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寒雪冷笑一聲迴敬,繼續說道:“照夜樓本來就是隻做人命生意,有錢便能立下合約,買下他人的命。


    當然既是做生意,凡事有錢就有例外。花費十倍之數也能破了這合約,這是照夜樓另一條規矩。無霞就是向照夜樓贖下了自己的命。”


    謝明懿聽了,眼珠一轉,有些好奇地問道:“她欠了多少。”


    寒雪看著他低下眼,神色中閃過一絲憐惜,笑意也淡了:“十年之內,要向照夜樓付十萬兩黃金,已是巨額之數。她原本是個出身宦的小姐,父親過世之後,是她族中之人出這麽多要買下她的命。


    照夜樓隻有排上名號,每月才有奉養。一共隻九十九人,是經過往生場,一輪一輪拚殺出來的。每場都有一百人,一輪輪拚殺,六輪之後留下的十個人,便能從最末開始。


    無霞一年之內便成為九十九中之一,確實本事不小。不過,每月的奉養和任務的賞金,她隻取極少留作生活。五年下來,她雖然還完了債,但估計除了昔日逃出來時留下的那些,也是身無長物了。”


    日頭已經高高掛上了,又是一個豔陽天,無風時小城總是安寧的。


    雖然往生場不敵戰場兇險,但在場之人包括謝明懿,都對那女子心生不忍。畢竟從養尊處優到與人拚殺搏命,這期間艱辛不言而喻,他們也並非木石。


    “我與無霞也曾交過手,原來隻知道她出手狠辣,竟不知背後還有這樣的不得已。”葉流芳輕輕歎道。


    寒雪轉身避過他的眼睛,想起自己,對著窗外感歎道:“照夜樓的殺手有兩類,一類是為了錢財,一類是身不得已。若是不能在規定期限內交付贖金,下場會生不如死。”


    聽到這裏,屋中不約而同靜默了,他們都知道照夜樓的手段。


    院子裏傳來聲響,白落行起身了,正磨磨蹭蹭梳洗。


    看到她,寒雪突然想起什麽,轉過來看著謝明懿說:“說起來,玉手小醫倒是對她怕得緊呢。”


    白落行開始在院子裏打五禽戲,謝明懿看了一眼說道:“她倒是知道保養,不像她的師兄那樣嗜酒縱欲。她與你們不是好友嗎,怎麽還有恩怨。”


    “她與我和寒江是好友,無霞因為是寒江師妹,才勉強有些交集。”寒雪看著謝明懿,一雙眼睛左右掃著他,“那一次她傷的極重,為了保命才來找的白落行。您也知道,白落行愛錢財慣了,新客多多少少要撈上一筆。


    那日無霞也是被逼急了,直接就拿千機抵著白落行的脖子說,‘該給你給我一份不會少,其餘的多一分我也不會給。你最好老實一些,我不怕手上多一條命。’要不是寒江及時趕迴來,白落行是真要吃虧了。”


    謝永心裏暗想:倒也怪不得任何一人,都有各自的難處。不過他心裏也清楚,若是有選擇,誰願意過朝不保夕的生活。


    謝明懿聽著,淺聲問道:“你當時在場?”他輕輕向後靠了靠,窗台剛好隱去他的身子。


    “不,我和寒江一起,趕迴來時剛好看見。白落行一見我們坐地上就大哭,無霞拎著傘站在一邊,沒有解釋也不爭辯,隻極冷漠地盯著。她殺人時才是這副樣子。”說著,寒雪又盯著窗外,玉手小醫正在研藥,“之後白落行還要繼續發作,寒江極力勸和,無霞才沒有計較。”


    謝明懿腦中驀地浮現趙綺那日殺死那山匪的樣子,這一想攪得他心思有些亂了。他接連飲下幾口茶,壓下自己胡亂揣測的心緒。


    這時院子裏傳來動靜,有人在叩門。白落行一向懶得很,這一次竟十分積極地跑去開門。寒雪微倚著葉流芳,探頭看著窗外不禁一笑。


    “真是說著曹操,曹操就來了。”寒雪伸出手,輕輕指了指,向謝明懿示意。眾人都看向院門,十分默契地噤了聲,連唿吸都放慢了。謝明懿仔細一瞧,會心一笑,果然是熟人。


    晉元習就站在院外樹下,今日紺青色的衣裳襯得他風度翩翩。


    白落行出來,聲音抑不住的欣喜,小聲叫道:“你來啦,可是昨日拜托我的事情。”


    晉元習溫暖一笑,眼神有些閃爍,壓低聲音說:“確實是,她就在雲來客棧住著,你也認識。”


    聽到這裏,白落行臉上的笑容一僵,頓了一下,從牙齒裏擠出幾個字:“不會是無霞...”剛說出霞字,晉元習就伸手捂上她的嘴,急忙低聲喝止。


    雖然沒有用力,但白落行已經委屈地不行,眼淚都含上了。晉元習看著,於心不忍,又鬆下手來,忙不迭小聲向她道歉。


    可白落行何許人哪,有氣就得撒出來的主。眼淚剛收下去,嘴巴就不饒人了。


    “你擔心她做什麽,昨日我就去看過了,好得很。”白落行沒好氣地說道。


    “你已經去過了。”晉元習也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臉上的訝異就變為平靜,了然於心地笑了,“她沒事就好,我也暫且可以放心,但是答應你的銀子仍不會少。”


    哼了一聲,白落行繼續說:“她跟謝明懿在一起,看著多少有些關係,說不定早爬到他床上去了,你何必為她花錢呢。”聲音比平時更嬌橫些,可眼睛停在晉元習身上,一直不曾挪開。


    “夠了。”話說得難聽,晉元習終於是有些怒氣,低聲斥責她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也不該這樣詆毀。她是個姑娘家,閑言碎語有多難受你是知道的,何必再多捅一刀。”


    經他這麽一吼,白落行也怔住了,垂下眼看著地麵,咬著嘴不說話了。


    晉元習歎了口氣,看向一邊,卻瞥見站著的寒雪。覺察到她身邊好像有人,他頓時心裏一緊,匆匆說道:“我說話重了些,你別在意。東西晚些時候會有人送來。”隨即告辭離開,一刻不多停。


    見他就這麽走了,白落行氣得跺了跺腳。迴到院子裏,扇扇子的力氣都大了許多,火星都被她扇地飛起,手上的鐲子叮當作響。


    謝明懿坐在樓上,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曲風小院地處偏僻來往的行人少,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深深地看著他們,並沒有說話,拿著茶杯的手指卻漸漸泛白了。


    謝永默默站在他身後,瞧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又慢慢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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