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難測,半月還是皓月高高掛,星指趕路人,到了天亮卻是細雨綿綿不斷。


    小東看見熟睡的小波不忍叫醒,便穿上衣服信步來到池塘邊。


    他看著那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的畫卷出了神,正是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看到雨滴打在枯萎的荷葉上,隨口念道:留得枯荷聽雨聲。


    感慨萬千的小東,孤零零地走出了校園,看著路上雨中稀散而匆匆的行人,有那一抹似曾相識的感覺,朦朧映入眼簾。一隻紅色的雨傘緩緩遮住他頭上的冷雨,他透過朦朧的雨水看見是王婷婷,隻見她此刻如同天使般,為自己撐起一片無雨的天。他的心不禁為之微微一顫。小東隻好用笑容來化解從未有的尷尬。想把未曾告白的心事訴說出來,卻因她的轉身而遺憾地錯過了。


    她撐開了另一把傘踏上了不同的分叉路口。目送她漸行漸遠的身影,他突然大喊她的名字,王婷婷聽見他的唿喊,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他,他微微顫抖著嘴唇始終沒有說出那三個字,王婷婷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泛起了無數漣漪,無奈歎了一口便轉身而去。


    小東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眼神裏卻泛起了一絲難以名狀的留戀,熱淚奪眶而出與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或許是他整個青春最純的期許,也許是那印在心底揮之不去的朦朧愛意。


    ? 他停留在一個小賣部門前喊出老板拿來盒經常抽的煙,點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把餘下的煙吐向雨中,通過即將散開的煙霧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在雨中爭吵,仔細看去是趙昊和張紫陽。更遠處望去,還有兩個人在爭吵。


    小東自言自語道:“相逢未幾還相別,此恨難同。細雨蒙蒙,一片離愁醉眼中。所說雨天是傷感的時候,但這些人在雨中吵架真是有病。汙染了這份浪漫而又淒涼的美。”


    剛沒走多遠,一個人騎著單車載著一個女生從身邊擦肩而過,路上的水濺了他一身。小東剛想罵,那女生突然跳下來,向自己走來,小東有些詫異,心想:我靠,這家夥會心裏學?難道知道我在罵她?


    隻見她跑到自己身後彎下腰撿起一個銀色的遊戲機。她高興得手舞足蹈,突然瞥現小波正在出神地看著自己,羞答答地起身急忙跑了。當小東迴過身來,才發現張雷扭著臉看,喊道:“小靈通壞了沒有。”那女生邊跑邊道:“不知道,壞了再給我買一個。”張雷看見小東,道:“上次的事謝謝你啦!”小東擺手道:“不用謝。”


    看他們遠去的背影,小東心想這家夥真是紈絝子弟之類貨色,這麽快就換了一個女朋友。 應了那句話:欲迴身外無樂窮,且盡生前有限時。有限流水休錯過,等閑虛度年少時。想到此,他的心裏不免生起嫉妒之心。


    小東路過一家台球廳,看見有兩個不太熟悉的同學,在遮雨棚下正叼著煙打台球。他擺手打了個招唿也就走開了。


    沒走多遠看見宋豔萍從一家文具店走了出來,她看見小東本打算低頭躲過去,哪知撞到一輛五八大杠鏽透的自行車上,摔倒在地,汙水濕透了她的牛仔褲。


    她看見小東正在幸災樂禍看著自己,更加羞得滿臉透紅。小東也是不知憐香惜玉,不僅不去安慰反而得意地抽起了煙來。


    宋豔萍起身喃喃自語埋怨著,來到身邊的小東:“傻笑個屁。雨都停了還打傘,還是紅傘還好意思笑我。”小東笑道:“看你禍國殃民的樣子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好笑難道我還哭不成?”宋豔萍道:“你才禍國殃民呢,打著我的傘還嘲笑我?把傘還給我。”小東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下雨本來就路滑,就算摔倒也是勢所必然,不用這麽生氣。這傘原來是你的啊!”說完把傘疊住遞給她。她接過來生氣地走了,沒走多遠迴來,道:“你借我五元錢,我剛才買驗算紙把錢花完了,還差五元錢坐車。”小東從兜裏掏出五元錢遞給她。她接過錢道:“開學後我讓王婷婷給你。”還沒等小東說話就走了。


