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心想: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為什麽男人娶了妻子還不好好疼愛,非得打罵傷害呢?那結婚又為了什麽?隻為了傳宗接代?那男人是說了什麽話才讓女人心甘情願跟他呢?是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還是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水落花春去也?他自己反而胡思亂想一通。


    當別人都歡聚一堂,其樂融融欣賞著春節晚會時,小東隻能把自己關在封閉的小屋子裏。獨處對他來說是一種常態了,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這種靜謐的感覺。


    雖然有人找他去外邊篝火守歲,但是他思緒蓬亂早已經沒有了興趣。


    躺在床上一會想著王婷婷是如何在家過年的,一會又想到他們緣分已盡了,不免長歎唏噓。


    “你在哀聲歎氣什麽?”他見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大吃一驚,急忙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那人道:“我來給你說親來的,你不是喜歡王婷婷嗎?我特意來給你說媒來的。”


    小東聽了大喜,踉蹌起來道:“事若成,你有為我再造之恩。”


    那人道:“你且將心放進肚子裏去,我與你父母說了,他們不僅同意了,還說好事成雙,迎合新一年頭一天,決定你們明天就訂婚。”


    小東聽了欣喜若狂,拉著他的手道:“日後我必重謝於你。”


    到了第二天,他的父母果然帶他來到了訂婚宴上,見她爸爸和哥哥笑臉相迎,心中有如春風拂過,他拉住王婷婷的手道:“從此以後,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了。”


    她爸爸道:“這是什麽話,你們本事天造地設一對,如果你們不在一起,這老天爺就是瞎了眼了。我們商量好了,決定讓你們明天成婚。”


    小東聽了喜悅之情無以複加。大聲喊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上天一定為我的真情所感動了,我要天天為你祈禱。”


    “我不同意。”一個精致男孩急匆匆衝了進來,他大汗淋漓,氣喘籲籲道:“王婷婷早已和我訂了婚了。他不能跟你。”


    小東指著她爸爸道:“她爸爸在這裏親口承認的,沒有你不同意的份。”


    男孩走到她爸爸麵前斥責道:“你竟然貨賣兩家?我要你付出沉重的代價。”


    小東憤怒道:“你再出言不遜,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男孩言詞強硬道:“我倒看看你有什麽本事,可以降伏我。”


    小東氣得上竄下跳,胡亂掄著拳頭向他打去,那人也以同樣的招數還了迴來,兩個人廝打在一起。


    他突然感覺腳下踏了個空,跌落了下去,頓時驚醒了過來,突然看見一條蛇爬了出去。心道:原來你她在捉弄我。


    這一場驚虛,讓他再無法入睡了。他呆坐良久,才想起那個八卦盤,於是冒著嚴寒下了床,將它拿出來。打開一看,竟然多了一封信,他驚異得打開來看,隻見上邊寫道:


    爺爺您好;


    收到了你的來信我感到十分驚喜,沒想到能與過去的你聯係上。你一定對未來感到十分期盼吧!那我就不煩嘮叨,給你說說了。


    我和爺爺也就是未來的你,在一起生活。我爸爸和媽媽整天忙於研究機器人,無暇顧及我。說到機器人,他們和真人並沒有什麽區別。不僅有溫度、有感情,還會生孩子。隻不過他們生的孩子,隻能為我們服務。


    我們家也有一個機器人,她叫婷婷,是爺爺取的名字,她有雙烏黑的眼睛,漂亮極了。聽爺爺說是按照一張刺繡上的人讓爸爸特意製造的。她不僅會做飯,還會送我上學,給我講故事。她還知道我在想什麽?我們經常一起去其他星球上旅遊去。


    我經常聽爺爺將過去的故事,我懂得你現在的煩惱,我惟一能做得就是給你加油!加油!加油!


