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被清空,黑蓮終於喘了口氣,“這裏雖然危險,但也是星官們立功的聖地。幸好青花教授好說話。”


    榮炁問,“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我之所以選煉獄山,是因為這裏的血魔,可以製造縫隙偷溜去人間,這種空間裂變不會引起動蕩。”


    榮炁垂眸苦思,“你的意思是,我需要給你們製造縫隙,讓你們偷溜去人間,然後還要守著煉獄山,不讓其他人進來發現問題。然後還得在煉獄山裏和血魔堅持……多久來著?”


    “兩個月,兩個月不到,就是她二十八歲的生日了。”


    榮炁腦殼劇痛,“黑爺,您換任何一個人過來,都做不到這地步吧?”


    黑蓮突然哼笑出聲,“但你不一樣。對嗎?”


    “我哪裏不一樣了?”


    “嗬,你能瞞得了別人,但瞞不了我。沒畢業就煉出了鬼器。而且還是個遠程飛行的兵器,也能吸收對方的能量化成自己的,這個煉獄山對你來說,不是葬身之地,而是修煉的寶地。你要是能把煉獄山清幹淨,出山後,實力絕對能夠碾壓任何人了。對吧?”


    榮炁不再否認,點了點頭,“校長把我煉製鬼器之事給壓了下來,暫時冥界的人還不知道鬼器排行榜上多出來的那件是屬於誰的。黑爺是怎麽知曉的?”


    “我猜的。”


    “……”


    “哪會這麽準?”


    黑蓮笑道,“隻是近期能被稱為天才的苗子不多,你是獨樹一幟。鬼器現世,我自然就想到是你。”


    “多謝黑爺抬愛了,你們趕緊動身吧。最好,早去早迴。”榮炁扭身看向夏言安,叮囑她說道,“記住,如果應付不過來,你可以選擇自殺。”


    夏言安驚呆問,“啥?”


    “反正不是你的身體,你可以選擇自殺來解脫的。”


    “這——這不太好吧!”


    “我不想你吃苦頭,而且這也是我和黑爺談好的交易。”榮炁揉揉她腦瓜,“記住,別做多餘的事,別闖禍!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一定要格外小心。聽見了嗎?”


    “哦哦。”


    “巴拉巴拉巴拉……”


    “哦哦。”


    “……”黑蓮環著手,打著腳底板,耐心等著。


    “巴拉巴拉巴拉……”


    “哦哦。”


    “……”黑蓮翻著白眼,開始數天上的星星,耐心等著。


    “巴拉巴拉巴拉……”


    黑蓮忍不住了,拉開嗓門吼,“你有完沒完?我沒見過像你這麽雞婆的男人!”


    榮炁噎了氣,狠狠瞪過去,“我是不放心。”


    黑蓮一把抓起夏言安的手,拖著走,“你耳朵沒長繭,我要長繭子了!趕緊跟我走!”


    榮炁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內心格外惆悵。


    一扭頭,天空飄著無數血色雲霧,如同瘋魔般朝他撲麵而來。


    七根黑色鋼針,瞬間自他體內破出,和血色雲霧廝殺搏鬥。


    他要在這恐怖煉獄中,煎熬兩個月……


    從煉獄山去人間的手段很簡單,追著一個血魔,不停得折磨它,堵殺,讓它絕望,讓它知道自己無處可逃,最後它會選擇嚐試撕開空間逃去人間。


    也就趁著這個縫隙,黑蓮拉著夏言安,進入了人間。


    逃入人間的血魔,因為人間陽氣太足的關係,立馬縮水成了一團血球,被黑蓮抓進了特製的玻璃瓶裏,交給夏言安保管。


    如今夏言安是個小阿飄,不管走到哪兒,別人都看不見她。


    夏言安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變成自己最懼怕的生物。


    迴到柳紅瑛的住所,黑蓮有肉體,但是個大黑狗。而夏言安沒有肉身,隻能在屋子裏飄來飄去。


    兩人安靜的等著柳紅瑛迴家。


    夏言安沒事做,就黏著黑蓮聊天,“黑爺,您生前的真名叫什麽啊?”


    黑蓮不搭理她,趴在地上,安靜假眠。


    夏言安美滋滋的挨過去,“我聽說您老是解放軍戰士?是不是功勳很大的那種?”


    大黑狗還是連眼皮都不肯抬一下。


    夏言安不氣餒,再接再厲,“黑爺,告訴我一下嘛,您是不是見過毛爺爺?”


