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婉轉悅耳中又帶著極大憤怒的聲音,像一顆威力不大的悶雷扔到了水中。


    雖然聲音並不拔群,但效果卻格外的不錯,房間裏的聲音也快速降了下來。


    “哪兒來的女人?”房間裏的漢子們一時間都將目光望了過來。


    雖然大唐公主狼狽迴京說起來也是件大事,但可一點都不光彩。


    所以此事並沒有過於宣揚,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比如這裏的賭徒。


    而且小賭館已經在渭城開了很多年了,往來進進出出的皆有人,所以侍女進來時並不引人注意。


    畢竟在這種地方,有時性別的界限的界線並不明顯,偶爾有粗糙一些的大媽大嬸兒,也會過來玩兩把。


    同時這些久在邊城的軍漢,又何嚐聽到過如此動人溫婉的聲音?見過這麽出挑的女子?


    雖然看起來黑了些,但皮膚好不是?


    所以目光落在侍女的身上,便有些移不開眼睛。


    雖然這侍女女皮膚有些黑,但膚質和長相卻極為出挑,即便是七城寨最頂尖窯子裏最頂尖的青倌花魁,怕也是比不上的。


    侍女麵對這麽多雙望過來的目光,卻一點也不怯場,完美的體現了公主的侍女應有的氣魄。


    隻是一隻手的手指抵著鼻子,另一隻手指著桑桑,緊皺著眉頭望著寧缺,聲音中帶著些不解的憤怒道:


    “我看你年齡也並不大,為何能做出這麽狠心的事情?


    你既然能幼年從軍,帶著這女娃兒相依為命,就應該好好的帶著她生存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味的盤剝。


    相依為命?


    我看你倒不像是與她相依為命,反而是想要這女孩的命!


    我大唐怎麽會有你這樣的男人?”


    少女並沒有指責這些圍觀的賭客,畢竟他們是這裏的多數派。


    寧缺的行為,像是挑動了她某根不願觸及的心弦,因此這少女聲音中的憤怒像是內心,與其說是指責寧缺,倒不如說是人在指責自己記憶中的某個人。


    隻是這根心弦是因為寧缺而起,寧缺也就理所當然地扛了雷。


    寧缺聽到少女的話後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了這個女人,隻是順著少女的手指看到了,正抱著水桶,有些無措的桑桑後,才有些幡然醒悟。


    大抵是這女人無聊的同情心發作,看到正在搬運水桶的桑桑,便感覺自己作為桑桑名義上的家長,感覺自己一定是個無惡不作的混蛋,是個舊社會形式的剝削者,是個見不得人好的混球。


    總之,自己大概被動的在麵前的這個身份可疑的少女“一眼看穿”了。


    而且……寧缺現在並不想和這個白癡公主說話。


    同時。


    寧缺的手指抖了抖,瞳孔猛的向裏一縮,目光渙散了片刻,隨即變得正常。


    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到麵前的平板女身上。


    桑桑似有所覺的看了寧缺一眼,不知道為何……


    剛剛感覺自家寧缺……有些危險?奇怪的錯覺。


    知道像如今這般的情況,解釋是絕對沒有任何用處的,反倒會顯得越發的顯得自己的心虛。


    因此他也隻是衝著一臉莫名其繆的桑桑,投去了個安心的眼神。


    而後一臉莫名其妙又認真的,看著那侍女帶著些怒意的以至於比桑桑略白了些的臉。


    認真的道:“你知道嗎?這世間的大多數事情,其實都可以用兩句話來概括。”


    寧缺一臉認真的說,同時臉上帶著些神秘。


    “什麽?”


    不過……自己明明問的不是這個吧。


    寧缺的臉色越發的神秘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道:“管我屁事?”


    接著,手指又直直的指了指麵前的侍女,道:“關你屁事?”


    侍女原本有些認真傾聽的臉色立刻便漲紅了起來,房間內原本看笑話的眾人立刻便開始笑了起來。


    笑的聲音十分的大,氣焰也十分囂張。


    “不愧是我渭城的第一強悍兵卒,就連嗆人也是這般的強悍!”


    “好,說的好。”


    甚至還有了解寧缺為何讓桑桑幹重活的軍漢,起哄似的拍起手。


    少女的臉色也越發的紅了起來。


    看著滿房間不帶什麽善意的目光,目光恨恨的盯了坐在原地笑著的寧缺,而後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窮山惡水出刁民,聖人誠不欺我。


    這筆賬就先記在心裏,你個小痞子等著吧,向導就是你了,等我迴了長安了我就收拾你。


    你等著吧你,你死定了,我李漁說的!李漁一邊走一邊磨牙,心底暗恨。


    待侍女走後,帶她進來的兵卒向寧缺樹了個大拇指,而後立刻也轉身追了出去。


    “哈哈哈哈,好,哪裏來的小丫頭片子在這裏說胡話?就是欠揍!”一個坐在寧缺鄰桌,滿麵胡須不修邊幅的大漢不滿的道。旁邊的人皆十分讚同。


    寧缺從長條板凳上站了起來,向著四周抱拳拱了拱手道:“謝謝各位老少爺們的幫助,不說別的虛的,改天我寧缺請大家喝酒!


    今天便先謝過了,先走了先走了。”


    接著,在眾人的一番嬉笑應和中,寧缺溜到桑桑的身邊,看著正費力的站在凳子上將水倒入旁邊的桑桑,丟掉她手中的水桶,拉起她的手便走出了賭坊。


    桑桑一臉茫然的跟在寧缺身後,跟著他走出賭坊。


    隻是不知道為何平時手掌極穩的寧缺今天不知為何,握著她手的手掌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像是有一種激動到了極點的情緒充斥著他的身體。


    發生了什麽?


    但當桑桑側過頭看去時,又會發現寧缺看上去一臉的平靜,臉就像時一張毫無情緒的人皮。


    連剛剛從賭場裏贏錢的快樂都看不見了,這不對勁,這不寧缺。


    “這一點都不寧缺,寧缺贏錢不可能不高興的,何況今天贏得並不少。”桑桑心中想著,但並未出聲。


    ……


    人和人並不相通,若能相通,便是聖賢。


    而寧缺現在,感覺自己遇見了聖賢。


    那腦海中,對寧缺而言美妙入骨的聲音,恍若一個不明性別的聖賢。


    “滴,貓膩世界穿越係統啟動,當前世界將夜,請選擇穿越世界。”


    這段話從那位漂亮的侍女進入賭坊後,便開始響起在寧缺的腦海,聲音由小變大,漸漸的便如洪鍾大呂響徹寧缺的腦海。


    化成一個個寧缺熟悉又陌生的符文刻在寧缺的腦海深處,宛若實質。


    那一個個熟悉的符文,便是寧缺許久未見的簡體漢字。


    寧缺的心髒在那一刻宛若驟停,隨即便立刻狠狠的跳動了起來。


    他迫切的迴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個隻有自己和桑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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