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一夜醒來隻見窗上光輝奪目,從玻璃窗往外一看,天上還搓棉扯絮一般,萬裏雪飄。大雨壓彎了樹枝,地上蓋了三層被。雪紛紛,掩重門,不由人不斷魂。


    小東對雪情有獨鍾,不顧得寒冷,急匆匆得穿上了衣服,走出溫暖的宿舍,在校園內漫無目的踏雪而行,有種無法言喻的喜悅與感傷。


    池塘邊柳樹下,王婷婷穿著紅色羽絨服,青藍色牛仔褲,腳踏棕色絨毛小長筒靴,在雪中癡癡站立著,凝望著池塘,像仙女下凡楚楚動人,皺著眉似滿懷愁緒。小東不忍心打擾這幅仙女圖,悄悄來到她身後,靜靜地守護著。


    遠處幾對情侶相擁而立,整個校園像裝在玻璃盒內,隻恨沒有梅花,不然多有詩情畫意。


    王婷婷念道:天仙碧玉瓊瑤,點點楊花,翩翩鵝毛。


    一首飄雪空靈著飄來。為這美麗而又傷感的季節譜上了憂傷的旋律。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憂傷悲惻的故事。勾起了他那些或深或淺的迴憶。


    去年同樣是紛紛揚揚的雪花,他在路上偶然遇見了她,他還沒有那麽多心事,興奮地跑上去與她搭訕,道:“我的眼前有兩個人,一個人是你,另一個人還是你。”王婷婷揶揄他道:“我的眼前有兩頭豬,一頭是你,另一頭……”小東立馬明白她在罵自己,從地上抓起一把雪,硬塞在她的後脖子裏,她不服氣,也抓起一把朝他塞去。兩個人忘記了身外的世界,沉浸在喜悅之中,你追我打,歡樂的笑聲響徹了雲霄,人過之處隻留下雜亂的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王婷婷轉身要走,突然發現小東在身後癡呆站立著,豁若夢寐,怔住了。良久,她低著頭不說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小東從遙遠的記憶中迴到現實,急忙追上去,與她並列踏雪而行,沒有一句話,縱有千言萬語,竟無語凝噎。隻有“咯吱咯吱”的清脆聲音在耳畔迴響著,任由腳步帶著思緒亂飛。直到宿舍門口,若不是王婷婷伸臂攔著,小東失魂得差點跟進了宿舍。


    王婷婷容顰蹙而欲啼,足?儴而懶步,緩緩進了宿舍門,細碎幾步,突然轉身道:“你沒話說,我就迴去了。”小東察其情意拳拳,愴然於懷道:“我想起了林黛玉的一句話,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這個意思。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王婷婷看著他悲淒淒的愁容,發出淒涼的悲歎,不禁熱淚盈眶。話在肚裏揉腸一番,終未說出口,隻是輕輕哀歎一聲走了進去。


    小東看她消失的背影,悵然若失許久,才惆悵著向自己也宿舍走去。


    張紫陽雙手揣兜裏,帶著耳機,沿著彎曲的小路踽踽獨行。忽然發現小東心情沉重地走著,她加快腳步向走去,舉手喊著小東。


    小東尋聲而去,看見是她,便迎上去,問道:“你為何獨自踏雪?你也有心事了?”張紫陽微微一笑,道:“你好奇怪啊!這是什麽話?欣賞雪還需要心事?”小東道:“古代詩人都是以雨、雪抒發自己的心事,多愁善感的人才喜歡踏雪呢。有人喜歡細雨,有人喜歡雪,也有人是除了晴天都討厭。”張紫陽道:“我都喜歡。”


    小東道:“怎麽不找個男朋友,在這樣浪漫的雪天,兩個人走著可有多愜意!”張紫陽道:“這三屆沒有我的菜,等明年吧!看看有小鮮肉嗎,再說。”小東被她的三觀震驚了。她看見小東吃驚的憨樣,撲哧笑了出來,道:“你真是井底之蛙,這點事就把你震呆了。”


    小東正想極力辯解,隻見趙昊從宿舍走了出來。他迎麵碰見他們在談笑著,他隻是淡淡地打了聲招唿要走。張紫陽突然哎喲摸著耳朵,小東急忙道:“你怎麽啦?”張紫陽放下羽絨帽,齜牙咧嘴摳著耳朵,道:“耳機套卡在耳朵裏了,摳不出來了。”


    小東看了看,耳套塞已經進到深處了,手指是夠不到,道:“你有耳勺嗎?我給你掏出來。”張紫陽道:“誰沒事帶那累贅。”


