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隨著沈清等人的到來,到後來事態的發展,場中有一人處境最為尷尬,那就是被眾人忽視的六珠菩薩。


    原本作為爛陀山向離陽投誠的引路人,她本該立場堅定的站在趙楷一方,卻因為徐鳳年的威逼利誘選擇了背叛,要是最終是徐鳳年解決了趙楷那也就算了,偏偏又有了沈清橫插一腳,讓 本來已陷入死地的趙楷,又硬生生脫困而出。


    這跌宕起伏的劇情,瞬間讓六珠菩薩坐蠟了,她剛背叛了離陽,北涼又跑了,這下弄得裏外不是人,因此在眾人商議之時,她內心中一直在天人交戰,快速找尋挽救的辦法。


    相比偏安一隅的北涼,爛陀山其實更加希望和天下正統的離陽皇室搭上關係,之前趙楷陷入絕境,她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選擇了北涼,畢竟一旦皇子趙楷身死,爛陀山必定會得罪離陽 皇室,而眼下事情又有了轉機,她便想要盡全力挽救。


    “殿下。”六珠菩薩看到眾人商議打算離開,再也按耐不住,急忙開口叫住了趙楷。


    隨著六珠菩薩的開口,所有人都聞聲看了過來,目光中或不屑,或憤怒,或帶著幾縷殺意,對於她之前臨陣背叛的事情,在場之人無不感到憤怒。


    在看到趙楷看了過來後,六珠菩薩上前施了一禮道“之前的一切罪責都是貧僧一人之錯,還請殿下不要怪罪到爛陀山頭上。”


    “上師言重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剛剛即便是你我換位思考,我也會做出和你相同的選擇。”趙楷嘴上客氣的說著,臉上的笑容卻帶著幾分虛假之色。


    爛陀山作為天下兩大頂尖佛寺之一,信徒遍布天下,雖然趙楷對他們的背叛很惱火,卻也不好明著得罪。


    “殿下,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貧僧剛剛被業力蒙蔽了雙眼,現已迷途知返,還請殿下寬恕貧僧這一迴。貧僧在此保證,若是殿下隨我去西域之地,我爛陀山上下定會全力以赴助殿下 盡快掌控西域之地,就是日後殿下想要戴一頂高帽子也未嚐不可..”六珠上師假裝看不出趙楷的客套,立刻拋出了條件。


    聽到六珠菩薩的話,趙楷心中一動,但隨即察覺到沈清似笑非笑的表情後,立刻收斂了心神,重新恢複了無欲無求之色。


    而在一旁的韓生宣在聽到了六珠上師的話,也是臉色一喜,不過在看到趙楷的神色後,歎了口氣默不作聲。


    有了剛剛的背叛之事,六珠上師此時的許諾可謂誠意十足,爛陀山作為天下兩大頂尖佛寺之一,底蘊可謂是深不可測,後來的橫行江湖的劉鬆濤就是爛陀山放出的底蘊之一。要是有了他們 的鼎力相助,相信很快就能在西域打開一片局麵,並且爛陀山還隱晦的說願意助趙楷戴高帽子,其目的不言而喻,所以趙楷和韓生宣在聽到這樣的條件後,才會怦然心動。


    “上師真是好口才,不去做媒婆真是可惜了。不過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乃至無數次。假如日後北涼王親率三十萬鐵騎壓境,怕是爛陀山又會做出和今日一樣的選擇吧。此時 上師說的再天花亂墜,又能拿什麽保證呢?”沈清看到六珠上師舌燦蓮花,說的眾人都蠢蠢欲動,立刻上前一步開口打斷了她。


    “這...”六珠上師啞口無言,她根本無法做出任何保證。


    沈清當即冷笑一聲,接著對著趙楷道“趙楷,天上從來沒有掉餡餅的好事。爛陀山本來就在西域勢大,若是再全力助你拿下西域之地,到時候怕是你手下方方麵麵都會被他們給滲透了。 到那時,你說這西域之主到時候是你呢,還是爛陀山?”


    隨著沈清的話音落地,趙楷臉色頓時大變,他從沈清的描繪中就能感受到那種情景的可怕,此刻他是徹底熄滅了去西域之地的想法。就連韓生宣也是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他可不想讓趙楷 成為爛陀山的傀儡。


    沈清頓了一下,接著道“而且爛陀山教義又與兩禪寺有巨大的差別,它們好像融合了西方某些教派的教義,講究政教合一,所以我曾聽聞爛陀山旬日之間就能拉起數萬僧兵,在這一點上, 兩禪寺可是要遠遠不如。”


    沈清說到這裏,就不再開口,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相信其他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爛陀山的行事方式,其實和前世東瀛戰國時代的一向宗有些相似,也是養了大批僧兵,是地方上巨大的不穩定因素。一旦官府的政令和教義產生了衝突,當地就會立刻爆發起義。前世即便 是開創島國最後一屆幕府的德川家康,也是在一向宗的問題上被弄得灰頭土臉。


    軍隊和權力自古以來就是當權者的禁忌,絕對不允許其他人染指,因此在聽到沈清的話後,趙楷徹底斷了依靠爛陀山的心思。


    “敢問上師,您對沈兄的話如何看?”當即趙楷冷冷的看向六珠菩薩詢問道。


    麵對沈清的話,六珠上師無從反駁,西域之地處於東西方文化交匯之處,經年戰亂不斷,即便是爛陀山實力超然,卻也依舊不乏一些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因此爛陀山最開始圈養僧名的目 的隻是為了自保,但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沒有辦法收尾了。


    而對於當權者來說,不管你有任何的理由,軍權這一塊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曾經有一句這樣說,何為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阿彌陀佛。”六珠上師口中念了一句佛號,隨即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清,把這個破壞爛陀山百年大計的家夥給牢牢記住,下一刻,也不再多言,轉身朝著鐵門關方向而去。


    隨著她轉身離去,原本的光頭眨眼間重新長出了長發,卻是六珠上師這一趟功虧一簣,昔日積累的功德盡毀,需要重新苦修。


    趙楷不入西域,那麽留給爛陀山的隻剩下扶持北涼一條路,隻有保住北涼,才能在未來的滅佛大劫中尋到一線機會,否則不管是北莽或者北涼哪一方獲勝,爛陀山都將遭到前所未有的浩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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