    這時小波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我起來就發現你不見了影,就猜你出來買煙了,怎麽樣,跟我迴家吧!兩個月了,自己在家也沒意思。”小東沒有拒絕就隨著小波走。


    看不盡野花藏笑媚,野鳥亂唿嗚,處處芙蓉正上妝,村村綠柳帶朝煙。行不盡高高低低羊腸的險徑,崎崎嶇崎不斷的來龍。兩人路上說說笑笑,談論絡繹不絕的行人,看這個清清瘦瘦、精神煥發向東去,瞧那個矮矮胖胖、興高采烈從西來,奔東越西,無非是為利圖名。不知兩個小時過去了。


    進了村莊,七拐八拐地才來到小波家,隻見三間堂屋,下半截是堿得嚴重的青磚,上半截是隨時掉落的泥胚,房頂上枯萎的草搖曳在青瓦中。破碎的窗戶上糊著發黃的報紙。同樣結構的西廂房裏有漆黑的兩扇木門。


    小東看到前麵有個風韻猶存的女人依牆而立嗑著瓜子,隻見她膚白貌美,掠發支頤,頻整衣衫,行立不定,側目窺人,巧笑美盻。一看就是個風流嫵媚之人。她看著小東道:“小波,放假了?這是你的同學?”小波傻笑道:“對,嫂嫂在這閑呢?”


    小波說完急忙推開木門,進去隻見院內枯黃的野草雜亂無章,在夕陽中閃著一絲淒涼的紅。小東感歎道:“東郭蓬蒿宅,荒涼今屬誰?閑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從屋裏走出一位白發蒼蒼、瘦骨嶙峋、彎腰駝背的六十歲左右老婦,想必是他的奶奶了。小波道:“學校放假了,我帶個同學迴來住幾天。”


    她道:“你們兩個吃飯沒有?我給你們做點飯去。小波把你的被子拿出來曬曬。”小波嗯了聲便推開西廂房進去了,不一會搬著被褥出來,走到東邊把被褥搭在兩牆之間的鐵絲上。小波帶著小東進了臥室,北邊兩張竹子床中間有一張脫皮的棕色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台熊貓黑白電視機。旁邊放著一個遊戲機,兩個遊戲盤。小東拿在手上看有冒險島、蘑菇人等一些卡通人物遊戲。


    他的奶奶端著一碗深紅色的土豆絲,上麵放著兩個黃饅頭。另一隻手拿著發黑的竹筷子。


    小東趕緊接了過來放在桌子上。老奶奶道:“先填填肚子吧!你是哪個村得?叫什麽?”小東一一迴答。老奶奶點頭道:“他爸爸不在家,隻有我和小波在這院裏住。既然你是小波的同學,在這像在自己家。”小東點頭道:“奶奶,我臉皮厚,千萬別嫌我煩啊!”老奶奶終於露出笑臉道:“你們吃吧!我在這裏招人煩。”說完走了。


    兩個人狼吞虎咽片刻就吃得幹幹淨淨。小波把餐具拿到堂屋,迴來時雙手捧著vcd,上邊放著許多光碟。簡單按上接口連上電視,挑了首八度空間。兩個人隨意躺在床上聽著。


    至此兩個人不是東遊西蕩就是窩在屋裏聽歌玩遊戲,以沒帶課本的為由拒絕看書。瀟灑自在羨煞了多少讀書的學生。這日村裏大喇叭突然喊道:為了病毒傳染,禁止隨便出入大門。若有違規就抓起來送到定點禁閉,外地人迴來要觀察一個星期。兩個人聽了頓時泄了氣。頭幾天兩個還感覺沒什麽?過了幾天,憋得兩個人要瘋了。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來愁腸瞌睡多。他們閑的除了睡覺再不知道做什麽了。


    醒來時已經到了金烏已墜,月兔出升時候。他們兩個人無聊打發時間,電視機轉了好幾圈。小波沒好氣道:“這個地段波天線就是不好,隻收這幾個台,一點意思也沒有。還是有線電視好,可惜不下農村啊!”


