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李觀棋拿到了所有的資料。


    與此同時,陳欣悅也帶迴了消息,衙門的人找到客棧裏去了。


    一行四人趕往客棧,恰巧遇上了正在盤問掌櫃的差役。


    客棧外早已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疑惑,這家客棧是犯了什麽案子嗎?


    依舊是之前那名領頭的官差,見到三人之後不由得緩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找不到陳欣悅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在自己身上翻車啊。


    眼看三人來了,他也沒在為難掌櫃,更沒有為難李觀棋幾人。


    目光掃視而過:“季塵,陳欣悅,苗珂?”


    李觀棋複述迴應。


    官差直接忽略了三人不在客棧的事情,更是看都不看沈顏一眼。


    此刻,他早已急的宛若熱鍋上的螞蟻。


    無他,大理寺來府衙要人了。


    據府尹大人說,方文樂已經押送入京,明日一早,都察院,大理寺,刑部,要會審大案。


    作為證人的三人需要提前送入內城,免得明天找不到人。


    一直以來他都比較疑惑,府尹大人的態度顯得十分詭異,這麽重要的人證早就該關起來多加限製才是,怎麽會放任自流,豈不兒戲?


    眼看天色漸晚,他不做多想,當即道:“三位,隨我入城吧,明日一早,需要三位出堂作證。”


    李觀棋打量官差,捕捉到他的態度,身上一點官架子也沒有,按理來說,此刻難道不應該大發雷霆嗎?


    他稍加思索後,順棍而上:“這位沈姑娘,與我等同行多日,也是人證。”


    那官差不耐煩的擺擺手,表示都行,你說了算。


    反正明天的案子怕是捅破了天,有什麽事還是去跟大理寺卿講吧。


    秉承著不給府尹找麻煩的心態,他直接將四人一股腦的送進了內城大理寺。


    大理寺的衙役可就沒什麽好臉色了,麵無表情的將四人直接送進了一處孤院,嚴加看管。


    一般來說,刑獄之事該有刑部負責,審案定罪之後交付大理寺核查。


    然而方文樂的事情比較敏感,直接就是三司會審,還有一層便是刑部不能審自己的人,方文樂本身除了打更人千戶之外,在刑部也掛有官職。


    院落內,李觀棋手裏拿著那塊試百戶的令牌,醞釀措辭。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剩下的便是實話實說,這牌子就是物證。


    而且,當他了解到大理寺審案程序之後,已經沒有那麽緊張了,因為他了解到,像這種案子……原告不硬的話,根本就不會立案。


    原告夠硬的話,人證物證什麽的,遍地都是。


    所以自己隻是打醬油的,隻是幾人都有些好奇,原告是誰?大理寺會怎麽審?


    翌日清晨,大理寺周圍早已肅清了行人。


    今天有大案要審。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合稱為三法司,凡是重大案件,敏感案件,亦或是涉及到宗人府的案子,都由三司共同審理。


    刑部掌天下刑罰政令,都察院掌百官監察彈劾,大理寺掌死獄再審及複核。


    ……


    臨近晌午,姍姍來遲的衙役才把四人帶到了那座巨大的廳堂之外,他麵色肅穆告誡四人:“進去了長點兒眼,別抬頭……”


    正當這時,堂內傳出高唱:“帶人證上堂!”


    幾名衙役宛若機器人一般,麵無表情的把四人送進了廳堂,而後默不作聲的退下了。


    大堂正中央早已跪了好多人,四人按照流程,俯身跪地自報名姓。


    “草民季塵叩見大人!”


    “草民陳欣悅……”


    ……


    此刻,堂內除了衙役和犯人證人之外,上首還有四人端坐。


    他們便是此案的主審。


    坐在最左邊的是司禮監秉筆,魏鴻禎。老人此刻安坐不動,閉目養神,似是對這些瑣事毫不關心。


    在他右手的位置,則是身穿金黃蟒袍的年輕人。


    這位是二皇子,今天以刑部尚書的身份前來參加會審。


    嗯,大乾六部,刑部尚書便是二皇子薑淵。


    而在皇子之右,是都察院都禦史大人以及大理寺的大理寺卿。


    而在堂下俯身跪地的,則是一眾打更人,他們分屬第九千戶所,是當日的重要人證。


    地上還躺著一個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的囚犯,此刻右臂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正是原打更人衙門第九所千戶,方文樂。


    大堂內的氣氛壓抑之極,李觀棋隻能聽到微弱的喘氣聲,他低著的頭瞥見了躺著地上身穿囚服的中年。


    大理寺卿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側的三人,而後從身旁錄事手中接過了剛補充過的卷宗。


    他再次目光掃過皇子和魏公,正聲道。


    “前日裏,涿州大牢發生了爆炸,死傷千餘人,經查……”


    李觀棋幾人心中撲騰一跳,不是說方文樂嗎?怎麽又扯到涿州去了?


