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庸麵色沉重,兩人對視一眼,僅一個眼神,他對她點頭:“放心吧,就算我沒命,也會護著她們!”


    杜晞晨笑道:“好。”


    鐵甲軍的威名果然不是吹的,城樓上一驚有少量鐵甲軍爬上來了,展開新一輪的攻勢。杜晞晨一聲令下:“撤盾!”


    盾手立刻收起手上的盾牌,後麵的士兵上前來低頭撿起地上能用的弓箭,每個人撿了三大袋,然後等杜晞晨的命令。


    杜晞晨冷笑一聲,唿了口氣:“弓箭!”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來的東西,總歸是要歸還的。


    鐵甲軍驚呆的看著天上重新迴來的箭矢,隻愣了一兩秒,很快就反應過來,舉起盾牌擋住。箭尾是黑色的鐵甲軍的標記,他們自己的箭又迴來了……


    這一輪箭雨稍稍阻擋了鐵甲軍攀上城牆的速度,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雖然有不少人傷亡,但絲毫沒有阻撓他們的鬥誌,甚至,他們的士氣更加高漲。


    “投石!”


    趁著這個空當,攀上城樓的鐵甲軍因為沒有後援,被消滅幹淨,杜晞晨的話剛落,便有將士小跑著把投石車推來,搬上幾框石頭,找準方位。


    “放!”


    這個年代還沒有炸藥,冷兵器時代的武器攻擊見效沒有想象中快。但是巨石從空中落下來砸在地上,一砸就是一個坑,順帶把砸中的人砸到腦漿迸裂,死狀極慘。


    不大一會兒,鐵甲軍就傷亡了四百餘眾。


    反觀城樓上,不過消耗了一二十人。


    這樣的傷亡對於鐵甲軍來說完全不能接受。他們擅長的攻城竟然沒有機會出手。杜晞晨研究了一個法子,點起火把放在繩索上燒,鐵鏈被燒紅,用大刀一砍,瞬間斷掉,讓他們的鉤爪無法正常使用。很多人已經爬到半路,被砍斷繩索,直接掉下來摔死了。


    城內的將士們見此種方法可行,很快有人去找來更多木頭,反正城中到處都是廢棄的房屋,木頭多得是!


    城內的將士自覺輪替,替換下來的將士們吃飽喝足,休息夠,重新站上城樓,繼續砍繩索,撿能用的箭矢。


    占了上風,濕氣自然空前高漲。幾乎不用杜晞晨吩咐,他們就知道該做什麽,並且身體力行的去做。


    反觀鐵甲軍這邊,傷亡已經達到了千餘眾,這是一個不能接受的數字。鐵甲軍久負盛名,加之很受皇帝的重視,自然心高氣傲,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沒想到首次出征便吃了個大虧!


    為首的將軍麵具下的臉色難看,成頭上沒掉下來一具玄色的屍體,他的眼皮就跟著跳一跳。最讓他為之一驚的是,就算占盡優勢,城樓上那個麵色陰柔的世子臉上也未見絲毫得意,依舊沉著臉,認真的應付著。


    都道少年心性不穩,容易心浮氣躁,可他看到的少年則是如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鎮定從容。


    莫名的,他不想打了,內心隱隱有種感覺,如果給他時間讓他成長的話……他會比昔日的靖國侯,更加讓人刮目相看!


    已生退意,戰爭很快就結束了,最後清點人數,己方損失了整整兩千人。他不知道對方損失了多少人,應該不超過二百。


    “撤退!”


    這是一個很無奈的決定,已經消失的想法又冒了出來。青山秀水之間駐紮著一支神秘的軍隊,玄色的盔甲如同暗夜一般。


    大帳中坐著一個人,麵上罩著半截麵具,他是世代效忠皇室的玄色鎧甲軍統領,但是沒有名字。他終生的目標就是守護大齊的江山,像影子一樣。


    此時他麵前攤著一張白紙,他舒了一口氣,心中將要說的話整理好,提筆蘸墨,正欲落筆,腦海中突然想到杜晞晨說的那番話,那神情,不似作假……


    他有些動搖了。隨即苦笑一聲,提筆將原本要寫的東西盡數寫在紙上,他是奴才,做決定的永遠是君王。


    等宣帝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氣得將信紙拍在桌子上,手掌扶桌用力的咳嗽著,身軀止不住的抖動。高欽趕忙端來一杯清水,擔憂道:“皇上,您喝口水潤潤!”


    宣帝用帕子遮住口鼻,咳得停不下來,他揮揮手,示意不用。


    高欽趕緊把杯子放下,伸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宣帝咳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帕子中央,躺著幾縷血絲,他沒仔細看。高欽見他不咳了,一臉動容,但說過來說過去,隻有一句話,“皇上,您一定得保重龍體呀……”


    “給朕泡杯茶來。”


    他咳得聲音都有些啞了。


    高欽不敢不從,泡杯茶遞過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勸道:“皇上,您還吃著藥呢,太醫交代了不能飲茶……”


    宣帝沒搭理他,複又拿起信看了起來,高欽趁著端茶的空當瞥了一眼信上的內容,驚得他唿吸紊亂,安靜的禦書房裏除了宣帝輕咳的聲音之外,愈發顯得他的唿吸粗重。


    高欽顫巍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慌忙跪地討饒:“奴才無意窺探天機,求皇上饒命!”


    宣帝將信重新讀了一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沒搭理他,高欽額上的虛汗凝成水珠,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良久,隻聽得紙張燃燒的聲音,夾雜著宣帝的一聲歎息。


    “朕又錯了……”


    若是平常,他肯定會想,天子怎麽會錯呢,然後順順皇上的心。但是現在,宣帝沒讓他起來,他不敢接話,更不敢表露半分自己的心思。


    宣帝輕揉著眼睛,皺眉道:“朕是天子,怎麽會錯呢!”


    高欽麵上頓顯惶恐,他沒發現自己說話都帶著顫音:“奴,奴才知錯了,求皇上饒命!”


    從頭到尾宣帝都沒有正臉看他,像是在喃喃自語,“因為朕是天子,做錯了決定,沒有人敢議論勸阻。甚至會有趨炎附勢者溜須拍馬,猜測朕的心思。”


    “一步錯,步步錯,沒有人會懲罰朕。正如你一樣,覺得無論犯了什麽錯,隻要喊一聲‘饒命’,朕就不會罰你。”


    因為咳嗽的緣故,宣帝說話顯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但語氣中的銳意足夠殺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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