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時光,如水般安靜流逝。


    這還是初秋。


    門口巨大的透明玻璃牆前,擺放著一排很高的台桌,配上高腳椅。


    有很多年輕人帶著耳機趴在哪裏自習。


    他們可能是要考研,可能是要考編,總之,周一的中午不用上課上班。


    女的年前靚麗,男的幹淨清爽。


    耳朵上都掛著或白或黑的耳機,與外麵的世界完全隔離。


    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咖啡廳裏,點上一杯飲品,一坐就是一整天。


    事實上,李觀棋不太能理解這種行為模式。


    他也沒有過這種經曆。


    旋轉的店門被人推動,一名穿著衛衣熱褲的靚麗女孩兒走了進來。


    姑且算是靚麗女孩兒吧。


    明亮的大眼睛,睫毛彎彎不時煽動。


    鴨舌帽的帽簷很低,還帶著立體的白色口罩,短發被鴨舌帽壓在腦後。


    精致的鼻翼大部分藏在口罩裏,給人無限遐想。


    兩條筆直修長的大白腿特別吸睛。


    她不自然的拉了一下鴨舌帽,而後掃視店裏的所有人,目光鎖定在李觀棋的桌子前。


    此刻,他正斜靠在沙發上玩手機。


    “抹茶星冰樂,謝謝。”


    李觀棋緩緩抬頭,從身側打量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社恐又有點自閉的人設,要穿熱褲出門。


    恍惚間,他耳邊響起白虎開玩笑說過的話。


    鳳凰其實喜歡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李觀棋沉默了。


    重生之我老婆是大明星???


    他點的是烏龍茶。


    不是因為喜歡喝烏龍茶,而是不認識菜單上的其他東西。


    ……


    “宋明玉的女朋友沒有被大家排斥嗎?”


    張瑾一問道。


    她其實對李觀棋描述的世界挺感興趣。


    一般來說,她是不怎麽出門的,但是今天不屬於約會。


    屬於交流病情。


    “沒有,宮野在公司裏有個很可愛的名字,叫雪莉,而且她不愛說話。”


    “嗯……中文不怎麽好,所以你懂我意思吧。啞巴新娘。”


    張瑾一笑而不語。


    啞巴新娘就是說那些漂亮的妹子,隻需要看一眼就已經能夠產生無限遐想。但是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就會打破所有的幻想。


    那些或者是聲音比較粗狂,或者是方言味道比較中。


    而雪莉恰恰就屬於後者,一口撇腳的中文,說了還不如不說。


    “還有呢?還有其他的同事嗎?”


    張瑾一問道。


    李觀棋並沒有告訴她,她其實也是那個世界的一員。


    他不是來揭秘的,而是來交流病情的。


    畢竟,他們都是精神科的資深患者。


    “還有一個吃軟飯的家夥,叫許諾,這個人特別不靠譜,喜歡打遊戲。跟楊董事的女兒好上了,大家都在討論他什麽時候會背刺老板。”


    女孩兒雙手捧著冷飲,並沒有摘下鴨舌帽。


    “那他的能力是什麽?”


    “嗯……就是速度很快,大體上是可以控製身邊的速度這種感覺,因為他是a級的異能者,我並不太清楚他全部的實力。但是有個胖子叫蘭博基尼衝撞,他隻能讓自己的速度變快。”


    張瑾一藏在口罩下的臉龐不知道此刻正在做出什麽表情。


    她雙眼靈動道:“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動漫的設定,我看的不多,迴到學校好好補習一下。”


    “速度很快……不對啊,他怎麽背刺老


    板?”


    李觀棋想了想說道。


    “其實也不是老板,隻是大家都這麽喊他。那個人叫顧塵,他是我們公司的執行董事。”


    “嗯……喜歡拉著女同事打麻將,玩劇本殺,好像還沒有結婚呢。”


    張瑾一疑惑:“為什麽你幻想中的事情,全都是跟男男女女的有關?”


    李觀棋:……


    他說道:“也不是這樣,裏麵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記憶出現混亂了,總感覺曆史上的人物也曾經在那個世界出現過。”


    女孩兒問道:“曆史上的人物?”


