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全部學生放學後,範明世這才找到範叔,“範叔,明天早上若是陳青山還不來,勞您跑一趟腿,去他家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他今天沒來上課?他前幾天不是都有來上課,我記得他今年要參加小試?”範叔道。


    “嗯,昨天來上課時也不見有什麽異常,今天確是沒來,明天要是人還沒來也沒有家人來請假,你就跑一趟。小考之事耽誤不得。”


    “行。我明天就去他們村走一趟。”


    範叔走開兩步,突然又停下腳步,神情微微不解的問“少爺,那陳青山說是比宋良佐早讀半年書,可我看你這兩年多來沒少給宋良佐私下授課,如此說來宋良佐進度應該不比他差,良佐這孩子是不是也能參加小考?他今年不試試?”


    “我也有心讓他試試,不過眼下名額有限,大年紀那邊有四人要參加。陳青山情況特殊,他自己找到我想要今年下場。”


    範叔也知道陳青山家情況,他爹為了讓他讀書,把他姐姐送到鎮上給一戶兒子都有他那麽大的人家做小妾去了。


    範明世見範叔沒說話,繼續道“眼下依宋良佐對四書五經的熟悉,他要去考隻要不出岔子必然能過府試。當下一來沒名額,二來我事我也留了私心,想再讓他多穩固一年,等他下場說不定能爭一個小三元出來。”


    範明世一邊同範叔說話,倆人作伴朝著內院走去。


    小三元是指縣試、府試和院試中每一場都是第一名。


    小三元也分兩種,一種是當年或來年(三年考兩次)從白丁一躍成秀才,且場場考試都是第一,這個是正兒八經的小三元。


    雖然沒有實質獎勵,好名聲卻是在外。


    還有一種是偽小三元,偽小三元是指你同年得中童生,又是府試案首,但放棄同年院試,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再參加院試。


    在院試過程中有幸得案首。


    此時總會有一些人跳出來,打著祝賀的名義拍馬屁道:原來某兄去年就是府案首,今年案首又被某兄摘得,真是可喜可賀,你這也是爭了一個小三元。


    讀書人尤其要臉麵,既然話是別人說的,自己還去澄清個什麽勁。


    長久下來,也就有了偽小三元一說。


    隻不過這種一般都是嫻熟的人私下喊喊,得不得官方認證。


    “他有機會爭一個小三元?他要真爭個小三元迴來,那日後不說在縣裏,估摸在府裏都能有名聲。將來他去府學讀書也好,或者做教書先生也罷,定然比同期其他秀才占優勢。”範叔聽聞後真心為那個孩子感到高興。


    範明世卻是微微一笑,“範叔你想差了,明年沒有院試,他想考中秀才的後年。但他明年也才八歲,隻要明年能奪得府試案首,八歲的童生可算是神童。正陽縣出了一個神童,就連知縣大人對他都會格外關注。將來參加科考能為自己博得不少好處呢。”


    “哈哈哈,不差那一兩年,他要真成神童,再一舉成秀才,咱們私塾也能跟著出名嘞!”範叔高興的哈哈大笑。


    “你們兩人說什麽呢,在屋裏都能聽到你們談笑聲。”這時,謝知姝挺著圓滾肚子,在捧花的攙扶下從屋裏出來。


    範明世快走兩步代替捧花,攙著她就要迴去,卻是被謝知姝小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下。


    “我今天在屋裏歇了一天啦,就想出去走走。”


    “外麵天冷,你需小心身體。”此時一臉柔情的範明世和課堂上一張黑臉的他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又不出大門,就在院子裏走走。”謝知姝是打定主意要出門走了。


    範明世沒法,隻能苦笑一下,對著捧花道“你去把夫人的披肩拿來。”


    “哎!”


    不過片刻捧花拿來披肩,範明世接過,仔細給夫人披上,這才出門。


    眼見捧花要跟過來,被謝知姝阻攔。


    倆人沿著院子的走廊,範明世輕聲和她說著點什麽,倆人慢慢走到東跨院,看著那一間間學堂,謝知姝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


    “致遠,良佐那孩子聰慧、心細又懂事,對我又有救命之恩,就連我們現在能有身孕,也是他在旁沒少跟著操心。她若是個女孩我都想認他做幹女兒,可惜他是個男丁,日後我沒有法子同他走的過近。你就沒有想收他做入室弟子的想法?”


    致遠是範明世的字。


    範明世見夫人提到這些,不由得苦笑一聲,頗為冤屈的說“夫人怎麽知道我沒有提過?”


    謝知姝停下腳步,狐疑的看向他,“莫非你和他說過?”


    範明世點點頭,“我同他提過兩會,首次是在你病好之後,我心生感念,問他可願意拜我為師?我告訴他隻要他願意跟著我做學問,我的一些珍藏書籍都會拿給他看,和他說明我沒法子讓中狀元,也有機會讓他成為一名舉人。結果,你猜他小子怎麽迴答我?”


    謝知姝宛然一笑,“我可猜不出來,你快說說看。”


    “那小子仗著我對和顏悅色道:夫子,你又不是小氣之人,屆時肯定會拿出來給我看的對不對。他那模樣好像我不拿給他看,便成了藏私之人。”


    謝知姝沒想到宋良佐會如此迴答,被逗的哈哈笑,良久後才道“像是他會說出的話。另一次呢?”


    “年前放假時說的。”


    “這次他說什麽?”謝知姝好奇問。


    “他問了什麽是弟子,我告訴他後,他幾乎又是想都沒想的拒絕了。隻不過這次他嚴肅了很多,他說想跟著我做學問,因為自身原因他不能當我的入室弟子。”


    範明世眼見夫人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他再次失笑,“我沒有多問,可我也想不通,他是他們家唯一的男丁,將來家裏的出路都應在他身上。眼下拜我為師我也不會虧待他,他更有機會走到最高位置。他怎麽還是拒絕呢?”


    ......


    此時,通往大柳樹村的路上,宋良佐正在和宋進金對對子。


    他是不知道夫子和師娘正在議論自己為什麽不拜師,就算知道也沒法子。


    他是真不敢拜師。


    這年頭拜師就如同給自己找了幹爹和幹娘,他要是正兒八經到小子,在第一次就答應了。


    眼下他的偽裝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巨雷,萬一等他哪天考到京城,身份暴露,誰知道會不會連累他們呢。


    誰知道會不會死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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