    隻聽大理寺卿繼續開口。


    “……死傷千餘人,經查,係打更人衙門百戶曹雲恩私藏火藥,匿於牢中,天幹氣躁不甚引燃。


    主犯曹雲恩已認罪付誅,此事由曹雲恩一人謀劃,無關族親。”


    他又看了魏公一眼,見對方閉目沒什麽神態之後,才繼續說道。


    “據曹雲恩供詞,第九所千戶方文樂曾奉密旨出京,前往東昌……然,刑部上表內閣,確無此事。”


    “據打更人第九所旗官供述,方文樂曾於東昌府悅來客棧宣讀上諭,涉案者吳玉生葬身漕河,吳廣明不知所蹤。”


    老人放下卷宗,看向躺下俯跪的眾人。


    “靳一川,重複你的證詞。”


    躺下有一旗官誠惶誠恐,顫聲道:“八月二十,原打更人千戶方文樂,帶領第九所一百四十餘人,前往東昌府辦差,起初我等並不知曉他有密旨在身……


    八月二十八日,我們到了東昌府悅來客棧,他命令我等將客棧掌櫃之子吳玉生,綁縛之後押送上船。


    而後我們便在客棧住下,等待客棧掌櫃。


    八月二十九日,夜,有一行三人誤打誤撞進了客棧……”他意有所指,繼續道:“亥時,客棧掌櫃吳廣明不知從何處返迴,方文樂取出明黃綢卷,宣讀上諭。”


    靳一川的聲音越來越小。


    “吳廣明領旨之後,在綢卷之上作畫一副,當時客棧外麵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我們事先準備好的船隻沉沒了,吳玉生葬身漕河。其後,方文樂吩咐我們各自迴房,客棧裏隻留下他和掌櫃的,還有三位路人。”


    “當天夜裏,我們便已經發現,千戶方文樂消失了,同樣消失的還有吳廣明以及那三個路人。”


    李觀棋幾人聽到這裏,逐漸放下心來,心裏有譜了。


    但卻是驚異於涿州大牢的事情,那分明是被序列二的力量掀平的,此刻卻成了曹雲恩私藏火藥……


    而且他們關於自己欽犯的事情隻字未提。


    躺在地上的方文樂掙紮著動了動脖子,卻是張不開嘴,傳出憤怒的嘶吼聲。


    大理寺卿接過話頭。


    “季塵,陳欣悅,苗珂。”


    “八月二十九日夜裏,你們身在何處?”


    李觀棋知道,這個八月二十九日,說的是陰曆,大概就是秋分之後了。


    “迴大人的話,我們三人當時正在東昌府悅來客棧。”


    李觀棋如此迴應。


    一直未曾開口的刑部尚書說話了:“抬起頭來,這些打更人,你們是否見過?”


    李觀棋幾人看向身側的一群跪地衙役,不需要仔細分辨,剛剛他就已經認出來了,這些人還真是悅來客棧的那波……隻是少了幾人,那幾個後來追殺自己被反殺了。


    “見過,八月二十九日夜,他們曾在悅來客棧留宿。”


    二皇子薑淵拿起桌案上的被墨跡染黑的綢卷:“可見過此物?”


    李觀棋定睛一看,還能是什麽東西?不就是吳瞎子畫的那副畫嗎?


    隻見高座之上的年輕人緩緩展開了綢卷,也就是假的聖旨,展示於眾人麵前。


    此刻,大堂中隱約有霧氣升騰,整個內城烏雲瞬間凝聚,虛空中傳來雷鳴。


    畫卷上的金龍張牙舞爪,似是欲騰空升天,那上麵畫的是龍九。


    一直閉目養神的老人睜開了渾濁的眸子,那股陰沉的氣息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觀棋心神一震,這老人是個修者,氣息可怖至極,比沈顏強了不知多少。


    道陷境!


    他心底浮現出一個人名,魏鴻禎!


    這是翠仙居提供給他的消息,打更人衙門的魏公是道陷境界。


    皇子繼續開口:“說說吧?那晚發生了什麽事?吳廣明去了何處?方文樂去了何處?你們去了何處?”