    小東看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淩晨三點,鞭炮聲已經響起來了,接著更多的鞭炮聲響徹村莊的天空。


    他心裏罵道:我去,不想麵對的事情終於來了。果然鞭炮聲還沒散去,堂哥帶著幾個人嘰嘰喳喳得來和父母拜年了,小東趕緊起來,將信放好。像往年一樣,給老祖宗行了禮,隨著堂哥他們拜年去了。


    一路上堂哥講著泰坦尼克號的故事,其他人有人發表劇情觀點的,也有人談論今年掙了多少錢,小東感覺和他們找不到話題,顯得格格不入,隻好默默在後邊走著。


    見到一家長輩開著門,就進去喊大爺大媽,等出來兩個老人,小東看著熟悉就是不知道是誰,隻見他們端著花生、瓜子、糖果,笑臉相迎。


    堂哥帶頭道:“我們不吃了,我帶著自己家兄弟來跟大爺大媽拜年了。”說著眾人跪在地上磕頭。大爺大媽笑得急忙扶起來,笑道:“磕什麽頭啊!咱們不講這個理。外邊冷,趕緊進屋暖和暖和,喝點熱水暖暖身體。”


    堂哥道:“不了,我們還要去別家拜年了,就走了。”說完帶著眾人出來了,兩位老人執意要送出來,被大家勸了迴去,如此反複去了好幾家。


    當經過小桃家時,小東特意看了看,隻見她家大門緊閉,春聯都沒有貼,屋子裏沒有一點燈光,冷冷清清得顯得格外淒涼。


    堂哥道:“三大娘今年剛死,不起午經的,去下一家吧!”


    等頭磕完了,天已經大亮了,小東才疲憊地迴到家裏,感覺膝蓋疼痛得很,困意也上來了,於是隨便吃了點素餃子,就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小東與母親騎著自行車去姥姥家了,像往常一樣先給姥爺老娘磕了頭,然後給舅舅磕了頭,然後給幾個姨磕了頭,最後跟著母親去幾家磕了頭。幾個流程下來已到了十一點。


    小東跟那些表哥、表弟說不上幾句話,就尷尬得不知所措,找了借口,撇開了他們。


    出了大門見候珊珊家大門打開著,院子裏冷冷清清的,似乎沒有親戚來。他就進去喊了幾聲,候珊珊看見是他急忙請到屋裏,並把她哥哥叫了出來。


    候珊珊高興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果然沒讓我失望,我父親去我大爺家招待親戚去了,我媽去我姥姥家了,我留在家一是為了照顧我哥哥,一是為了你的諾言。”


    小東道:“言出必行,方是君子。”然後各自敘述一番過年的情景。


    她的哥哥和小東聊著今年最紅的電影和歌曲,候珊珊坐在沙發上看著韓劇,她哥哥道:“整天看藍色生死戀,看了十幾遍也沒個夠。”


    候珊珊道:“我樂意,你管呢。韓劇細節拍得挺好的,你不懂就別指指點點。”


    小東看著她的哥哥臉色好多了,問他病情如何?複查如何?吃得什麽藥,她的哥哥一一迴答,道:“多虧了我這小妹交的男朋友,特別大方,給了我們家不少錢,才讓我有錢吃藥。不然這巨大的花銷,壓也能把我壓死。”


    小東看候珊珊正在傷心抹淚呢,以為被她哥哥的話感動了,安慰道:“有了好的男朋友,你哥哥的病情也穩住了,你該高興,為何哭呢?”


    候珊珊道:“我是看這電視劇主角被車撞失憶了,與他的女朋友見麵的場景感動哭了。”小東聽了不由得好笑。


    她的哥哥道:“別理她,看一次哭一次,我都不知道怎麽會有這種白癡劇。”


    候珊珊道:“這是白癡劇?你有本事你拍一部,可見你連白癡都不如呢。小東還在大喇叭喊要強奸王婷婷呢。什麽事不會有?”


    她哥哥聽了詫異地盯著小東問道:“這是怎麽迴事?你講講?”小東聽了嘿嘿一笑掩飾著尷尬。


    聊了一會,小東要走,候珊珊道:“才不到一小時就走了?我下廚給你做點菜,你和我哥哥好好聊聊。”小東見她親自下廚,欣喜萬分,假裝不好意思拒絕,幾次三番後方才留了下來。


    小東和她的哥哥從聊到地下,從古代聊到現代,聊著聊著聊到犯罪話題上來,她的哥哥道:“有一天我不想活了,我會為自己買份意外保險,找個有錢的人,故意激怒他,讓他不得不殺我,這樣我的家人可以得到一大筆錢,也不枉我父母白養我一場。”


    小東道:“我也缺錢,我都不知道富人怎麽那麽有錢?”