    小東道:“何止是電視,農村根本沒有網線,其他都還好。你也消消氣吧!看看會那個轉播劉明帝的那個台吧!雖說太乏味,但也可以打發時間。”


    小波聽了便把台定到了那個位置上。正講著王景治河,千載無恙的章節時,圖像突然發生了扭曲。小東道:“肯定是天線發生轉向了,我去看看,要是好了就通知我聲。”說完就出去了。


    小東邊轉著天線邊問好沒好?隻聽小波一直迴答沒有。已經轉了好幾圈了,還沒好,這讓他焦慮得不行。剛想開口罵,隻聽見一聲唉唉的聲音。小東停下來四處尋找的聲音來源,沒有發現任何人的影子。心裏想道:難道白天遇見鬼了?


    “傻子,往前邊窗戶著看。”小東按照聲音的指示,抬頭往前邊鄰居的窗戶看,隻見上次那個女人露著秋水明眸、火焰櫻桃的臉,正衝自己微笑呢。小東疑惑得問道:“你在叫我?”那人點頭道:“對,你有事嗎?我家水管壞了,你能幫我修好嗎?”


    小東猶豫不決,隻聽那女人道:“我知道不讓出門,西邊廁所那邊有個小矮牆,你翻過來就行,沒有人會知道的。”小東看她可憐哀求的樣子也不好以推他故了。進屋給小波說了一聲,他點頭沒有說什麽。


    小東來到廁所,輕輕一跳就爬上了牆,由於那家房子特意留了個胡同,因此直接可以跳下去。他站穩時,發現那女人已經站在他的麵前。她笑著道:“瞧你賊膽,還是個男子漢呢。不用緊張。”邊說邊領著他進了正院。


    隻見在離東牆二尺的地方,水嘩嘩得流著,周邊似乎發了大水一般。她把一個扳手和鉗子遞給小東道:“你幫我把籠頭擰緊就行,我擰了半天也擰不上。”小東才發現她衣服被水浸濕了。邊接過扳手,走過去把那擰到一半的新籠頭,使勁擰了幾下,盡管水壓不下,但還是沒有頂住他的堅強,最終籠頭歸了位,水停了下來。他的衣服也濕透了。


    那女人看見他修好從水裏走了出來,急忙跑到他身邊,感激道:“你瞧瞧衣服都濕透了,走去屋裏我給你烤烤去。”她邊說邊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小東看她體態豐盈,美胸酥軟,不覺欲火焚身,物什昂然豎起。那女人看他情熾大動,一把隔著褲子抓住物什,湊到他耳邊道:“我丈夫長年外出,隻留下我青春守寡,長夜難眠,今天咱們能夠相見也是千裏姻緣,乃是天定。俗話說鑄鍾不如現鍾,你就不要走了,隨我屋裏去吧!顛鸞倒鳳,恣情歡樂一番,方不辜負這良辰美景。好好哀訴衷腸。”


    小東被她用手一抓,再看她桃腮檀口坐吹笙之姿,性情如火,急於去抱。突然想道:美色人間至樂春,我淫人婦,人不淫我妻。何以一片刻之樂,累及終身之德。急忙遠離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這樣做傳出去,豈不是敗壞了你的名聲,我因一宵之樂,誤了你的終身,豈不是把你推入火坑。事情我已經做完了,我還是趕緊走吧!”說完他轉身便走。


    那女人突然從後邊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我一個女子已經赤頭露麵了,我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什麽?你這樣拒絕我,是因為我年齡大?還是因為我不夠嫵媚?”說完就向他的臉頰送上了香口。小東嘴裏說著不可以,可是他早已心亂意迷了,欲火更盛了,仿佛巫山夢裏魂般。他想轉身盡情淫汙她,剛動就想起了賈瑞看風月寶鑒的場景。心道:切不可丟了德行,想要滅此火,就想這婦人,日後死於棺中,其屍腐爛,萬千蛆鑽,惡臭甚於旱廁。想到此,欲火才得以釋放,推開那婦人倉促而逃了。隻聽那婦人氣得跺腳埋怨,道:“真是個沒用的家夥。”