    趙昊從褲帶摘下鑰匙扣遞給小東道:“我這有耳勺。”小東想讓他們緩和關係,道:“我手笨,還是你來吧。”張紫陽道:“別,還不如我自己掏了。”說完用小手指使勁掏。小東看她著急卻無可奈何的樣子,就隻得親自下手,接過鑰匙扣找到耳勺,費了不小會,才終於把耳機套拿了出來。還沒來得及高興,趙昊就憤忿奪迴鑰匙扣,氣衝衝走了。


    張紫陽豎眉橫嘴,嘀嘀咕咕道:“早該走了。不是個男人。”


    這時張雷帶著那個丟小靈通的女孩遠遠走了過來。張紫陽看著有點嫉妒,道:“我哪裏比不上哪個女孩?”小東笑道:“那女孩會撒嬌,人也漂亮。你是不是吃醋了?”張紫陽輕蔑,道:“我又不喜歡他,幹嘛吃醋。我就看著那女孩太不順眼了。”小東聽之淡淡一笑。張紫陽看他笑的詭異,道:“你笑什麽?你不是說過,我是學校最漂亮的嗎?你在譏諷我嗎?”小東附和道:“當然,要不你怎麽是校花?這是大家推舉得,可不是我一個瞎拍馬屁啊!我怎麽敢嘲笑你呢?”


    張紫陽才略有喜色,道:“你才是馬屁呢,我迴去了,今天倒黴死了。”說完轉身往迴走,小東看她賭氣走了,也不好意思再喊她,就向宿舍走去了。


    小東剛到宿舍門口,張雷已經來到了跟前,遞給小東半盒煙道:“這個星期六有好戲看,你去不去。”小東不解道:“什麽好戲?”張雷道:“我和另一班的李豐博這個星期六要飆摩托車,賭注是一千元,你來湊湊熱鬧吧!給我加加油。”小東道:“那麽刺激,我很想給你助威去,可是我真有事。隻能向上天禱告了。”然後壓低了聲音道:“我一個朋友得了絕症,我要陪他最後的日子。”


    張雷拍拍他肩膀道:“我最崇拜得是關二爺,你果然是值得交的朋友。既然這樣就隨便吧!”說完帶著那女孩走了。


    小東迴到宿舍看見幾個人正在鬥地主。他躺在床上愁悶無聊著看書。


    這時一個人興奮得進來,道:“我剛才看見班主任領著一個小白臉在馬路上壓馬路呢。這一場雪真是下出來不少野鴛鴦了。”其他人笑道:“班主任還沒結婚,談戀愛很正常啊!怎麽是野鴛鴦?”那人道:“天下美女如雲,可憐沒我一個。她找那個還不如我帥的人真是可憐了。”


    陳峰從被窩探出頭道:“你暗戀她?”那人毫不掩飾道:“何止是我,就咱們班就有四個人,一到她的課,那眼珠子就不帶轉得。看來我得下手了,不能便宜了那個小白臉。”


    陳峰笑道:“你也太自戀了吧!誰給你的勇氣,竟然認為自己很帥。你是多久沒有照過鏡子呢?”


    他自信得笑道:“我自己自信就得了。我靠我的能量活著,我認為好,那就是好。即使不好,那也是別人不好。”


    其他人道:“要不咱們把她給綁架了,來個先奸後殺。幹脆讓她懷孕了,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她不依?”那人搖頭道:“聽說她離家很近,饒是這樣,她還住在教室宿舍呢。想綁架她,有點困難哦。”


    陳峰道:“那就弄點迷藥。即使大羅金仙也乖乖束手就擒。”


    小東實在看不下去了,道:“這叫強奸罪,你們也真敢想,若真出了人命,你們全家都別想出門了。就是監獄裏的罪犯也最瞧不起強奸犯。”


    其他人埋怨道:“你看你,我們隻是瞎扯你就上綱上線了,真沒意思。我們最多也隻敢趁問問題的時候,偷瞄瞄幾眼。別說她那豐挺的雙峰簡直是尤物。”


    那人道:“我的魅力就是迷藥,隻要眉眼一拋,她就會魂飛神揚,乖乖投懷送抱的。如果她看不上我,那就是她眼睛瞎了。”眾人聽了哄然大笑。


    “小東,宋豔萍找你了,她在女生宿舍門口等你呢。”隔壁宿舍的人帶完話就走了。小東心下犯疑,這個時候她有什麽事?


