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灰蒙蒙的,墜著一層烏雲,看樣子像是要下雨。


    符小隨口抱怨道,“這天氣怎麽這樣啊。”


    楊勝文迴應著,“應該是快要到時間了吧。”


    “這個副本沒那麽危險,也不能一直讓你在副本裏待著。”


    宮伊聽了楊勝文的話,點了點頭。


    “是這樣了。”


    他們走到梨園門口,依舊是昨天賓客滿座的樣子。


    門童看到他們,沒有了昨天的囂張氣焰,恭恭敬敬的把他們請了進去。


    他們被引到看台的正前方。


    台上正咿咿呀呀唱著,台下叫好捧場。


    熱熱鬧鬧的。


    宮伊嗑著瓜子,點評道,“該說不說,這戲唱得不錯。”


    此刻他就像某個大戶人家不諳世事的少爺,過來隨意玩玩。


    某位賓客也道,“是吧,這戲唱的不錯。”


    “不過啊……”


    “還是照幾年前差了點味道。”


    符小道,“你也這麽覺得?”


    “來這的,都是老客。”


    宮伊嗯了一聲,繼續看下去了。


    漸漸的,天黑了。


    身邊的看客聲漸漸消失,大堂靜了下來。


    戲台上,也隻剩下了一個人。


    戲曲聲變得淒涼婉轉,聲聲啼血。


    火漸漸燒了起來。


    符小被煙嗆得直咳,他邊咳邊道,“大佬,火燒起來了。”


    宮伊淡定得繼續嗑瓜子,嗯了一聲,“我知道。”


    很快,符小就發現,這煙嗆人,但過了一會兒就沒什麽事了。這火雖大,但卻什麽也感覺不到。


    他們就這麽等著這戲唱完。


    火燒毀了整個梨園,但大廳裏卻像不受幹擾一樣。


    台上的戲終究落幕,沈笙兒獨身一人。


    她像是知道他們想問什麽一樣,滿臉血痕的她,轉身消失不見。


    隨之而來的,是場景的變換。


    他們看到了。


    以前的宮少停和沈笙兒。


    他們的開始,就像他們知道的一樣。


    沈笙兒是梨園的名角兒,名聲傳遍大江南北。


    宮少停是鎮守一方的元帥,沒什麽樂趣,就是喜歡聽曲兒。


    於是他來到了梨園。


    他對戲台上的沈笙兒一見鍾情,然後,強取豪奪。


    可是之後就不一樣了。


    宮少停為人冷漠,卻給了她她沒遇見過的溫暖。理所當然的,她喜歡上了他。


    都說梨園沈笙兒戲唱的一絕,但很少有人知道沈笙兒其實不喜歡唱戲,相比於唱戲,她更喜歡當鹹魚。


    就是啥也不幹躺著就行的那種鹹魚。


    宮少停和沈笙兒。


    一個占有欲超強的隱形病嬌,一個懶癌晚期的隱形鹹魚。


    他們當然是絕配。


    所以,鹹魚愛上病嬌,當然也是可以的。


    不過,宮少停喜歡聽戲。


    沈笙兒也慣著他。


    她在帥府時不時唱個戲,唱個曲兒,偶爾逗逗麵癱的宮少停,小日子過得快活極了。


    很快,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


    不過生逢亂世,哪有那麽多溫馨。


    在沈笙兒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宮少停得到戰報。說敵軍攻破了前方,很快就要到鳳城的防線了。


    宮少停不得不拋下懷孕的妻子,離開她的身邊,奔赴前線,奔赴戰場。


    走之前,他和沈笙兒說。


    “等我迴來,你不是說對槍有興趣嗎,等我迴來,就教你用槍。”


    沈笙兒笑著道,“好,等你迴來。”


    “我還唱戲給你聽……”


    旁邊看了半天迴憶錄的三人,不知道做什麽表情。


    符小:“這不是立g嘛。”


    想到之後的事情,宮伊歎了口氣。


    他們繼續看下去。


    因為是沈笙兒的視角,他們不知道在宮少停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


    隻知道府裏一直收到得勝的消息。


    很快,沈笙兒月份大了,可是宮少停還沒有迴來。


    等孩子出生,她看著懷裏的嬰孩兒,滿心歡喜。


    她想著,都已經這麽久了,他也該迴來了吧。


    可是,她滿心歡喜,等來的卻是宮少停戰死的消息。


    這個孩子帶來的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她隻能這麽想。


    “夫人,元帥他……”


    沈笙兒抱著孩子,心中惶恐不安,她問道,“他怎麽了?”


