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時,釋明一邊服侍公子一邊問道:“公子下一步預備如何?”


    寬衣坐在榻上,魏成卷答道:“按父親的意思外,我想看看合戈那些生意,若有不妥的地方也好早做準備。”


    釋明撇嘴,有些不高興。


    魏成卷對下寬和,素日行事也謹慎有禮,釋明聰慧年紀也不大,隻有主仆兩人時,鮮少拘著規矩。


    “公子為他著想,他卻不把公子的好心作數。”


    “他母親身份尊貴又去得早,父親難免偏愛。更何況我做這些也不全是為他,更是為父親為魏家。”魏成卷輕輕笑道。


    “可公子不為自己打算,魏合戈也總該長個教訓,夫人還等著您早些迴去呢。”


    魏成卷聽罷,沉思良久,最後隻是熄了燈,低聲道:“釋明,我們早些休息,明日再說。”


    釋明也乖巧,不再多言了。


    次日清晨,魏成卷剛洗漱好,外頭就傳來一陣吵鬧。


    他正要出去看,客人自己推門進來了。


    “姐夫,好久不見。”是他的妻妹,龐鶯。


    “是有兩年沒有見你,越來越漂亮了。”魏成卷笑著說道。


    釋明行過禮,從行囊裏拿出一個盒子。魏成卷接過來,交到龐鶯手中,“你姐姐心裏記掛你,特意囑我過來時帶給你。”


    龐鶯十分開心,打開一看,眼中卻暗淡許多。她敷衍地笑了笑,將盒子蓋上轉交給了身邊的侍女。


    “姐夫,好容易來一趟,我們在城中逛一逛好嗎?”她挽上魏成卷的手臂,嬌嬌嗲嗲地說道。


    釋明和魏成卷看在眼裏,可他想起妻子囑托要照看妹妹,心裏無可奈何隻當她是嬌縱慣了,依著她應了下來。


    侍女迴了房,把盒子隨意仍在梳妝台一角,各自說笑去了。


    裏頭是一串東珠,光彩照人,圓潤光滑,她姐姐龐燕精心選過,市價已是不菲。


    龐燕是家中長女,父親在外奔忙,她就幫忙照顧家裏。魏成卷生活節儉,夫妻二人平日也伉儷情深。


    姐妹兩人分別兩地,不能常見麵,龐燕想著妹妹喜歡首飾,便用了不少體己做成,央求丈夫帶給她。


    可惜魏合戈向來奢張揚奢華,龐鶯跟著他見慣了華美衣飾,平日又得丈夫寵愛,如何看得上這一串東珠。


    龐鶯出門都至少要三駕馬車,奴仆隨侍數十人。


    但這一次,魏成卷覺得過於張揚,便隻戴上釋明魏恆,外加一個小丫頭。


    馬車也是輕便簡樸。


    龐鶯一上車,就半抱怨半撒嬌地說道:“姐夫,這也太寒酸了。這軟墊太薄,咯得我生疼。”一邊說,還一邊揉著胳膊。


    “鶯兒聽話,近日城中不太平,還是低調些好。合戈呢?一早也不見他。”魏成卷輕輕抬著竹簾,低聲問道。


    “他?昨日沒迴,估計是宿在明月樓了,出門的時候還帶著齊婭吉婭,想來也不會迴了。”


    龐鶯含了一片酸梅,表情平淡,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齊婭和吉婭容貌看著並非中原人。”魏成卷對這位小妹有些驚訝。


    龐鶯不以為然:“她們是朔北人,兩年前在明月樓被夫君看上。她們性子軟,也不懂中原漢字,近幾年才懂得多了。哥哥這是見怪了。”


    魏成卷笑笑,不再多說。


    馬車行至酒樓茶肆那幾條街,龐鶯突然叫停了馬車,拉著魏成卷進來一家店。


    他還為反應過來,龐鶯已經連著說了一大串。


    小二恭敬地帶他們上了二樓雅間,那裏更上一樓風景更佳。


    剛坐下不久,進來一個壯漢,一身痞氣,好像也是龐鶯的熟人。


    “哥哥,這是周老二,就住在這一片。他為人忠厚,常孝敬合戈和我,也跟協理管一些生意。”龐鶯嬌聲介紹道。


    魏成卷笑笑,點頭致意。魏恆站在一邊,好似不喜,但未曾表露。


    “問夫人好。有何吩咐,隻管說與我,一定令您滿意。”他一臉橫肉,諂媚地笑笑。


    “嗯,你先下去,有事我們會叫你。”龐鶯倒落落大方。


    不久一桌子佳肴就上來了,龐鶯每道菜吃了兩口,然後就擱下筷子,還剩下許多。


    魏成卷吃了早膳出門,此刻也難以吃下,心中不免這一桌子菜感到可惜。


    他見魏恆的樣子並不意外,便明白這亦是慣來如此。


    龐鶯心滿意足,直接又拖著他去了玉秀坊。


    那一臉痞氣的男人也不怪罪,隻在賬簿上添了幾筆,笑著送了他們出去。


    等她的空隙,魏成卷低聲問魏恆:“剛才的男人,合戈與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魏恆無奈,低聲說道:“他本是住在這一片的地痞,三年前在賭坊與合戈相熟,之後借著魏家的勢力開了酒樓,一路做得有聲有色,私下裏欺男霸女,早有惡名。”


    “父親要你陪在合戈身邊,這些事你們也由著他?”魏成卷不禁蹙眉。


    魏恆無奈歎息,“勸止也是無用,小公子高興我們還算堂兄,不高興便拿身份壓著。我們報告老爺,老爺也是一再寬縱。那地痞又是一貫會討合戈歡心,手裏拿著魏家的令牌,魏家的侍衛也能號令。”


    魏成卷心裏不滿,右手緊緊握拳,打在布匹上仍是很輕。


    龐鶯出來,買了許多,接著又去了珠寶鋪子。


    這許多粗略算下,足夠小康之家一年有餘。


    京城裏魏家的人也不可一世,他幾次嚴懲才稍稍收斂。隻是父親心疼他們舊日貧苦,最後還是輕易放過。


    這江南竟是更甚。


    他實在擔心皇上覺得他們恃寵而驕肆意妄為。


    迴去的路上,魏成卷心裏暗下決心,這一次必定要好好肅清,就以合戈之事為戒,迴京之後再慢慢著手。


    他相信父親是明理之人。


    迴到韶秀院,小童伶人已經開始宴飲歡樂。菜肴珍貴,服飾華麗,琳琅滿目,耗費奢靡至極,竟日日如此。


    魏合戈仍在外麵逍遙快活。


    魏成卷對魏恆說:“積善之家方有餘慶。父親沉浮多年才有今日,當珍惜一厘一毫。必須從此立下規矩,讓魏家上下看見整頓的決心,還請魏恆兄長相助。”


    魏恆心中早有此意,知他品性正直,自然願意相助。


    他們叫停宴樂,正清理韶秀院這幾年亂賬時,外麵突然一陣騷動。


    釋明急忙去探,迴來神色驚懼地說道:“城中又有一戶人家被劫,就在附近,湯大人已經來了。”


    魏成卷一驚,吩咐侍衛打起精神,派人出去找魏合戈迴來,自己和魏恆去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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