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輕輕點頭,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細細梳理了一遍,緩緩開口:“沒錯,我覺得從我們踏入淮陽的那一刻起,裴家就已經為我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大禮?我怎麽感覺更像是驚嚇呢?”溫意棠迴想起昨日的種種,裴湛內力紊亂,情蠱發作,兩人又一同跌落瀑布,生死一線。無論怎麽看,這都與“驚喜”二字相去甚遠,反倒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驚嚇”。


    明明都這麽慘了,還說是驚喜?


    裴湛看著溫意棠臉上變幻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他伸手輕輕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隻要你平安無事,那昨日對我來說,就是一場驚喜,甚至是一場大禮。”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溫意棠自然明白裴湛所指。她白皙的臉頰上泛起一抹緋紅,像三月枝頭初綻的桃花,嬌豔欲滴。她催促裴湛繼續說正事。


    凡事都講究適可而止,裴湛也不再逗弄她,轉而認真地分析起來。他認為,從兩人踏入淮陽的那一刻起,便已落入了裴家精心布置的棋局之中。


    首先,溫意棠帶著陛下的聖旨,獨自一人進入了書院,而裴湛則利用味鮮居贏得了書院食材供應的競標。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兩人前腳剛到淮陽,裴家負責食材供應的人選就需要更換?這是第一步,先把裴湛引進來。


    隻是裴家沒有料到,裴湛竟然結識了方家的人,甚至利用方家的身份,假冒“方洛”混進了書院。所以,第二步,裴家迅速調整策略,臨時安排了一場極為草率的演武比賽。


    裴家族學乃是大燕讀書人夢寐以求的聖地,各項規章製度自然是嚴謹有序,一絲不苟。而裴家更是天下世家的典範,家宴的安排更是需要提前周密部署,又怎會如此突然而草率?這是第二個疑點。


    演武比賽的內容更是耐人尋味,不考經世濟民的學問,反倒像是為溫意棠量身打造的題目。其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為了讓溫意棠和裴湛能夠獲勝,從而光明正大地進入裴家。


    聽到這裏,溫意棠忍不住打斷道:“可是,他們又如何知曉我一定會這些東西,甚至比裴澈的隊友還要強呢?”


    裴湛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密室的每一個角落,緩緩說道:“或許,這是他們對你的一場考驗。你若能贏,才有資格參與接下來的安排;若是輸了,我們便沒有資格與他們相見。”


    若真是那樣,他們可能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在書院待上三個月,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淮陽。


    溫意棠不太明白這場考驗的意義所在,秀眉微蹙,臉上寫滿了疑惑。


    裴湛見狀,伸手輕輕撫平她蹙起的眉心,柔聲說道:“別急,聽我繼續說,或許答案就在其中。”


    兩人通過了考驗,順利進入裴家,獲得了參加家宴的機會。家宴之上,裴老爺子特意屏退了所有侍從,顯然是為了封鎖消息。


    他先是將眾人迷昏,帶著裴湛和溫意棠來到祠堂,甚至以一種近乎強買強賣的方式試探裴湛對溫意棠的心意。在得到了裴湛肯定的答複,確認了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護溫意棠周全的決心後,裴老爺子打開了暗門。


    兩人得到了無雙公主的遺物。


    這遺物算是物歸原主,但裴老爺子也在試探,兩人是否有能力接下這本書,是否有能力去麵對,甚至解決這本書出世後可能引發的所有風波。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這些事情都是以“方洛”的身份做的,而不是裴湛。所以,還需要一個讓裴湛名正言順登場的機會。


    於是,裴老爺子繼續布局。他先將裴澈喚醒,讓他誤以為是“方洛”做了這些事情,包括迷暈裴家眾人、挾持郡主、偷盜秘寶等等。


    緊接著,裴琅帶著眾人趕來,上演了一出“替天行道”的好戲,將“方洛”打落瀑布,而郡主則下落不明。


    至此,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現在,隻需要裴家那個不肖子孫裴湛突然出現,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將郡主救出。如此一來,裴家便可名正言順地讓裴湛認祖歸宗。


    溫意棠聽完,忍不住拍手稱讚:“真是想不到,這一樁樁、一件件,竟然環環相扣,你們裴家真不愧是百年世家,果然滿腹韜略,心眼頗多。”


    “那我就當你是在誇獎我了。”裴湛的桃花眸微微彎起,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意。


    不過,這其中有些事情並不在裴老爺子的掌控之中,但好在兩人福大命大,事情並沒有完全失控。


    比如,裴湛體內的情蠱。裴琅那一掌原本並不致命,隻是裴老爺子沒想到裴湛的大部分內力都用來壓製情蠱了。在與高手對決時,裴湛很快便力不從心,甚至危及性命。


    若是昨夜裴湛還執迷不悟,或者溫意棠選擇離開,那麽此刻躺在這裏的,恐怕就真的是裴湛的屍體了。


    溫意棠不敢細想昨晚的驚心動魄,隻覺得生死不過在一念之間。


    “那為何我還需在此處多待些時日?我們不應該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嗎?”溫意棠疑惑地問道。


    “不急,先讓消息傳遍淮陽再說。更何況,你現在起得來嗎?”裴湛的語氣總是這般跳脫,前一秒還一本正經地分析局勢,下一秒便又恢複了那副略帶無賴的模樣。


    溫意棠嬌嗔地瞪了裴湛一眼,試圖起身。然而,身體卻像散了架一般,酸痛無力,連走路都成了奢望。


    “還不是都怪你。”溫意棠輕哼一聲,重新躺迴床上。既然眼下的任務就是好好休養,那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溫意棠正準備閉目養神,卻突然想起這場棋局中一個至關重要的、卻又充滿不確定性的因素。


    “裴湛,你說你借用了方家的名義,這算不算將方家也拉下了水?”


    “方才我已經傳信過去,他們倒是隱去了我借用身份一事。但方家閉門不出,並未散播任何消息,想來是裴家已經與方家私下解決了此事。稍後我會去找方不凡,詳細問問情況。”


    “那你去淮陽,順便幫我帶些好吃的迴來。還有,告訴碧桃她們一聲,讓她們別擔心,我很快就迴去了。”溫意棠躺在床上,還不忘指使裴湛跑腿。


    “好,我的大小姐。”裴湛走到床邊,俯身在溫意棠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語氣中滿是寵溺。


    “早些迴來。”


    裴湛的身影已經快要消失在門口,溫意棠那嬌滴滴的聲音卻又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眷戀。


    裴湛的腳步微微一頓,他知道,若是此刻不走,恐怕就真的舍不得離開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縱身一躍,消失在了瀑布之中。


    溫意棠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石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索性起身,開始翻閱密室中留下的那些書籍。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些都是無雙公主留下的東西。


    那麽,裴家和無雙公主當年究竟有著怎樣的糾葛呢?


    其他的遺物雖然也有看護,但遠沒有裴家這般嚴防死守。若要溫意棠自己排序,自然也是武器排在首位。


    隻可惜,跳下瀑布之前,怕把書弄濕,溫意棠將它留在了上麵。


    溫意棠走到案牘旁,開始翻閱那些泛黃的書籍,在其中幾處,發現了幾處特別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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