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安排了宿舍。八個人的宿舍,年齡、家鄉也各個不一。臭襪子、剩飯、尿道味等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他肚裏如翻江倒海般翻滾著。心想:還不如牢房好呢。為了掙錢,也隻好忍了下來。


    第二天早起,他就被分配到電子部,他負責插電容。快速的流水線忙得他連喝口水的工夫都都沒有。好不容易等到下班,腳後跟、腿部疼得不聽使喚了,軟綿綿的似乎隨時都可以癱瘓在地上。他拖著疲憊的雙腿迴到宿舍,洗了下腳,躺下就睡著了。第二天依舊同樣的工作,如此七天過去了,除了適應疲憊,人也變得沒有靈氣了。行將就木的生活讓他感受到無比的絕望。


    這天下班迴來,有人提議去ktv唱歌去。小東累得動都懶得動,哪還有心思去唱歌便拒絕了。其他人早就想出了多一個人少出點錢,哪容他拒絕,死抓硬拽把他給架走了。


    經過兩條街才來到一家ktv,漂亮的小姐姐掛著迷人的笑容迎接著他們。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瀠迴。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


    進了一個包間後又來了幾個小姐姐,眾人商議才留下三個。她們剛坐下就不停得勸酒。大家邊飆歌邊喝酒,有的和那小姐姐玩起了骰子,有的和小姐姐摟摟抱抱,耳鬢廝磨。小東頭一次見過還有這種娛樂,感覺像夢一樣,醉生夢死又如何?有錢真好啊!這是他今天最大的感慨。


    他哪裏知小姐姐的手段,甜言蜜語一番就把他灌的暈暈乎乎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肚子裏猶如滾滾浪濤,急著去廁所釋放一下。


    來到外邊走廊,問了服務員才找到了衛生間。還沒站穩,胸口一陣惡心,實在憋不住了就趴在洗漱台上嘔吐起來。好一會才覺得肚子好了很多,看到洗漱台的鏡子裏臉頰發紅的自己笑了起來。


    這時一個女服務員也急匆匆得趴在旁邊大聲嘔吐起來。小東偷偷瞄去感覺特別熟悉。那人抬頭照鏡子時看見小東驚呆了,半天才道:“你什麽時候來這裏了?”小東確定是他那條線的班組長時,詫異道:“我還想問你呢。”


    她左顧右盼道:“我來這裏兼職兩個小時,你迴去可不要亂說,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小東不解道:“你難道不累嗎?這麽拚命。”那組長道:“習慣了,沒錢花才是最可怕得。你還小,等你成家了就知道了。”她轉身要走,突然站住道:“年紀輕輕得,以後不要總往這地方跑。小心警察,你還沒身份證吧。”小東搖頭道:“沒有身份證怎麽啦?”她道:“沒有身份證和暫住證就會把你遣送迴老家。”她說完得意得地走了。小東聽了才有點害怕,迴到包間已經沒有玩樂的心情了,每當開門時他比誰都害怕。玩了三個小時大家才依依不舍得離開了。


    黃昏的路燈投射著幾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小東無意中看見有個人坐在燈下畫畫。他感覺特別奇怪,與他們簡單說幾句話便丟下幾個人走了過去。隻見那人正在畫著一個人,似男有乳房,似女有胡子,似大人長著孩童的臉,似小孩身材卻魁梧高大。他不免好奇問道:“你這是畫得什麽?”那男人專心畫著並不迴答,小東也不好意思再問,打算要走。


    那人突然開口道:“你是哪裏得人?“小東聽他口音如此相似感覺特別親切道:“鄲城人。”那人似乎畫完了, 他站起身來道:“我也是鄲城人,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你我雖不是知己故交,人海中遇到同鄉也確實是難得的喜事。”小東看那人有五十多歲,電視上畫家的打扮,好奇問道:“你有孩子嗎?”那人點頭肯定,小東道:“你畫畫去哪裏賣?夠養活他嗎?”他怔了會歎息道:“我覺得挺對不起他得,可這是我兒時的夢想,眼看就要入了黃土,不想再讓自己後悔了。”小東看著這個不負責的男人執著著夢想,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那男人要帶他去自己的出租屋,小東心想這破班也是夠了,休息一天也是好。便跟他去了出租屋,進到屋子裏有一個女人坐在沙發上抽著煙,見他進來道:“看來有了客人,我明天再來吧。”