    他起身要走,陳峰不知什麽時候下了床,到他麵前道:“我也去。”


    宿舍人嘲笑道:“你就不能像個男子漢該斷則斷,倒像個沒骨氣的舔狗。真是丟我們男人的臉。將來也是個: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的可憐孩子。”


    陳峰不屑道:“你們小屁孩懂個毛線。玩你們的鬥地主吧!總比你們將來打光棍的強。”


    小東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打消他的興致,隻得無奈帶他出了宿舍。


    隻見見宋豔萍正在宿舍門口焦急得來迴走動,似乎這樣才能抵擋寒冷。她看見小東急忙出來迎上來,看見陳峰也在,把小東拉倒一邊低聲道:“王婷婷高燒不退,去醫務室看,那醫生說要去醫院看看。我說打救護車吧!醫院那邊說雪太深,要三倍的出車費,就是這樣也要兩個小時以後才能到。我沒有了主意,過來問問你。”


    小東聽了心急如焚道:“你去叫她出來,我自有辦法。”


    宋豔萍進去不多時攙著王婷婷走了出來。小東看她臉頰紅彤彤似喝醉了酒,眉頭緊鎖,眼睫毛上還掛著因為難受而沁出的細小淚珠,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幹裂起皮。用手摸去很是燙手。他心急如焚,不容多想小心翼翼將她背起,雙手緊緊拖住她的雙腿,往醫院趕。宋豔萍在後麵扶著王婷婷跟著,陳峰自然也隨著。


    大雪下個不停,雪已經沒了小腿小半截。每走一步,腳都深深陷進那厚厚的積雪裏發出刺耳的“咯吱咯吱”的聲響。小東背著她艱難得走著,雪花簌簌落在頭上,無情得撲在臉上。有幾次累得都幾乎要滑倒了,他用膝蓋咬牙強撐著站了起來。望著前麵渺渺的銀白世界,他再也沒有心情感慨與埋怨了。


    王婷婷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聲,在這寂靜的雪天顯得格外清晰,那喘息在空中化作白霧。她的淚水滾燙得落了下來,一滴滴融化著地上的雪,望著他那被雪染白的頭發和堅毅的側臉,心中愧疚與感動交織著。


    她幾次三番掙紮要下來走,小東都斷然拒絕了,道:“你這發燒,若再著了涼,越發不好了,落下病根可悔了你一輩。”宋豔萍也附和安慰著她。茫茫大地隻留下四個人在沒有車影的道路上艱難走著。


    “這是怎麽啦?”小東抬頭看見是班主任與那小白臉不知什麽時候從對麵走了過來。小東累得氣喘籲籲已經說不上話了,宋豔萍告訴了原委,班主任也著急了道:“看你累得都快癱了還撐著,下來我背著。”那小白臉道:“還是我來背吧!”


    宋豔萍悄悄給陳峰說了兩句。這可是她第一次跟自己說話,陳峰喜上眉梢似孩子一般。他來到那小白臉耳朵前嘀咕幾句,小白臉瞬間明白了點頭笑了笑,又湊到班主任耳朵前嘀咕幾句。她反而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小東此刻心裏著急往醫院趕,哪曉得他們嘀咕什麽。王婷婷更加不好意思執意要下來,班主任發出強勢命令不許她下來。本來紅彤彤的臉現在更加羞臊得不行。


    唿唿的北風狂卷著地上的雪,與紛紛而下的大雪聚在一起,想要把他們吞噬似的。可它太小看了人的意誌。小東每當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想到兩萬五千裏長征,就想到如果自己趴下了,她那嬌弱的身體就會落下難以治愈的病根,會遭到那可惡的未婚夫蹂躪。想到此便像剛加滿汽油的汽車又有了力量。


    終於到了醫院,他癱瘓得坐在醫院公共座位上像死了一樣。老師忙著掛號,帶王婷婷做各種檢查。


    醫生拿著結果過來說道:“隻是普通病毒感冒,沒有什麽大礙。輸幾天液就好了。”大家聽了才如釋重負,最後才安排病房掛上輸液管,大家才徹底放鬆了下來。經過大家的商議還是留下小東照顧她比較好。臨走前,老師道:“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得,你們切不可荒廢了學業。”小東感激老師的教誨。


    等他們走後,小東來到病床前看她病態的樣子讓人心疼和愛憐。他問她喝水嗎?想吃什麽?她充滿疼愛得看著他搖搖頭。兩個人在一起就算不說話也覺得十分舒適,也能覺察到彼此的心。不用任何東西去證明,就像左手與右手同連著一顆心、一雙眼、一個意識。就像水中的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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