    “哼——”


    吱聲了,好兆頭。


    “有沒有嘛!沒見過毛爺爺的話,周總呢?總見過吧?”


    【閉嘴!】


    女人就是聒噪。


    “好吧,你不想跟我談你的英雄事跡,那你和法醫姐姐的愛情故事總能說說吧?”


    換到這個話題,他就更不想開口了。


    耳朵直接把眼睛蒙上,堵住耳朵的同時,還能堵住眼睛,挺好。


    夏言安伸手抓他耳朵,想把他耳朵掰開,但發現自己根本抓不住任何東西,從他的狗頭,穿了過去。


    “啊——怎麽這樣啊!”


    夏言安急躁大叫,“什麽東西都碰不到,好可憐哇!這都是誰害的呢?”


    “……”黑蓮額上飄出三條黑線,這心底裏濃濃的負罪感是怎麽迴事?


    “哎,等會兒還要附身法醫姐姐,我聽七哥說,如果法醫姐姐反抗的話,我會被彈出來,會受很重的傷。”可憐又巴巴。


    “……”黑蓮直起身,歎了口氣,【好吧,你想聽,我都告訴你。】


    夏言安眼睛一亮,布靈布靈的盯著他,乖乖坐好,豎起小耳朵。


    她感覺,自己將會是冥界第一個接觸到黑蓮內心世界的人。


    黑蓮迴憶著往事,準備挑簡短的說,但故事還是從他生前開始說起。


    他和她相遇,是在學堂裏,兩人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戀,完全沒有任何阻礙,順利的表白,順利牽手,順利付之彼此初吻。但因為民風保守的關係,他們沒有成婚就無法相擁。


    他跟她承諾過,隻要戰爭勝利,隻要解放,他就會迴家娶她。


    隻可惜,這一切的美景,終結在那艘遊輪上。


    她被鬼子抓了。


    那些頭綁太陽紅繃帶的家夥,端著槍口,頂著她的太陽穴要挾他。


    隻要他說出一四七軍團的落腳點和戰略部署,他們就會放過她。


    如果他不交代的話,她會遭受什麽樣的待遇,他心裏清楚。


    麵對這個局麵,他隻是深深望了她一眼後,抬起了手槍,直接擊中了她的眉心。


    他也因為那顆子彈,被敵人擊中三槍,落海。


    “死了嗎?”夏言安忙問。


    【沒死,我被海邊的部隊救了迴來。我本來想隨她殉葬而去的,但是……我的戰友告訴我,他們需要我,祖國需要我。所以我忍了下來。】


    新中國解放後,授勳的前一天。


    某周去了土宅尋人,看見兩個手下在巡邏。


    “周將!”


    “嗯,老張呢?”某周樂嗬嗬的問,“怎麽到現在還閉門不見呢?”


    “是啊,都兩天了,不吃不喝,也不出屋,我們很擔心他,隻能勞煩周將過來請人。”


    話音剛落,就聽見屋裏傳來一道槍響。


    啪——


    三人臉色瞬間綠了一地,“壞了。”


    三人闖進屋內,聞到了彌漫的硝煙,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歪倒坐在椅子裏的男子,額頭多出了一個血窟窿。


    桌上放著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對男女牽手甜蜜相擁的畫麵,而拆開信封,卻隻有短短一句話。


    ——對不起,我來晚了。


    “哎——”


    屋內沒有任何聲音,唯有數不盡的歎息聲。


    畫麵一轉,就是類似當初黑蓮第一次見夏言安的場景。


    有個男人,拿著記事本過來問他,“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黑蓮點了點頭,“記得。”


    那男人微微愣了下後,翻開了他的簡介。


    這一翻,滿滿三頁功勳記錄,直接亮瞎了他的鈦合金狗眼,他當下合上本子抬眸問,“很奇怪,您不該來我黃泉路的,您應該去天上。”


    黑蓮眨了眨眼,“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您是怎麽死的?這後麵的內容都被人為抹去了。”


    黑蓮沉默了片刻後才應,“自殺。”


    對方反應不過來,“自、自殺?您為何想不開?”


    黑蓮也反應過來了,他想明白了自己現在身處什麽地方,眼睛變得通透灼熱起來,“幫我找個人。她叫……她在六年前死的。您能幫我查一下她現在在什麽地方嗎?”


    “早輪迴去了吧。”男人招了招勾魂使,“把他帶去給校長,校長可以處理這位大爺。”


    “是。”


    ……


    夏言安聽完插話問,“您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對,校長也是我的啟蒙老師,校長找到我後,就給了我兩條路選擇,要麽喝孟婆湯上輪迴路,要麽去學校上課,然後畢業後爭取當上判官。】


    夏言安拖著小腦瓜,好奇問,“你不選輪迴嗎?你的肉身已經死了,而且你女朋友也去了輪迴,你為什麽要留在冥界呢?”