    “嗯。”


    “譬如說,我好像夢見一個叫周秀秀的女孩兒,不。


    準確的說,她應該是一場夢,第六序列君主。


    她還有個名字叫周文淑,我這幾天查過學習資料,懷疑她可能和光武帝劉秀有關係。”


    “劉秀?劉文淑嗎?”


    李觀棋點頭。


    他也是這幾天才發現的。


    周秀秀解決過王莽這個玩家,而且使用了序列六的虛妄權柄召喚了天外飛星。


    他就去查了一下王莽和劉秀,一查之下竟然發現,劉秀的字就是文淑,而且定都洛陽。


    他無意識的哼唱道。


    “馬武姚旗雙救駕,扶持光武坐在洛陽。”


    張瑾一眸子一亮:“我聽過這段。”


    李觀棋怔然:“這是我在那個世界聽到的,現在突然迴想起來。”


    張瑾一微不可查的低了低頭,說道:“那你可能是記錯了,或者說,確實是記憶出現了問題。”


    “這是很出名的秦腔唱段啊,忠保國。”


    忠保國?


    是嗎?李觀棋笑了笑,沒說話。


    那估摸著就是喬音帶著的那些旅行者弄出來的東西咯。


    “你接著說,劉秀和那個周秀秀是什麽關係?”


    李觀棋坐直了身體,說道。


    “我覺得,他們大概率是同一個人,序列六的力量會影響所有人的感官,我們並不能憑借表象去判斷他是男是女。”


    “有可能的話,你見到的他是男人,我見到的他是女人,而其他人見到的,可能是一棵樹,一株草。”


    張瑾一聽著他說話,心底止不住歎息。


    這個小學弟,病情其實比自己嚴重的太多了。


    他話語裏時不時的用上“可能”“大概率”“我覺得”這種不確定的詞。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如果僅僅是幻想的話,輕度的妄想症應該是極為自信才是,他應該對那個世界了如指掌。


    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恰恰從側麵證明了,他對於那個世界其實很認真,很癡迷,或許應該用癡迷這個詞罷。


    李觀棋繼續說道:“其實,那是一個遊戲世界,是被玩家所定義過的世界,不定期會有人降臨到那裏,展開遊戲體驗。”


    “而王莽,就是第一批玩家。周秀秀作為一個土著,阻止了那場災難,其實我並不清楚那具體是什麽災難。”


    張瑾一目光閃動,疑問道:“你怎麽知道那就是一個遊戲世界?”


    “有一個很厲害的人,叫孫承安。”


    “他是災難初期第一個發聲的人,但是也被另一個他奪取了意誌。”


    “圓周率是一個時空的身份證,他通過數學的計算方法,從側麵驗證了一些東西。”


    “比如說,計算機測算出來的數十億圓周率並不能人工證明,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其實我們並不清楚自己的時空身份證。”


    “或者應該這樣說,你怎麽才能證明計算機


    沒有騙你?”


    “他當初是這麽對我說的,用了大量的歐式幾何還有定量單位,但是我記不太清了。”


    張瑾一沉默了片刻。


    興趣更重了。


    他不是對李觀棋描述的世界感興趣,而是對這個人感興趣。


    這是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一般來說,這種問題是需要知識儲備做基礎的。


    如果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即便是妄想,應該也不會涉及到這些東西。


    可聽爸爸說,這個學弟其實之前成績並不好,初中的成績倒是很好,但是那和這些東西相差的太多了。


    “那這個孫承安在另一個世界做了什麽?”


    李觀棋說道:“我並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但是他是大乾的國師,據說不是修行者,嗯也就是沒有超凡力量。”


    張瑾一聽的入神。


    一個普通人憑借著智慧發現世界的奧秘,而眾多擁有超凡力量的人卻是一無所知。


    或許這本身就是錯的。


    但是怎麽說呢,當故事聽聽也很有意思。


    她知道,這種一側很弱,另一側很強的強反差人設,其實很吸引人。


    “還有類似的人嗎?就是類似於孫承安這種的?”


