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康川縣,九泉山。


    從這個時節開始,山區的天就暗得越來越早了。


    這不,剛到酉時,太陽的餘輝就剩下不丁點兒,夜色逐漸籠上了山頭,形成了大片暗色陰影,似有鬼魅隱藏在其中。


    徐丹楓一身青灰色長衫,肩上挎著一個深藍底粗布的褡褳,手上拎著兩個油紙包,行走在山間的蜿蜒小路上。


    油紙包外微微滲出了一些油花,順著風來的方向細細一聞,就能聞到那油紙包裏那一股子烤糖餅的香氣。


    徐丹楓腳下速度不慢,在山間如履平地,很快就來到了山上的一個岔路口。


    左邊荒草叢生,不過在漫山遍野的雜草中隱約能看到一條羊腸小路。


    而右邊那條路就寬敞了許多,大約可容納兩三人並排行走,土路上還有大牲口走過時留下的蹄印。


    徐丹楓想也沒想便一頭就紮入了左邊那條荒僻的小路中。


    無他,左邊更近。


    右邊雖是大路,但卻要繞上許久。


    “這糖餅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徐丹楓嘀咕了一句。


    剛走了沒一會兒,山風漸起,鼓蕩著徐丹楓的衣袍,同時又從高高低低的草叢間搖晃而過,發出陣陣徘徊不散的嗚咽聲。


    如泣如訴。


    月亮被湧來的黑雲遮蔽,隻從厚厚的雲層裏透出一層含混的暗色光暈。


    黑雲遮月,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抬頭看了看忽明忽暗的月亮,再一低頭徐丹楓就發現前麵的草叢裏好像立著一個黑影。


    那黑影看起來約莫隻有兩尺來高,站在那裏不動也不做聲。


    徐丹楓微微皺眉裝作沒看到,繼續朝前趕路。


    眼瞅著離黑影就隻有兩步距離了,那黑影忽然一個跨步站到了小路的中央。


    與此同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少年郎,你看我像人還是像仙啊?”


    隨著這個動作,那黑影已經完全暴露在徐丹楓的視線中。


    那是一個全身長著土黃色毛發,身材細長,且有著四條短腿和長頸的——黃鼠狼。


    此時,黃鼠狼像是人一樣上身挺直,負手而立。


    徐丹楓略微往側邊轉了一下,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就要從這黃鼠狼身旁繞過。


    這黃鼠狼身形一陣飄忽,又站在了徐丹楓前麵三步遠的地方。


    它的聲音比剛剛更加低沉,語氣中還透著一股子兇戾之氣,“少年郎,你看我像人還是像仙啊?”


    徐丹楓仍舊沒有理會,身子一偏剛想從它的另一側繞過,就見黃鼠狼同時跨步,擋在自己的麵前。


    “少——年——郎——”


    這次黃鼠狼的話說的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死死地盯著他,似乎在等他迴答。


    “唉!”徐丹楓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是碰上黃鼠狼討封了。


    傳說,動物年歲長了,沾染天地靈氣後,就可能會開啟靈通智慧,想往更高階進化,就和人都想成仙的道理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所有動物要想得道成仙,都要先經曆成妖、成人這兩個階段。


    而變成人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悶頭苦修,一朝頓悟並在天雷下褪去一身皮毛,翻身把人做。


    還有一種取巧的方式,就是討封。


    修個幾百年有了靈力修為,就向人討個封賞。


    徐丹楓看向了麵前的黃鼠狼,沉聲道:“我看你像——”


    黃鼠狼微微輕抬自己那細長的頭頸,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下一秒它就能度過這個化形劫。


    這一刻它仿佛想到了自己修煉數百年的不易,如今終於可以褪去獸身化為人形,它已經在暢享那美好的紅塵人間。


    “我看你像——”


    “像是個幫我砍柴、打水、做飯、洗衣,任勞任怨,還不要工錢的大冤種!”


    黃鼠狼臉上的興奮勁兒還沒褪去,但是它卻感覺不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隻是隱隱覺察到自己跟眼前的少年郎有了那麽一絲聯係。


    它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我說,看你像是個幫我砍柴、打水、做飯、洗衣,任勞任怨,還不要工錢的大冤種!”徐丹楓磕巴都不打一個,直接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黃鼠狼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步,為什麽這個少年郎不按套路出牌?


