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凜冽的風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晨曦還未完全驅散夜的黑幕,天不過才蒙蒙亮,莊上的長工們就已像往常一樣,早早地從暖和的被窩裏爬了起來。


    他們常年與土地為伴,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節奏,這冬日的嚴寒,絲毫阻擋不了他們勤勞的腳步。


    長工們居住的院子裏,已經開始熱鬧起來。雖說冬日裏應季的蔬果少之又少,可這些整日與土地打交道的農戶們,又怎會讓這寶貴的土地白白荒廢呢?


    他們在居住的院落裏開墾出了一小塊地,撒下了一些菜籽,滿心期待著能在這寒冬裏收獲一抹生機。


    因天氣太過寒冷,為了給種子們營造一個溫暖的生長環境,長工們用厚厚的棉被虛虛地蓋在土地上。


    在這悉心的照料下,種子們在溫暖的被窩裏慢慢發芽,露出了一抹抹鮮嫩的綠意,給這蕭瑟的冬日院落增添了幾分生氣。


    天才剛泛白,就已經有人提著水桶在澆菜了。


    院子裏不時有人一趟趟地來迴走動,腳步很重,踩在凍得硬邦邦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範嫣然躺在房間裏,本就睡眠很淺,這院子裏的嘈雜聲瞬間就將她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她原本就被夢魘所困,心情正煩悶不已,這下更是怒火中燒。


    範嫣然向來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性子,自從來到這農莊,她自覺身為主子,行事便更加隨性了。


    她不耐煩地從床上坐起身來,隨手抓起床頭一切能砸的東西,狠狠地摔在地麵上,嘴裏大聲喊道:“吵死了,能不能安靜點!”


    那聲音尖銳又帶著幾分憤怒,在寂靜的院子裏格外刺耳。


    外麵院子裏忙碌的兩名長工聽到這喊聲,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無奈。


    他們都是實在的莊稼人,雖然夫人囑咐過不能特殊對待範嫣然,可他們實在不好意思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在他們看來,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確實需要充足的睡眠。


    兩人趕忙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地繼續幹活。


    他們辛苦積攢許久的銅版,才舍得添置了一些好的物件,如今範嫣然卻如此毀壞東西,這讓他們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們把農莊裏最好的房間讓給了她,最好的家具供她使用,沒想到卻換來這樣的對待。


    “我們要不要告訴夫人?”一個男子皺著眉頭,主動靠近另一人,壓低聲音說道,眼中滿是糾結。


    那男子猶豫了片刻,眼神中流露出不忍,輕聲說道:“孩子剛來,許是不適應。


    我們也不能一點小事就上報。


    先觀望一下,或許會有改觀也不一定。


    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那行吧,就依你。哎,白瞎了那些好東西。”男子滿臉惋惜,輕輕歎了口氣。


    另一男子同樣歎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想著:誰說不是呢。


    範嫣然聽力非比尋常,盡管二人壓低了聲音,她依然聽到了那窸窸窣窣的對話聲。


    她眯了一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心中暗自想著:哼,不把我當迴事嗎?很快你們就會知道本小姐不是好招惹的。


    聽到屋子內安靜下來,外麵的兩名男子如釋重負,他們輕手輕腳地朝著廚房走去,開始準備早膳。


    不一會兒,炊煙嫋嫋升起,空氣中隱約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準備好吃的後,二人再次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問道:“要不要叫嫣然小姐吃飯?”


    問題一出,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他們心裏都清楚,這一趟無論是誰去,都討不了好。


    終究是那個心軟的男子咬了咬牙,說道:“我去吧,天氣冷,飯涼了會傷身子的。”


    他臉上帶著一絲忐忑,來到範嫣然居所門外,聲音放得極輕,說道:“嫣然小姐,早飯好了,你要吃點嗎?”


    意外的是,居然沒有得到迴應。


    不過沒有挨罵,男子心中也鬆了口氣。


    他甚至想,不過是個孩子,即使嬌縱些,又能有多壞呢。


    很快他就後悔了,是他想當然了。


    沒有得到迴應,男子也不在意,他習慣性地朝著那些剛發芽的菜走去。


    可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時,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愣住了。


    蓋著的棉布被胡亂地掀開,雜亂地堆在地上。


    那些原本生機勃勃的菜,此刻全都蔫了,毫無生氣地耷拉著腦袋。


    “怎麽會這樣?不應該啊……”男子愣在當場,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這可是他們冬日的口糧啊,是難得用來改善生活的寶貝。


    他們平日裏細心照料,哪裏會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景。


    就在這時,範嫣然出現了,她身著一襲華麗的粉色綾羅裙,裙擺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擺動,手中提著茶壺,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走到菜苗前,嘩啦一聲,將茶壺裏的水全部澆了下去。


    “不,不可以,嫣然小姐,你怎麽可以用熱水澆菜呢?”男子急忙衝過去阻止,聲音中帶著幾分驚恐和絕望。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那些菜全都蔫了,原本他還抱著一絲希望,現在看來徹底沒救了。


    “怎麽,不可以嗎?”範嫣然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看起來無辜極了,嘴角卻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狡黠。


    男子懵了,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是孩子年紀小,好心辦了壞事?


    可他總覺得並非這麽簡單。


    他緊緊盯著範嫣然,看到她眼中有不明神情一閃而過,再等他仔細看時,看到的卻是範嫣然一副委屈的樣子。


    “多澆水,它們不是會長勢更好嗎?你們不是也這樣做的嗎?”範嫣然微微撅起嘴,語氣中帶著一絲委屈。


    男子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心中痛惜不已,隻能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嫣然小姐用心是好的,但是澆水不能用熱水,用井水即可。


    你以前沒做過,不懂也是正常的。”


    “哦,這樣啊。”範嫣然做出一副懊惱的樣子,“那可太可惜了。”


    她嘴裏說著可惜,眼中卻閃爍著不明的快意。


    可惜男子滿心都在心疼那些菜,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此刻,男子尚不知,他們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而這農莊裏的風波,也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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