    “有啊,我給你說。”


    “那個皮卡丘之前其實並不叫皮卡丘,他叫雷電法王,特別喜歡人前顯聖。


    但是有一次他去了一趟島國,把宮野帶迴公司總部之後,管理部的部長白虎就把他的id改成了皮卡丘。


    這些事我聽同事說的,那個同事叫鳳凰,是白虎的好閨蜜。”


    他有意把話題引導鳳凰身上,也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兒自己的身上,想看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同時,也在摸索這個道陷劫難的規則。


    到底,怎麽樣才算是掙脫了劫難,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


    因為,每個人的道,不同。


    “那個白虎是個主播,嗯兼職主播。


    播美食節目的,隻麵對超凡世界,也就是我剛剛說的拾月集團以及七大家族,還有一些散修,都有專門的論壇和平台觀看超凡世界的各種信息。”


    “她喜歡吃海鮮,喜歡用超凡實力製服各種奇怪的物種,然後燒烤。”


    他想了想補充道:“嗯,喜歡蒜蓉辣椒醬。”


    張瑾一在一旁單手支起來下巴,歪頭掃視周圍。


    李觀棋知道,她其實是在思考。


    “還有一個家夥叫子車如意。


    在如意山莊後山有一片桃柳林,其中隻有一顆桃樹,還有很多柳樹。”


    “那個子車如意就是其中的一根柳條,他很厲害……但是他因為某些規則上的原因,不能夠超脫那個世界,隻能守在那顆桃樹下麵。”


    “還有一個叫莊鹿的。”


    “他本來是個很窮的傻小子,想要去秘地碰碰運氣,接過遇上了一個荷花姑娘。


    那個荷花姑娘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變幻新的麵孔,他喜歡上了荷花。


    但是荷花卻換了麵孔,同時也忘記了他,而後新的荷花將他收做了弟子。


    那個秘地是交易場所,任何東西都可以交易,他學習超凡力量的代價就是,離開秘地之後替荷花姑娘守一座樓。”


    李觀棋跳躍著,給她講了講蘭慶集的事情。


    但是並沒有說清楚其中的規則,有時候,不能隻靠自己說。


    否則對方會走神。


    果然,張瑾一睫毛煽動,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麽每過一段時間,荷花姑娘就會變幻出新的麵孔,還會失憶?”


    李觀棋想了想說道。


    “你知道桃花源吧,那個秘地


    其實就是類似桃花源的地方。”


    “名叫蘭慶集,是一個鎮子,四麵環山,鎮民們平時都靠山上的野獸草藥生活,鎮子裏交易的風氣很盛。”


    “其中有個奇怪的規則就是,晚上是不可以出門的。”


    張瑾一雙手揣進衛衣裏,本能的感覺這個家夥可能是要講鬼故事了。


    “如果晚上出門的話……就會接觸到外麵的世界。”


    “簡單說,就是我對眼前的生活失去了信心,然後我開車……好吧其實我不會開車,你會嗎?”


    女孩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我辦理休學之前剛拿到駕照,還沒上過路。”


    哦~


    李觀棋心裏有數,繼續說道:“我對眼前的生活不滿意嘛,然後我就開車去找到這個蘭慶集,通過某種神秘的儀式,我可以代替鎮子裏的某個村民活下去,在蘭慶集中收集各種東西用以交易,想辦法獲得超脫凡俗的力量。”


    “而那個村民,則會代替我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


    “等到我擁有超凡力量之後,我可能會選擇離開蘭慶集,這樣的話,又會有新的人進入鎮子代替我。”


    張瑾一很聰明,一下子就把握到了規則的脈絡。


    說道:“所以,鎮子裏一定會有一個荷花姑娘,但是那並不是同一個人,對嗎?”


    李觀棋點頭。


    她理解的一點毛病都沒有,而且,其中有一個荷花姑娘應該是宋佩……


    張瑾一深唿吸,扯下了口罩。


    “感覺你說的這些東西,編成故事應該會很有意思。”


    她有半句話沒說。


    李觀棋的這些妄想,應該都是根據故事演變出來的,但其實這並不需要說出來。


    所有的故事,都在不斷地變化著。


    “我最近都沒有再學習了,上個學期也掛科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從頭慢慢講。”


    “我們把這些東西編成故事,你覺得怎麽樣?”


    抑鬱症病人,如果能夠找到讓自己足夠專一的事情,應該會有所緩解。


    其重點不在所做的事情上,而在於專注做事的時候,會忽略各種不適應的社交以及孤獨感。


    她其實也時常嚐試自我調節,故而如此提議道。


    李觀棋想了想,點頭道:“可以啊,故事的開頭其實要從一顆黃豆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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