    那剛剛自己感應到的聯係,難道是說……


    黃鼠狼不敢想下去,見那少年郎邁步要走,趕忙又攔到了他麵前,剛開口:“少年郎,你……”


    “你不會是惦記我這糖餅吧?”說著話徐丹楓將拎著油紙包的右手背到了身後,“這可不能給你。”


    “我不是……”


    “懂了,是剛才的還不夠。”徐丹楓挑了挑眉毛,氣定神閑地說道:“那你還像每個月給觀裏捐一百兩香油錢,逢初一、十五就要供奉三牲六畜,每三年給觀裏一小翻修,五年一大翻修,然後還樂此不疲的……大冤種!”


    黃鼠狼一聽這話,心中一口氣沒捋順,頃刻間嘴角就見了血。


    它知道這是討封失敗的懲罰。


    徐丹楓一看就樂了,“哎呀,這是高興的從嘴角留下了淚水啊。”


    “少……少年郎,老朽修煉五百餘年實屬不易,且放老朽一馬……”


    “嗬嗬,那我活這十五年就容易了?”


    但凡異類向人討封,不論它從人這裏獲得了什麽,那這個人一定會失去什麽。


    人,雖為萬物之靈,但許不了太大的東西。


    有句話叫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更不用說,這隻黃鼠狼它不僅向人討封,竟然問的是“你看我像人還是像仙”妄想一步登天、羽化升仙。


    所以不論徐丹楓迴答它像人還是像仙,且不論黃鼠狼如何,他徐丹楓肯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由此可見,眼前這個討封的黃鼠狼是何等歹毒!


    “你自己撞上來的,以後好好幹活,粗茶淡飯管夠。”撂下這句話,徐丹楓就要走。


    黃鼠狼一咬牙高聲說道:“如果肯放老朽一馬,老朽有一寶物,就藏在這九泉山的華蓋峰,可將具體地點告知於你。”


    徐丹楓偏頭冷哼道:“我還是希望有個能替我幹活的。”


    “慢著!”黃鼠狼跳到一旁的草叢裏,撥弄了一會兒,雙手托舉奉,“這寶物獻給小公子,求放過。”


    徐丹楓將黃鼠狼獻上的寶物挑起來一看,是一個陰陽雙魚玉佩,雕工很粗糙。


    “就這?也就縣裏集市上十文錢的貨色,你這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黃鼠狼不知道什麽是報紙,但也聽出少年郎的意思是這東西是個破爛兒。


    “少年郎,這玉佩可是個好寶貝,關鍵時刻可以保你一命的。”


    徐丹楓冷笑道:“那玉佩給你,你讓我斬一劍,我看看你死不死。”


    “使不得,使不得啊。”黃鼠狼思來想去,肉疼地說道:“老朽願獻上五十年修為,如若還是不行,老朽還是去給你幹活吧!”


    徐丹楓也不是真的想要黃鼠狼仆從,否則人家都帶什麽狐女、蛇精的,自己帶個黃鼠狼,還特麽是個老頭。


    多跌份啊!


    “行吧,修為拿來!”


    隨即,黃鼠狼腹部一陣鼓脹,然後它微微張嘴,一團核桃大小的白色光團就被它吐了出來。


    徐丹楓把捆著油紙包的繩子遞到左手上,右手在腰間一摸撤下一個隻有巴掌大的黃色小葫蘆。


    將小葫蘆貼近那團白色的光團,肉眼可見的一縷白色青煙就被吸入了葫蘆中。


    徐丹楓拿起葫蘆在耳邊搖了搖,怒道:“隻有四十九年!”


    黃鼠狼心道,明明就是五十年,可是現在如果不給,那就白白損失了玉佩和先前給出去的修為。


    一咬牙,又吐出一顆綠豆大小的光團。


    待收了這個光團,徐丹楓才說道:“行了,剛才那些不作數,你可以走了。”


    黃鼠狼如蒙大赦,頭也不迴地就鑽進了荒草叢中。


    遠遠地,它聽到後邊有人在喊:“我看你精氣修為大損,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


    話音未落,一抹冰冷劍光掃過,所有荒草登時攔腰截斷,而荒草中的黃鼠狼身首異處,已然斷絕了生氣。


    “下輩子投個人胎,就不用討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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