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屋門口,我才翻出手機來看。嗬嗬,不出所料,一個電話也沒有,無論我去了哪,多久迴來,沈喬,你都不會打電話過來問問,關心關心嗎?或者哪天我失蹤了你也會繼續風輕雲淡的生活下去,就如同我從沒插足過你的生活那樣。是嗎?是這樣嗎?

    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進去,我怕看到他冷漠地那雙眼和麵孔會忍不住衝他發脾氣,會哭著訴控他的行為讓我有多麽挫敗與不甘,會大鬧讓他覺得我很煩從而不給一絲解釋就離開。

    沈喬,你可以什麽都不管然後離開,而我卻做不到,我怕你黑夜做噩夢驚醒沒有我抱著你哄你入睡,我怕你半夜想喝水磕碰到手臂、小腿沒有我幫你擦雲南白藥,我怕你在黑暗中行走找不到方向沒有我燃燒自己給你找到前方的路。我怕。而你僅僅是會笑一笑表示感謝,表示你不介意我這樣義無反顧的幫助你,給予你溫暖,而不是你很需要,必須要我做這一切。我知道,有我無我於你都不重要,從來都隻是不重要。我想現在我是如此念及於你,思量於你的感觸,你仿若藏匿於空氣中的病毒,隨時可以侵入我的身體,你仿若潛伏於黑夜中的貓,隨時可以用利爪傷到我的靈魂。我卻無法傷到你一絲,連頭發也碰不著。你站在我麵前,走在我旁邊,睡在我身邊,我卻感覺你是空的,空幽幽的,我抓不到你的靈魂,走不進去。就算進去了也是一座空城,冷冷地響應我的自作多情。我是不是高估了自己?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真的該放手了?

    也許吧。

    我找了個長椅坐下,抬頭就可以看見我的臥室的陽台,有著微弱的光。很晚了,有著早睡早起這個改不掉習慣的他應該睡了吧?搖搖頭,從包包裏拿出鏡子,看到的是一張精致的臉。經過精心打扮,抹上了厚厚的胭脂的臉。但是依舊蒼白得厲害,突然醒悟怪不得引言會一直問我和沈喬如何如何,原來是看我的臉色不對勁。是太假了,這張臉。笑一個。我緩緩撐起嘴角,準備來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但是真的好假。雙眸無神暗淡無光,畫著濃濃的裝束,誒,北楊,這樣真的好假。我收起鏡子,不願再看到這張經過精心打扮卻依舊黯淡無光的臉。

    而在樓上。沈喬看了看時間,快淩晨一點了,北楊怎麽還不迴來?他不知道手機去哪了,找也不找到,可能是昨夜的激烈讓手機摔到了角落裏了吧。他走出陽台,感受涼風,突然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步伐很熟悉。是北楊。他安心地走到客廳,準備等北楊迴來。等了十分鍾,二十分鍾,卻還不見北楊迴來,他有些心慌,連忙拿起桌上的鑰匙,無意間摸到一張小紙條。他想,是北楊留給他的紙條吧。突然有那麽一刻的心軟,也許他這次迴來,再最後看那個女人一眼,如果她真的過得很好,他就放手,去真心對北楊這個女人吧,這個不計得失,從不要求他對她如何好的女人。

    下定了決心,他下了樓。憑著微弱的視覺他感覺到有人在離門口不遠的長椅上。他輕輕走過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直到他坐下。

    我被身旁坐下的聲音驚動,連忙抬起頭來,怎麽會是沈喬?

    “沈喬?你怎麽下來了?”我調整了情緒,帶著高興的語調對他說。

    “你,怎麽不上去?遇到什麽事了?”他的聲音低沉,在黑夜中顯得特別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沒有啊,剛見了引言,看到她男朋友了,比你還漂亮。”我捉弄著他的耳發,感到莫名的心力交瘁。