    【你傻嗎?喝了孟婆湯之後,鬼知道你下輩子會遇到什麽姻緣。我和她的情分,就會斷送在奈何橋頭。】


    “啊……是哦。”


    【我努力學習,仗著自己有一身功勳,在冥界吃得開,調查起來很方便,但依然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才找到她的轉生。】


    “找到了?”


    【找到了,但我出去見她還是十分困難的,每次都要找不同的借口,而且必須要我足夠優秀,足夠有擔當,才能得到迴到人間的機會。一年兩次,三次,我都格外的珍惜。但畢竟,人鬼殊途。我身上的鬼氣會傷害到她,所以我隻能遠遠看她兩眼。】


    夏言安心間感動,“黑爺真是有情。”


    黑蓮卻慢慢閉上了眸子,繼續說道,【很快就迎來她前生沒有踏過去的坎。二十七歲的時候,她因為容貌太漂亮的緣故,吸引了道上的混混。那個年代,混混十分猖獗,都是有規模的幫派。混混頭子幾次三番去她身邊求愛,但每次被拒,終於惹毛了那個男人。就在她二十八歲生日那天,我知道可能會出事,所以提前半個月偷溜到了人間,一直護著她。預料之中,悲劇還是發生了。】


    那日的場麵,他不想細說,因為那是他最害怕的噩夢之一。


    他連想都不敢想。


    夏言安追問道,“你又殺了她?”


    【算是吧。她一個弱女子根本反抗不了那麽多男人,我就附身到她身上。雖然讓她死裏逃生。但我附身的代價,就是減她陽壽。我的能力越強,她就被我害得越深。】


    沒多久,她就去了。


    去世那天,她身上纏滿了黑氣,瘦成了皮包骨,黑蓮站在她病床旁,懺悔了許久都止不住心痛。


    她等同於死在了他的手裏。


    在她閉上眼後,黑蓮立馬追去了黃泉路尋人,尋到人,他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追問,“茵茵,你還記得我嗎?還記不記得我?”


    黑蓮十分渴望能夠從她嘴裏喊出他的名字。


    但是女人眨巴著迷離困惑的眸子,說了句,“不記得了。”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隻要記不起任何東西,按照規矩,她就會被送去輪迴。


    但黑蓮怎麽肯答應,他抓著女人逃,各種逃,各種躲,甚至他還想從黑洞裏逃迴人間,想和她在人間做一對野鴛鴦。


    校長知道黑蓮的脾氣,所以提前做好了防守,山頭被守得水泄不通。


    黑蓮沒辦法突破防線,隻能退而求其次,他帶著她躲在了煉獄山頭,也是這個時候,他發現了煉獄山血魔能夠打開人間通道的秘密。


    他們正要逃迴人間的時候,但還是晚了一步。


    一個頭上戴著黑色皇冠的男人,把他們硬生生從縫隙中拉了迴來。


    那個男人說,兩人犯了戒,都要處罰。


    黑蓮聽了,直接扛下所有責任,“是我逼她的,是我強迫她的,請罰我一個人吧!”


    原來這就是黑蓮強迫過一個女鬼的傳聞由來。


    女人被罰去了輪迴,去了一次畜生道,而黑蓮被扔去了小黑屋,整整三迴。


    這些細節,黑蓮還是一筆帶過,沒有細說。


    小黑屋會讓人看見他們最最害怕看見的畫麵。


    所以他根本無法跟這丫頭述說,他被關了三次小黑屋,到底承受了多大的打擊。


    他那狼狽求饒的模樣,一點也不輸給她。


    這一次,是柳紅瑛的第三世,對於黑蓮來說,作為人的第三世,但他也明白,她的劫,還是存在的。


    越接近二十八歲生日,他就越害怕,本來以為自己拿到了肉身,哪怕隻是一條惡犬,他也應該能夠護住她的。可越臨近日子,他就對自己越沒信心。


    思前想後,他還是找到了夏言安。


    這個擁有所有拯救他女人的條件。


    柳紅瑛的信任,炎城身上的炎陽之氣,還有夏言安的自保能力。


    這一世,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夏言安身上了。


    他想過,隻要這丫頭能夠完美的幫她渡過這個劫,他真的願意為這丫頭付出一切。


    哢噠——


    門鎖轉動。


    她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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