    小東按照原路返了迴來,才鬆口氣歡喜起來。不由得念道:春風得力總繁華,不論桃花與菜花。自古成人不自在,苦貧安享豈成家。幸虧天憐我而察之。


    小波看他渾身是水,呆呆站在院子自言自語,好奇得問道:“你這是怎麽啦?神神叨叨得。”


    “小波,你過來,”那女人又如前轍般在窗戶上留著頭。小波驚訝得四處查看,嘴裏說著:“誰?是人是鬼?快點顯出原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小東聽了十分驚奇,他給小波指了指。小波看見笑道:“原來是嫂嫂喊我啊!有什麽事嗎?”那女人道:“水管又崩開了,你過來幫我修一下,你那個同學真沒用。”


    小波答應聲就要去,小東急忙攔住他道:“你還是不要去了。”小波好奇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小東剛想湊到他耳邊說,那婦人生氣道:“小波快點來,別聽你那個沒用同學的話,你再囉嗦,水就把院子給淹了。”小波一聽急忙跑了,邊跑邊道:“什麽事等我迴來再慢慢說。”小東見攔不住他,隻能無奈看他翻牆走了。


    四海為家羈客旅,一腔愁恨繞天涯。這畢竟不是他的家,隻好無奈迴屋換衣服去了。


    雲霏霏齊逐,水悠悠長流。小東換好衣服後站在院子裏,仰望著天空幻想著。人生就像這雲一樣,不能從頭,不能停留,隨風流動,無法擁有自己的自由。


    “你在這幹嘛?小波呢?”小東聞聲看去,見他的奶奶從堂屋裏慢慢走了出來。小東一時難以迴答。他奶奶歎氣道:“人老不中用了,一點力氣活也幹不了了。草木一秋,我也快完了。”小東安慰她道:“奶奶,我看你還硬朗得很,人不過也是享此一紀年華,隻做一場大夢。”他奶奶擺手道:“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麽年華啊?什麽大夢啊?你過來幫我搬一下東西。”


    小東聽了急忙跑過去,問道:“奶奶,搬什麽?”他奶奶指著屋裏牆角的一個大紅木箱子,道:“你看看,你能把他搬出來嗎?”小東走過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到院子裏。


    他奶奶從兜裏掏出鑰匙,把箱子打開,一件一件把裏麵的東西給拿出來,放到合適的地方曬去。都是些衣服、奇怪的物品。小東看著稀奇古怪的物品想要問,但想是人家的私人物品,也不好意思問。


    他奶奶從裏麵掏出一串串古幣,邊看邊道:“這是小波開癤子那年,向老張頭借得,誰知道還沒來得及還,他已經走了。”小東看她說完麵色沉重、心裏甚是悲惋,除了同情也做不了什麽。隻見他輕輕把錢放到台階上,然後又向箱子裏摸去。


    她從裏麵拿出一個陳舊的相框,把小東叫到跟前,指著相框裏一個坐著輪椅的年輕人,笑道:“這就是我那老伴。”小東看著發黃的黑白照片,隻見:那個身穿中山裝的男人身邊是一個清秀的女人,上身穿著碎花的白色長袖,下身穿著黑色薄褲,腳上穿著黑色的單向扣扣的布鞋,鞋的前邊繡著牡丹花。頭上紮著兩個麻花辮。下邊站著四個小女孩,一個小男孩。


    小東笑道:“奶奶,你年輕也是個美女啊!”他奶奶笑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村裏一支花,可惜小波這小子一點也沒有我的基因。唉!少年不再有,冉冉流光,清風能自至,明月不須期。現在隻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小東道:“爺爺怎麽走得?”奶奶失去了笑容,哀聲歎氣道:“我們那一代哪有你們這樣幸福?我小時家鄉發大水,隨父母流浪乞討到了這裏,那時在路上樹皮、野草都摸不著,實在餓得不行了,我父親就偷偷從死人身上割一塊肉吃,沒水喝,就喝尿。就這樣艱難得走著一路到了這裏。”小東聽到吃人肉惡心得胃裏如翻江倒海。他突然看見老奶奶在陰笑著、奸笑著看著自己,那個猙獰的麵孔嚇得他:驚傷六葉連肝肺,嚇壞三毛七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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