    士兵哭的傷心。


    看到他這樣,沈笙兒也意識到了。


    果然,她聽到他道。


    “夫人……”


    “元帥他……敗了。”


    沈笙兒不相信,怎麽會呢。


    明明前天還收到他給她報平安的信。說他一切都好,馬上就要贏了。


    他馬上就要迴來了。


    怎麽會呢?


    士兵悲憤道,“本應該是援軍的軍隊突然向我們開火,我們抵擋不及,陣地失守。”


    他懇求道,“夫人,侵略軍就要進城了,我們逃吧……”


    “我們帶著小少爺逃吧。”一個將士,卻一直在哭。


    沈笙兒雙目無神,跌坐在椅子上,她問。


    “他呢?”


    “夫人……”


    “我問你他呢!!!”


    孩子也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哭了起來。


    他在代自己的母親哭。


    士兵的淚收不住了,他低下頭。


    “元帥身中數彈,搶救無效……”


    “沒救迴來。”


    沈笙兒輕聲笑了,她紅了眼眶卻沒有哭出來。


    外麵的廝殺聲,哭喊聲已經響起。


    侵略軍已經進城了。


    沈笙兒堪堪迴神,她問,“城中的百姓逃的怎麽樣?都逃走了嗎?”


    士兵道,“護城軍已經家家戶戶去通知了。”


    “能走的都走了。”


    沈笙兒鬆了口氣,把孩子交給他,“你們走吧,把府中能帶的都帶走。”


    “這孩子,是他爹娘對不起他。”


    “你若有能力,看在他爹的份上,就養上一養。”


    “若是……”沈笙兒看著孩子,“就把他扔孤兒院吧。”


    “夫人,您……”


    “您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沈笙兒搖搖頭。


    “我還要留在這裏,我答應他要等他迴來給他唱戲的。”


    “雖然他迴不來了,但這戲還要繼續唱下去的。”


    她讓士兵帶著孩子離開城裏,自己留在城中。


    在她身邊陪著她的,是她在梨園的妹妹,現在的侄子媳婦,林稔。


    宮少停的侄子宮伊,跟著他上了戰場,現在生死未知。


    上天像是給沈笙兒開了個玩笑。


    他們殺死了她的丈夫,卻又為她的戲慕名而來。


    她被邀請為侵略軍唱上一出戲。


    沈笙兒同意了。


    他還在,她就一直在這裏。


    他不在了,那她很快就下去陪他。


    唱戲的沈笙兒,隻為宮少停而活。


    他們拿城中全部人的性命做要挾,隻要沈笙兒為他們唱戲。


    他們是怎麽個想法沈笙兒一清二楚。


    他們殺死了這座城的最高統帥,自然也要讓最高統治者的妻子,來取悅他們。


    她以前就是做戲子的,這種情況當然不會有什麽想法。


    不過,她沒想到。


    現在城中留下的人,都是自願留下來的。


    他們和這座城共存亡。


    此刻,沈笙兒也沒了後顧之憂。


    她要為她的丈夫。


    為死去的將士。


    為甘願赴死的百姓。


    獻上梨園的滿園性命!


    上台前,沈笙兒對著鏡子裏濃墨重彩的自己輕聲道。


    “宮少停……”


    “你這個混蛋……”


    “大混蛋……”


    “說好了要迴來教我用槍。”


    “孩子的名字你也沒有起。”


    “你又食言了。”


    “我不原諒你了。”


    “等到了下麵,你自己給我解釋吧……”


    很快,沈笙兒上了台。


    台下的每一個人,都是殺死她丈夫的兇手。


    而她,也將為她的丈夫獻上最後一出戲。


    宮伊三人也已經迴到了梨園。


    符小紅了眼眶,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最後的結果已經很清楚了。


    對梨園內部結構最清楚的當然是梨園裏的人。


    梨園的小廝封鎖了梨園,把侵略軍的長官鎖在了大廳。


    他們以為就這麽些手無寸鐵的老弱病殘,再怎麽樣也掀不起什麽浪,而且,他們剛剛攻破了一座城,正是激憤驕傲的時候,也就鬆懈了。


    梨園起了火,茶水裏下了軟筋散,他們動彈不得。


    沈笙兒在台上唱著。


    她希望宮少停可以聽到。


    聽她的戲聲,聽他們的哀嚎。


    她死在了大火中的戲台上。


    直到最後一刻,她也還在唱著。


    今夜,她扮的,是他最愛的角兒,唱的,是他最喜的曲兒,殺的,是他最恨的人。


    大火中,一切都停了下來。


    隻有火苗的劈裏啪啦聲響著。


    ……


    一曲終了,大火散去,留下的,隻是一片焦土。


    宮伊吐出一口氣,道,“行了,大概脈絡已經理清了。”