    她的哥哥道:“資本家的本質都是剝削,他們一年少掙一百萬就相當於賠了一百萬,剝削的背後那個人手上是幹淨的。像咱們這老實人,隻能拚命當牛馬了。”


    小東感歎道:“哪怕世界以痛吻我,我也要報之以歌。遠是非,尋瀟灑,地暖江南燕宜家,人閑水北春無價。一品茶,五色瓜,四季花。”


    她的哥哥道:“好話都會說,隻是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我也來一句古詩: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金甲。男子漢就應該有這種豪氣。”


    候珊珊急忙截住道:“得得,別說了,怎麽到最後就想犯罪呢。是不是一會該搶銀行呢。大過年的,真讓人掃興。”


    她哥哥道:“你個臭丫頭,隻管做你的飯去吧!男人的世界豈是你能懂的?”


    聊著聊著就到了三點,小東飯飽之後,才想到沒給母親說,肯定找他著急呢,就急匆匆告別了他們。


    迴到姥姥家,果然親戚問個不停,小東隻說去同學家玩了,並沒提候珊珊家。母親氣得要打他,被親戚給勸住了。這姨誇他兒子學習多好,那個姨誇他女婿多好,小東聽了心裏怪怪的。眼看太陽快要下山了,大家才依依不舍各自迴家了。


    在路上他母親道:“以後不要和你爸作對了,他拚死拚活養你這麽大了,你怎麽這麽可以對他,像仇人一樣對他。”


    小東想起父親往日的作為,被激怒了道:“我用你們生我?你們生活難道不是為了讓我有出息,給你臉上貼金,你們從小給過我隱私嗎?動不動翻我東西,撬我的門子,你們當我是你們的兒子?從來沒有尊敬過我,讓我在你們的意願下生活,如今看我不行了,就到處嫌棄我。我憑什麽可以原諒你們?”


    他的母親道:“你自己沒本事,怨別人,有能耐你就外邊撒火去。”


    小東徹底崩潰了,歇斯底裏吼道:“我沒能耐?我他媽的就沒能耐,我學習不好,就沒有能耐。你們有能耐,別他媽的折騰我,別人頭頂上有父母一把傘撐著,我頭上有什麽?有的隻是懸浮的石頭。”想到王婷婷,要是自己父母富裕,就不會有這種痛苦,道:“你們沒本事,就想把我折騰有本事。”說完像瘋子一樣往死裏騎著車子,撕心裂肺吼叫著。


    他越想越生氣,沒注意褲腿被卷進鏈條去了,再蹬時腳下像絆住了一樣,頓時嚇壞了他,由於太快停不下來,一慌張就衝進了溝裏。他的腦子緊張得突然一片空白,心裏一萬個草泥馬掠過,就是沒有想怎麽停下來。最後可想而知,順坡一直跑了下去,直到撞在前麵的樹上才停了下來。他躺在地上盡管滿身傷口,他也感覺不到疼痛,想到自己的委屈不禁嚎啕大哭起來。


    他的母親剛到這就聽見他的哭聲,急忙下車尋找,才在溝裏發現狼狽的他在哭,他母親心疼得急忙跑下來,左右看看,發現他沒有什麽大礙,隻是幾處劃傷才放下心來,看見他還在哭,以為是因為痛,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家夥,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疼痛都忍受不了,就知道哭。”小東更加覺得孤獨委屈,哽咽不止。天快黑了,他才發完心中的委屈狼狽站了起來,把自行車推了上來。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隻是昨夜的愁,讓我依依不舍得不隻是你的溫柔。迴憶是思念的愁,直到所有的燈熄滅了,也不停留。


    他就像一隻孤獨的受傷的狼,推著已經摔壞的自行車艱難走著。往上看沒有星河燦燦、月光皎皎,往下看黑乎乎一片;往前看似無盡深淵,往後看隻有母親一個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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