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紀帶的人全部都是精通計算的賬房,宋修承也帶了人。


    “兩間房裏麵全部堆滿了賬本,崔大人及戶部的諸位在一間房裏算賬,我們在另一間。這些賬本要算兩遍。”


    崔紀皺皺眉頭,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那些人,一個個身上透著精明,一看就是算賬的。唯一一個長得不像算賬的,年紀大概二十歲,穿的卻很老成。


    其實他已經把王誌文的年紀看大了,真正算起來,他過了年才十八。


    “好,如此甚好。”


    崔紀不習慣說廢話,大手一揮,戶部的賬房立刻唿啦啦的跟著他進了房間。另一邊,王誌文也帶著人進去了。


    一邊是有正式編製的官員,一邊是具有豐富經驗的店鋪賬房,雙方從一見麵就火藥味十足,紛紛卯足了勁兒想把對方比下去。


    天色漸漸朦朧,戶部的官員也走的差不多了,黃啟宸和曹立生坐不住了,一直到現在都沒人來叫他,難道是有什麽變故?


    兩人辦公的地方相對著,天黑點了燈,從自己的位置能看到對方,兩人相視一眼,忍不住走出來碰頭。


    “什麽情況?”曹立生看了一眼韓智辦公的院子,“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同意。”


    兩人結伴來到韓智的院子,剛一轉過角門,就看見對麵兩間屋子亮著燈,裏麵人影憧憧,還沒靠近就已經能聽見算盤劈裏啪啦的聲音。


    韓智和宋修承坐在外間大堂,時不時有人捧著賬本出來交給他們兩個過目,宋修承麵前的桌子上已經堆了厚厚一摞。


    宋修承翻看了兩眼,問道:“將宋氏商行所有的賬目全部調出來,看看能不能查出來這筆銀子的去向!”


    下人應了聲是,抱著賬目離開了,不一會兒又有人抱著賬本過來,指著其中一處說道:“大人,下官在查看風月樓賬目的時候,發現有問題,您看這裏,去年春上莫名進賬十萬兩銀子,冬初的時候又有十七萬兩銀子,但是過了年,這些銀子都查不到了。”


    風月樓是京城最大的風月場所,日進鬥金,二十幾萬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但是莫名有銀子進賬又莫名消失,涉嫌洗黑錢。


    “查查京城的賭坊,各大賭坊都要查!”


    謝澤雲帶領人馬將院子看守起來,保護賬目,任何人未經允許都不準進來。


    黃啟宸和曹立生被攔在院子外,但是能清晰的看到院子裏麵在幹嘛,也能看到屋子裏的人影。


    “那個是……”曹立生驚訝的瞪大眼睛,指著屋子裏背對著他們的那個穿著和他們一樣藍底官服的人說道,“那是崔紀?”


    黃啟宸揉揉眼,使勁兒看了兩眼,正坐在門口挽起袖子打算盤的人,可不就是崔紀嗎。戶部真正掌管著國庫的尚書韓智的親信。


    韓智舍得把他撥到商部?


    還是……商部這一次要大翻身!


    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兩人的腦子先是懵了一下,然後在恍恍惚惚中想起來,自己好像也不幹淨,萬一查出來的話……


    兩人額頭冒汗,幾乎是同時逃出這個院子,整個京城又不是隻有他們貪,但是真的查出來之後,真正的大人物不會受到波及,真正遭殃的是他們!


    趕緊迴去找靠山!


    這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想法,屋子裏宋修承瞧見兩人的背影,唇角微翹,估計今晚許多人都夜不能寐了。


    這才剛剛開始,且先放出去點消息,到時候人才會慌,他才好大顯身手。


    忙活到大半夜,韓智還在認真的看著賬目,宋修承起身打了個哈欠,說道:“天色不早了,韓尚書先迴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盯著。”


    韓智不放心的說道:“這麽大的攤子,我能安心睡覺嗎,我還是守著吧!”


    宋修承勸道:“您老身子重要,要不就在這兒給您擺張軟榻,您瞌睡了就眯眯眼。”


    韓智喝了一口茶,點頭道:“隻能如此了。”


    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這次他沒有反駁,足以證明,他是真的累了。


    宋修承直接讓人擺了兩張軟榻,自己先挑了一張,舒服躺上去,屋子裏燒著地龍,蓋上一床薄被,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那我先睡了,您老也別熬著,身子最重要。”


    話音剛落,屋子裏就傳來了均勻的唿吸聲,韓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熟睡的側顏,心道這人真是心大,都這樣了還能睡著?


    “給我泡一杯濃茶。”


    屋子裏伺候的小廝立刻從爐子上提起冒著白汽的茶壺,衝了一杯鐵觀音。


    韓智喝了兩口勉強撐了一柱香時間,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低頭瞧見宋修承睡得很香,終於他也忍不住躺在軟榻上,幾乎是一沾著枕頭就睡過去了。


    院子裏的緊張氣氛蔓延到整個京城,聽說戶部正在緊鑼密鼓的查賬,幾乎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商戶擔心查出來偷稅,做假賬,官員們害怕查出來貪汙受賄。在京城這座大染缸裏,沒有人是幹淨的,就連李相也在擔心。


    有幾處生意,是他和齊成為了斂財做的,見不得光,如果查出來……


    這該怎麽辦?


    派人去打聽宋修承和韓智,兩人一直都在戶部,外有京畿司重兵把守,外人進不去,裏麵的人不出來,這是決定破釜沉舟,徹底查下去了。


    裴世公大怒,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今天的事情他記住了,但是接下來該怎麽做又讓人頭疼。


    “京城本就是一灘渾水,我就不信他能全部都給抓住,全部都處理掉,皇上是不會允許動搖朝廷根基的!”


    下人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裴家所有店鋪的掌櫃的都在等他發話,今天裴家的福記被拉出來殺雞儆猴,到底是震懾住下麵的這些掌櫃了。雖說有裴家撐腰,但是當他們麵對京畿司那些負甲佩刀的士兵們時,一個個在氣勢上就短了半截,一不小心命就要沒了,誰還敢頑強反抗?


    “等,我倒要看看他能查出個什麽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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