    “就差最後收尾了。”


    符小此刻已經淚流滿麵。


    “我……”


    “讓我哭會兒……”


    “不是……”


    “這個副本……”


    “我……”


    他不知道怎麽說,他也沒過過幾個副本。但是他最會打聽消息了,可是他從來沒聽過〈啼夢〉這個副本。也不知道〈啼夢〉是個苦情戲啊。


    “我好難受啊!!”符小哭道。


    宮伊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符小,“別哭。”


    “因為還有更虐的。”


    符小哭聲一頓。


    “還記得楊勝文拿出的報紙上麵刊登了什麽嗎?”


    符小哽咽道,“鳳城元帥兵敗被俘,世外桃源淪為人間煉獄。”


    “所以啊……”


    “那時候的宮少停沒有死,他為什麽沒有死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他清醒的知道這之後的所有事。包括自己妻子的死亡。”


    “對於他們最痛苦的莫過於,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符小的哭聲更大了。


    別說了別說了,心已經要碎掉了。


    宮伊道,“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宮少停在白天出現過。要想見到他,隻有晚上。”


    淩司哼了一聲。


    宮伊無奈,繼續道,“他死之後,接受不了現實,才幻化出這樣一個不受紛擾的世界。在這裏,所有死去的人都還活著。”


    “但是,他的妻子成為了他的心魔。”


    “他無能,讓妻子為了他而死。”


    “所以,他寧願在這個虛構的世界裏讓沈笙兒不愛他,讓沈笙兒恨他。”


    “也好過……她再愛他。”


    他們迴到了元帥府,找到了坐在大廳的宮少停。


    他依舊沒什麽表情。


    可是符小看到他之後,滿眼的都是愛憐。


    別問他為什麽對副本boss充滿了憐憫。


    問就是不知道。


    宮伊道,“叔叔,您都想起來了嗎?”


    “您已經死了。”


    宮少停沉默著。


    “您的夫人也死了。”


    “她的屍首就在梨園裏。”


    “您去看過嗎?”


    宮少停眼皮動了動,輕聲道,“別再說了。”


    “為什麽不讓說?”


    “叔叔,嬸嬸她很痛的。”


    “她是被火活活燒死的。”


    “她在死之前還在為您唱最後一句。”


    “您為什麽不去看看她呢?”


    宮少停低下頭。


    很久,他才道,“我一直在陪著她。”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一直在做一個夢。”


    “夢裏是黑夜,每個夜裏,我都能看到一個女人在唱戲。”


    “演的是我最愛的角兒。”


    “我一直以為我還活著……”


    “我被擒後,一直關在大牢裏,某一天,看守的士兵遞給我一份報紙。”


    “我知道了她的消息。”


    “可我那時候什麽也做不了……”


    “我死了之後,因為不甘心,因為愧疚,所以我創造了這裏。”


    “抹去了我自己的記憶。”


    宮少停苦笑。


    不再說話了。


    宮伊聽完之後,良久,他才道,“〈啼夢〉的遺憾是什麽?”


    符小道,“國破人亡?”


    楊勝文:“相愛卻不能長相廝守?”


    宮伊道,“應該都有吧……”


    “他創造了這裏,雖然是逃避,是懦弱,到但也未嚐不是一種補全遺憾的方式……”


    “所以……”


    宮伊從背包裏抱出沈笙兒的遺骨,交給宮少停,對他道:“叔叔,嬸嬸交給你了。”


    宮少停接了過去,緊緊抱住。


    符小:不是,大佬,你啥時候順走的沈笙兒的遺骸啊?他們怎麽都沒看到……


    宮伊道,“我這個身份是死在戰場上。”


    淩司還是氣唿唿的,道,“我死在府裏。”


    “我也是。”


    “我也是。”


    符小和楊勝文也道。


    【叮咚,夢醒時分,才見黎明。】


    【恭喜玩家宮伊通關副本〈啼夢〉獲得積分x200。隊伍剩餘人數4人獲得0積分。隊伍死亡人數0人獲得積分x40。積分匯總:240,總積分630。積分排行榜第名。】


    【請玩家繼續努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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