    等那女人走後,男人才讓小東坐下並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啤酒,又從抽屜裏拿出花生米。兩個人對麵而坐。他開了啤酒道:“你這麽小就出來打工,你父母不管你嗎?”小東不敢告訴他是逃課出來的,撒謊道:“他們讓我出來打工得。”那人歎惜道:“可惜了,我兒子也是這麽大,正在上學。”


    小東想起自己的命運,心裏糾結著痛飲一氣,轉移話題道:“還是有錢好,可以做很多事情。”那人道:“你隻說了一部分,但是在追求錢的道路上你也會失去很多。比如夢想。我到這麽大年紀才開始學畫畫,我覺得以前的人生白活了。剛才那女人她的夢想是唱歌,最後淪為家庭主婦,長期的壓抑生活染上了抽煙的習慣,可惜現在喉嚨再也唱不出美妙的歌曲。”小東道:“她有家庭?你不怕她老公找你麻煩?”那人道:“她丈夫癱瘓了,她年輕可是明星的苗子。我們兩個是因為心靈的碰撞走在一起得,她可不是那隨便的女子。” 這一夜他們聊了很多,小東似懂非懂理解著成人的世界,即使現在他也渾渾噩噩得浪費著青春。


    天亮了,在告別前,那人還勸他能迴去上學就迴去上學。


    他從出租屋裏走出來,心想今天去上班也是遲到了,不如去逛逛這個城市。他坐上去往市區的公交車,來到舍友經常說的公園,挑了個偏僻幽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幾天拚命的忙碌著,在此刻才覺得輕鬆得無比愜意。


    沒多久,一個男人來到他身邊坐了下來,先問些年齡家鄉的問題,他傻啦吧唧得托盤而出。隨後那人摸著他腿道:“小夥子,身材不錯,玩玩去嗎?”小東頓時警惕起來,沒想到遇到一個變態,急忙起身說要迴去了,那男人隨即說要去他的住處看看。


    他從兜裏掏出水果刀,壞笑著看著小東,小東還沒反應過來,隻見那人嚇得臉色煞白大喊一聲:“蛇。”


    小東心裏也發慌了起來,急忙四處看,並沒有發現蛇的影子,心想:肯定是他想擾亂我的視線,好一招製服我,還是不要與他過分糾纏了。想此,便不理他加急腳步向外走去,走了沒多遠,他站住轉身看,發見他還在身後跟著。心想如何才能擺脫這個家夥?正在琢磨著突然看見前麵不遠有個大型超市,妙計頓生,便跑起來進了超市。他在超市心不在焉胡亂挑著幾個東西。等時間差不多了,估計那男人已經走遠了,才來到收銀台結賬。


    “你怎麽來這裏?”小東聽見聲音,才定下神仔細看是那個女孩,驚喜萬分。小東想說話,隻見後麵有人催,那女孩道:“你先結了帳,在門口等我會。”小東點點頭,這才發現拿了兩盒套套,那女孩也紅著臉打著賬單。


    小東沒有發現那人的影子,心裏慶幸自己的聰明才智。站在外無聊且焦急等待著。


    半包煙過去了,她才出來道:“吃飯時間到了,咱們吃點飯去吧,邊吃邊聊。”說著她帶著小東來到了不遠處的砂鍋米線店裏,點好餐後,她問道:“你怎麽來這裏了?”小東就將事情講了一遍。


    那女孩道:“沒有學曆在大城市裏很難站住腳,你還是迴去上學吧。”說著從老板那裏要了張紙和筆,寫了一個地址遞給他道:“以後就來這找我就行,叫我小娟吧。”


    原來小娟從那天到鄭州後,無親可投,於是白天找工作,晚上就在家火車站睡覺。功夫不負有心人,沒幾天她就找到了工作,這房子也是公司租給員工的,從工資裏扣除。


    小東聽著她的故事深深被觸動了,簡直是現代版的花木蘭,心裏多了份敬意,佩服、欣賞她的獨立、勇敢,想起了一句古詩: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又想起了她被自己這種俗人汙染了 ,覺得自己罪大惡極的惡人。


    小娟紅著臉道:“你怎麽老是看我?”小東才知道失禮了道:“我看見你想起了一句詩: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你就好比梅花,讓人敬佩不己。”


    小東看著她低頭不言語,繼續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迴去上學吧。”她搖搖頭道:“好不容易逃出來,怎麽會迴去呢?事事俱全何所樂,我也看開了,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上學,我已經不再奢望了。”兩人又說了一些各自的趣事。吃完飯小娟就匆匆告別去上班了。他坐在餐館看著各色各樣的人猜著他們活著為什麽?他們在幹什麽?


