下下了停,斷斷續續得惹人煩。


    不過離淩司越近,這邊的雪就越大。


    他們幾乎舉步艱難。


    就算用了道具也沒有太大作用。


    而且……


    宮伊感覺到了一道不舒服的視線。


    他向視線的方向望去,卻什麽都看不到。


    那種被監視的感覺令他忍不住皺眉。


    淩司到底做了什麽要被遊戲係統如此針對?


    可00卻在暗中給他傳遞消息。


    比00更高價位的嗎?


    遊戲的主辦方。


    權位者……


    他們又和淩司是什麽關係?


    宮伊能感覺到淩司一直有事瞞著自己,而瞞著自己的又好像和他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


    他們好像以前就認識。


    可為什麽瞞著他?


    那段記憶裏到底有什麽?


    “宮伊!宮伊!”


    宮伊迴神,看著不斷叫他的程易陽,問道,“我怎麽了?”


    程易陽眉峰微皺,“剛剛你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失了魂,發生什麽了嗎?”


    宮伊搖頭,“隻是想東西入了迷,沒事,我們繼續……”


    程易陽雖然疑惑,卻也聽宮伊的話繼續想辦法往淩司的方向走去。


    宮伊垂眸。


    真是好奇怪。


    那股視線依舊在他們周圍……


    卻怎麽也發現不了。


    ……


    她側躺在舒服的沙發上,看著眼前電子屏幕上宮伊的麵容。


    [奇怪吧,是不是想不通?]


    [因為那裏到處都是我的眼睛啊]


    她穿著真絲吊帶裙,嘴裏吃著剛剛剝好的橘子,微笑著靜靜欣賞他們帶來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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