    李觀棋早在大理寺卿說話的時候,就準備好了措辭。


    “迴大人的話,方文樂差遣眾人迴房之後,曾與吳廣明耳語,我等未曾聽見,隻見那老人作畫之後喋血不止,眉心有墨跡滲透,他將墨跡點在了方文樂後頸處,便一命嗚唿了。”


    “方文樂旋即向我們道別,還言稱府門難出,攜帶他給的令牌可以暢行無阻。”李觀棋把那牌子掏了出來,第九千戶所試百戶。


    很快就有衙役上前接過,小跑兩步交與主簿手中,再有主簿置於大理寺卿麵前。


    大理寺卿拿起查看之後,遞給了皇子,皇子看過之後又給了魏鴻禎。


    這是他下屬勢力的身份牌,理應收迴。


    又有一人小跑入堂,將隻剩下一口氣的方文樂翻身,對著他脖頸的小劍快速臨摹,不消片刻,便呈現在了公堂之上。


    大理寺卿開口:“為何不報官?”


    李觀棋愕然,你說的什麽屁話?我哪知道聖旨是假的?二臂吧?


    “草民豈能妄測聖意,更不敢忤逆欽差。”他表示我啥也不知道,報尼瑪的官?


    二皇子適時開口:“吳廣明身死,方文樂潛逃,你們去了何處?吳廣明的屍身去了何處?”


    堂下寂靜,李觀棋思考之後說道。


    “吳廣明死後,方文樂留下令牌,意思是相助我等擺脫殺人的幹係,而後他離開了客棧。我們將吳廣明葬於城北魏家灣,而後便遭到了追殺。”


    “追殺?”二皇子疑惑。


    都禦史道:“東昌府確實有動作,前些天消息才傳到都城。”


    “我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方文樂是想將吳廣明的死推脫到我們身上。”


    大理寺卿搖頭。


    “本卿有理由懷疑,你們言辭的真實性,可還有人見證此事?”


    “無人見證。”李觀棋心裏膩歪,這個大理寺卿腦子有點不夠使。


    那吳廣明的傳承都到方文樂身上了,還問個屁啊。


    事實上,在座四人,魏鴻禎從頭至尾都是一清二楚,二皇子也不傻,都禦史打醬油。


    大理寺卿沒有修為在身,也不知道吳門傳承是什麽東西,公事公辦。


    二皇子雙目如炬,看向馬上就要斷氣的方文樂:“方文樂,他們所言是否屬實?”


    躺在地上的囚犯一動不動,誰也不理誰。


    他心裏清楚,眼下的情況自己必死無疑,屬不屬實都得死,在東勝城見到內衛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自己的命留到了現在,就是為了此刻。


    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乾帝為什麽反咬一口,突然不認賬了。


    但這些已經無所謂了,即便聖旨不是假的,他也會因為忤逆聖意而獲罪。


    大理寺卿重複:“方文樂,他們所言是否屬實?”


    大堂寂靜片刻之後。


    魏公重新閉目養神,其餘三人對視一眼。


    “原第九千戶所千戶方文樂,假傳聖旨,殘害孤老,按大乾律法當斬,夷三族。”


    “第九千戶所百戶曹雲恩,知情不報,私屯火藥,理應同罪論處,念其死前供認不諱,檢舉方文樂有功,不涉族親。”


    老人說著說著聲音小了很多,魏公是曹雲恩的舅舅,這話該怎麽說?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不說的話,這麽多人看著呢,自己這個大理寺卿還當不當了。


    說的話,這不是在魏公臉上畫壁虎嗎?


    待到方文樂被人拖走之後,他繼續道。


    “念及第九所百餘校尉並不知情,情有可原,且無甚過錯,罰俸三月。”


    “季塵,陳欣悅,苗珂,知情不報……”


    一聲細微的顫動打斷了他。


    是魏公把手抬了起來,放在桌子上,老人此刻揮了揮手。


    一眾打更人和衙役,主簿錄事,退出了大堂。


    隻留下座上四人,以及堂內四人。


    “起來說話。”魏鴻禎聲音十分蒼老,語氣微弱。


    待到四人起身之後,他身體前傾問道:“打更人追殺過你們?”


    “對。”


    “內衛也找過你們吧?”


    李觀棋幾人一驚,這什麽意思,案子不都結了嗎?


    魏鴻禎輕笑:“莫慌,曹雲恩打著我的名頭,糾集陛下侍衛,夥同方文樂意圖滅口,此事我已知曉。”


    大理寺卿麵色微變,這這麽還扯到內衛身上了?


    這四個人能從內衛手中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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