    霧色朦朦,他往迴走,看見旁邊足浴店一個家挨著一家。門口站著幾個搔首弄姿的女人像獵人一樣狩獵著。心中想到管子治齊,置女閭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從此管仲被奉為妓院教父。日本更是自古有巫女,國家更是建立女遊屋大張旗鼓斂財。還把妓女分為太夫、格子、花魁、端滿足各個階級。可知這行有多賺錢。女人隻是睡一覺,鈔票就頂他一個月的工資了。他真是羨慕又是鄙視。


    迴到宿舍已經天黑了,有的上夜班去了,有的剛下班迴來。其中一個舍友道:“今天你沒去上班,班組長發火了,班長讓你上夜班去,讓我通知你聲。”小東聽了道:“今天很累了,活著也不是為了上班,明天再說吧。”那舍友道:“話我已經帶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班長說要是不去按曠工處理。罰你三天工資。”小東已經無所謂了,拿起一本故事書看起來。


    到了第二天,班長當眾讓他滾蛋,小東道:“我正不想幹呢,把工資給我結了。”班長道:“你才幹幾天還想要工資?”小東聽到這話氣得火冒三丈道:“那你就等著吧。我告廠子雇傭童工。下班你也別想出門了。”那班長聽了冷笑幾下不再理他了。


    班組長把他拉到一個角落道:“你這樣讓我很沒麵子,班長說你幾句聽著就是了。”小東道:“你能忍我忍不了。憑啥要扣我的工資。”班組長道:“你還有理了?誰讓你昨天無緣無故曠工。你這一不來,耽誤了一條生產線,昨天任務也沒法完成呢。況且這是公司規定。出門在外總要忍得。無規不成圓,連規章製度都不遵守,這怎麽行?”


    小東道:“完不成任務怎麽怨我呢?我沒來時,你們怎麽完成任務呢?可笑至極。都是讓你們這些人慣壞了。我寧願死了,也不受這份氣。你們也別以為我曉得,就想欺負我,把我當成免費勞動力。你們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再說,要真是不給錢,我先把你的事說出去,然後再教訓下那個不是東西的班長。”


    班組長臉色突變,道:“你越說越混賬了,我又沒有惹你,你怎麽威脅我呢?這樣吧,我和班長好好商量下,把工資給你結了,你迴去好好上學去吧。”小東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就擔待些吧!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少一分也不行,多一分我也不要。”班組長迴去沒多大會,出來帶他來到人事部辦了辭職手續,然後帶她來到財務部結了半個月的工資。


    小東收拾完東西走出工廠,感覺無比輕鬆自由,隨後又感到無比失落。他突然不知道何去何從了。再找工作還是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迴到學校吧,又要麵對那看不懂的天書。突然感覺自己就像天上的小鳥,看似自由實則無枝可依,沒有可以停泊的港灣。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他坐在路邊抽著煙,思緒亂如麻。


    有的人沒有能力,但是他有個好爹,這讓他一生都衣食無憂,風光無限,爽得是不要不要得。他多希望自己生在這樣家庭。有的人有能力他有本事可能懷才不遇,隻辱於奴隸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裏稱之。可見有的人的確是上帝的寵兒,自己卻是那上帝的棄兒。


    畫家和小娟的話在他腦子裏糾結著,不認識的兩個人竟然一致認為上學才是出路,雖然他不懂其中的奧妙,但還是下定決心迴到學校去。或許暫時去避難所避難吧。


    他像心上某個地方紮進去一根致命的刺,淺一些跳動時可能感覺不到疼痛,可是每當思念來襲,劇烈的跳動使他深深陷入了生死的邊緣。鬥轉星移,那種疼痛感變成了一種深藏的誘惑,一種潛意識的召喚。


    來到學校,躊躇很久才來到辦公室找到班主任說她想迴來上學。班主任疑惑地看著他道:“我聽說你經常逃課,以為這次也是,難道你放棄學業了嗎?”小東看著她那秀麗的麵容真誠的目光,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了道:“逃課的確是我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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