    “你就是在想這個?”他疑惑地皺起眉頭。

    “不然呢,我能想什麽呢。你在意我想什麽嗎?”一時之間難以控製我的情緒,看著眼前的男人,怒火從腳底一直猛躥到頭頂。

    “北楊,你究竟怎麽了?”他轉過身來麵朝我,一臉的疑問。

    我沒有迴答,靜靜的讓隔閡在我們周遭流淌,如同一條淺淺的河流,卻足以讓我們隻能相望,不能跨越。

    “記得你答應我陪伴你是因為你去檢查。我就在你家門口等了你七八個小時,因為我聽說你要去墨爾本,所以便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cass來到你家門口等你,那時我還懊悔為什麽沒有找人配一把你家的鑰匙。結果就看見你喝得爛醉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我扶過你,搜出你身上的鑰匙幫你打開了門。那時你就靜靜的躺在沙發上,一句話也不說,緊著閉眼,很痛苦的樣子。我知道你的頭會很暈,所以幫你煮了點醒酒的藥。也就是那時,我用濕帕子放在你額頭的那一刻,你抓著我的手,模糊不清地說,‘我真的完全瞎了,看不見了’。然後你抱著我,抱得好緊,我安撫著你,像對孩子那樣輕輕拍打你的背,說,‘還有我,我陪你,會一直陪你’。你卻沒有開口說話,你知道那時我有多失望嗎?然後我們睡了,第二天醒來你的頭依舊很痛,也很煩惱你昨天做的事情,那時候我覺得我成為了累贅和負擔,所以叫你不要負責,我也不需要。然後你又不說話,徑直走過我的麵前穿好衣服。你的動作很熟稔,熟稔到我誤以為你沒有瞎,你很正常。但是你卻告訴我,醫生說你真的沒救了,你已經徹徹底底的瞎了。本來你還是可以看到微弱的影像。你說你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和疲倦。我說,‘我能夠陪你嗎?陪你去墨爾本,陪你去你要去的地方。無論何時’。你問我是否是真的願意。我毅然地答應了,從後麵驚喜的抱住你。你掙脫開來,叫我去收拾行李,你給你的秘書打電話,說再訂一張去墨爾本的機票。那時我真的無法相信前一秒我仍是絕望的下一秒便給了我那麽大的希望。我真的很高興,真的真的好高興。沈喬,你明白嗎?”我望著他毫無波瀾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他。

    他保持沉默,舔了舔幹澀的唇瓣,艱難地開口,“北楊——”

    “不!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什麽都明白。隻是,我這四年裏所做的一切,都沒有讓你心疼過,感動過嗎?”我挫敗地搖頭,逼問著他。

    “北楊,你很優秀,你很美,你很聰明,很體貼。”他淡淡地說,伸出手摸我的額頭,鼻梁,嘴唇,還有臉,“我們盲人自有盲人的辦法感受身邊人的模樣,北楊,你真的很美,我知道。”

    我不可抑製地大笑,看著他極度認真和真誠的模樣,感到極大的諷刺,“美又如何,你看不見,你連我的心我的付出你都看不見。你就算感受到了也視若無睹。我再美又如何?在你沈先生的眼裏如同一張蒼白的黃紙,不具備任何影響力與意義。你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怎麽做才能讓你呆在我身邊不是那麽的空洞,不是像座孤城一樣空幽幽的!你告訴我怎樣才能在你心裏占據一席之地,我不央求你把你心裏所有位置所有角落都一一給我,我隻央求一點點,一點點能容納我影像的地方。我想讓你想起我時至少心裏是滿足是快樂是美麗的,而不是什麽都沒有。”我大笑著眼淚卻冒了出來,我一遍遍警告自己不準哭,眼淚卻不聽話的掉下來,揪著我的靈魂,一遍又一遍拖遝出疼痛的奏曲。心痛皆如酸氣蓋一樣不斷冒著泡,泡泡一個個升起,破裂,似撕碎我的肉體撒滿天。

    他扳過我的肩膀,吻了下來。他的嘴唇依舊涼涼的。而我無動於衷,又是這俗套的接吻,以為這樣就能夠將我的不安與他的心虛掩飾得天衣無縫,從而粉飾太平嗎?不能,真的不能,心痛依舊敲打著每一處脆弱的地方,令我直視我長久以來不肯麵對的傷疤。我將他給我傷捂在手中不讓自己看見,讓它爛了臭了也無動於衷。我以為這樣自欺欺人、委曲求全便可以一奪他心房,但是我是不是錯得太離譜了,是不是太天真自以為是了?

    他感受到了我的眼淚滴落在臉上的溫熱感,離開我的唇,緩緩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哭。為什麽?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北楊,你告訴我是為什麽?你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對啊,我以前是多麽瀟灑冷靜,如今怎麽成了這副模樣。沈喬你告訴我,我這是我為了誰?我是為了誰!!”我歇斯底裏地怒吼,我真的無法容忍了。迴國?迴國是為了什麽?嗬嗬,我不知道嗎?難道我不知道嗎?

    這次他沉默了,他艱難地握著我的手。

    我抽出手,捂了捂淚,冷靜了下來,恢複了理智。

    “喬,我們上去了吧。”我挽著他的胳膊,起身。

    他很聽話地隨我上樓,一言不發。我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麽?想著如何結束這第一次的戰爭嗎?還是想著如何擺脫我?罷了,這是我人生中的敗筆,無所謂了。我與他之間的一切,了然於心。所以,我這又是何必?不是招他厭煩嗎?北楊,不是說好了要堅持,不要發脾氣,不要使性子的嗎?要讓他愛上這樣的你,這樣瀟灑坦然寬容的你嗎?不是說好了要給他一些空間嗎?

    “對不起。剛剛,讓你見笑了。”我歉意的笑笑,打開門進去,幫他倒了杯水。

    “北楊,你知道嗎?你這樣客氣的說話讓我很心慌。我不知道我對你是什麽感情,但這並不代表沒有感情。”

    “她的名字?”我淡淡的開口,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淡定。

    他愣了一下,無奈地說,“上官淩。”

    喔,原來是她。原來四年前我看著他們一起走入咖啡店讓沈喬魂不守舍的人是她啊。是上官集團的千金,上官淩。嗬嗬,原來如此,那個傳說中優雅、高貴、善良、聰明的女子。我了然。

    我微笑,她的確是一個能讓人怦然心動、飛蛾撲火的女子。看著沈喬挫敗的表情,一切都了然於心,扶起他,提醒他我們該好好睡一覺了。經過了這場鬧劇,我隻希望他能夠不厭煩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安定不要因此而改變。隻期望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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