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四年三月十四日半夜。在父親的陪同下,我坐著轎子早早來到了神武門。


    所有上三旗包衣的候選秀女都必須提早在神武門的大門口等候。


    包衣女子參加的選秀與八旗選秀不同,八旗選秀主要是從八旗女子中挑選出中意的少女作為內廷的後妃,而包衣選秀則是選拔宮女,主要是為皇室幹活,如伺候後妃,針線,洗衣、掃地等。


    大多數秀女被選中後都會在宮裏服務十年左右,直到二十五歲方可出宮擇配。


    當然,也不排除有些才貌出眾的秀女,有幸被皇上臨幸,懷上龍裔,一躍成為貴人。所以大多數上三旗包衣秀女都懷揣著這樣的夢想,希望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淩晨兩點,神武門大開,在內務府的安排下,我們都換上綠色的宮衣,每人胸前都掛好了記錄著我們身份信息的木牌,在太監的指引下進入禦花園。由內務府進行篩選。


    姿色秀麗、容貌端莊,身體康健,沒有異味的處子才有可能被選上。


    選秀一步一步有條不紊進行著,經過了所有流程之後的秀女們都會聚集在一起,等待選秀的結果。


    女孩們都很激動,也都很矛盾。畢竟宮女被皇上看中的幾率不是很高。伺候宮裏的貴人也不是個容易的事。


    我屬於內定人員。所以也不像其他秀女那樣忐忑不安。


    第一次進宮,我對這裏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我獨自一人站在窗戶邊,看向外麵的景致。


    淡藍色的琉璃瓦屋頂,潔白的玉石欄杆,鵝黃色的牆壁,宮殿巍峨壯觀,彰顯著皇家的莊嚴和華貴。


    忽然,聽到有太監報道:“正黃旗包衣萬琉哈氏留牌子。”


    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子走了出來,綠色的宮裝襯得她的皮膚特別的白皙,晶瑩剔透的十分水靈。隻見她落落大方對那個太監福了一禮道:“奴婢萬琉哈氏見過公公。”


    那太監道:”姑娘請隨奴才走吧。”


    緊接著又有幾個秀女被留了牌子,跟著太監走了。


    “鑲黃旗烏雅氏留牌子。”終於聽到了我的名字。在其他秀女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目光下我隨著那個太監走去了內宮。


    想不到,我居然與那個萬琉哈氏被安排在一個房間裏。同房間的還有兩個秀女,五官倒也端正,但與萬琉哈氏卻不能比。


    我從小就沒有什麽朋友,一下子多了三個姐妹。還是比較開心的。


    而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歡萬琉哈氏的那份沉靜而雅致的美。與她自是格外親近。


    那兩個人都是跳脫的性子。像兩隻快樂的小鳥。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不過三句有兩句都離不開皇上,好像她們選上的不是宮女,而是被皇上留了牌子的妃子。


    剛開始我還覺得挺新鮮挺熱鬧。到後來聽她們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個話題,就感覺聒噪得很了。


    萬琉哈氏看向我,我們倆相視一笑。似乎有同感。於是我笑道:“妹妹,我們去外麵走走吧。”


    萬琉哈氏笑著答應了。


    外麵是個長廊。兩邊都種滿了低矮的灌木叢。中間夾雜著一些薔薇。綠樹叢中萬點紅,十分雅致。


    我們倆不敢亂走,就在走廊的欄杆邊上站著說話。


    “我叫瑪琭,妹妹叫什麽名字?”


    萬琉哈氏掩唇笑道:“姐姐可以叫我妞妞,隻是姐姐為何知道我就一定比你小呢?”說完自己又忍不住嫣然一笑。這一聲姐姐和她的問題有些矛盾。


    我指著她胸前的木牌忍不住笑起來。她這才恍然大悟。我們之間的友誼也就在玩笑中不知不覺又提升了許多。


    第二天,被選上的秀女都換上了藍色的宮女服飾,頭上也戴著簡單裝飾的白色鈿子。然後就被分配到各個工作房。如針房,繡房,禦膳房等。


    我和二十幾個宮女都被分配到了繡房。值得高興的是萬琉哈氏也被安排到了這裏。


    大家正小聲的討論著未知的將來,相互安慰和鼓勵著彼此。就看到兩個跟我們不一樣裝飾的女子走進了工作間。


    一個年齡在二十左右麵容清冷的女子滿臉嚴肅的看著大家。工作間立刻安靜了下來。


    那女子犀利的眸子在所有人麵前掃過一遍後,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是你們的教引嬤嬤,你們可以叫我翠玲姑姑。以後會由我分配你們的工作,也是由我教你們宮廷禮儀和規矩。我對你們沒有過多的要求,就是聽話,照做。若有誰不服管教,隻管來試試。”


    所有人聞言都屏聲斂息,心生敬畏。


    翠玲姑姑十分滿意我們的表現,語氣也變得溫和了一點。她接著道:“現在,開始我們的第一課,那就是怎麽從服飾上辨別皇上和各宮的主子。”


    此話一出,就有人沉不住氣了,開始小聲的議論。


    翠玲姑姑臉色一沉,冷冷道:“不要以為教你們這些你們就能接近皇上。很多人一生都可能見不到皇上一麵。教你們是擔心你們萬一衝撞了貴人。自己送命不要緊,還連累我們整個繡房。”


    所有人立刻又安靜下來,許多人臉上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翠玲姑姑淡淡的道:“想要在這宮裏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必須管好你們的嘴巴,少說話,少打聽,懂規矩,知進退。你們都好自為之吧。”


    接下來的日子是十分枯燥而辛苦的,我們每天除了打掃清潔,還要接受嚴格的禮儀訓練,就連站立行走甚至麵部表情都有嚴格的要求。


    其中就有一些宮女,雖是包衣出身,但是原本家境很好,嬌生慣養的有些不服管教。被翠玲姑姑毫不留情的發配去做又髒又累的雜役了。


    大家這才知道厲害。再也沒有人敢行妄悖之言,做忤逆之事。


    不知不覺已過了半個月,我們才慢慢開始接觸繡品。


    給皇上和各宮的主子繡衣服可不是鬧著玩的。翠玲姑姑一邊教我們一邊在我們中間選擇手藝精湛的女子跟著她一起為主子服務。


    可能是因為我的繡技在新進宮女中出類拔萃,又或者是因為我的堂叔,內務府總管的這個堅強的後盾。我被翠玲姑姑特別關照著。很快就適應了宮廷的生活。


    這一天,翠玲姑姑把我單獨叫到了她的房裏。拉著我的手笑道:“瑪琭,從明天起你就要離開繡房,去景仁宮伺候剛剛冊封的佟妃娘娘了。”


    我一聽,心裏就沒底了。原本在繡房感覺挺安生的。翠玲姑姑看著嚴厲,其實心地善良。更何況身邊還有萬琉哈氏那樣親近的夥伴。我真的舍不得離開這裏。


    翠玲姑姑笑道:“傻瓜。能近身伺候主子是你的福氣。將來還可能有機會見到皇上,這是所有人求之不來的。再說,內務府已經安排下來了,也由不得你我。”


    我眼圈紅了,看著翠玲姑姑很真誠的道:“姑姑,我舍不得你。”


    翠玲姑姑一愣,看得出來,她也有些感動。她歎了一口氣道:“在這後宮裏,最珍貴,但是也不值錢的就是善良和友誼。以後,不要輕易對他人付出真心,也不要隨便相信別人。懂嗎?”


    我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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