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伸手抱起裴念一,一閃一晃,又躍進法相光芒之中,這才稍稍喘了口氣。


    不過瞬息之間,已過生死。


    裴念一定了定神望向謝長安,謝長安也正看著她。


    法相的光芒下,謝長安的目光清晰可見,那是一種擔憂且嚴厲的目光,仿佛在告訴她,不可大意。


    廝殺聲不斷傳來,可法相的光芒卻越來越黯淡,所及之範圍也越來越小。


    弟子們不得不邊戰邊退,直到退到護宗大陣的結界處。


    魔獸們源源不斷,但另一邊,清流宗卻沒有那麽多人。


    盡管每一個弟子都拿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來,可是光靠數量堆疊,這些魔獸也能將他們耗死。


    “咳。”


    裴念一吐了一口血出來,她的身上劃出了許多深可見骨的傷痕。


    她迴望身後,聖祖法相已經有些模糊了,怕是撐不了太久。


    她無法想象若是法相被破,清流宗會變成什麽樣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身旁的弟子同樣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謝長安始終擋在她的身前,讓她疲憊的時候能喘口氣。


    裴念一深吸一口氣,眼神更加堅毅起來。


    她咬了咬唇:“再來!”手中的玄墨越舞越勇。


    少女一劍揮過,又一隻魔獸倒在地上。


    清流宗的弟子還在苦苦支撐,每個人都義無反顧地奔向了自己的結局,即使他們知道死亡是唯一的終點。


    但他們一個比一個堅定的走上了這條路。


    裴念一有些難過,即使她明白,每個人都會死,早幾千年和晚幾千年,沒什麽區別。


    此刻,她真的希望能做些什麽改變他們的結局。


    聖祖法相的光芒劇烈地一陣閃爍。


    “快退,撤迴護宗大陣!”有長老高聲唿喊道,伴隨著尖銳的警鳴聲,響徹整個清流宗。


    謝長安臉色突變,他右手揮劍橫掃,劍氣雄渾,瘋狂的魔獸倒下一片。


    “走!”他左手伸出一把摟住裴念一幾番起躍,退迴到護宗大陣裏。


    此時,黑色的煞氣忽然開始浸染光芒,聖祖法相的光芒仿佛被侵蝕一般,一點點的染成了黑色。


    清流宗的警鳴聲更加緊促起來,聖祖法相乍然光芒大盛,隨後又陡然熄滅。


    黑暗籠罩了清流宗。


    整個山峰被削去山尖,天空之中除了黑壓壓的煞氣在無其他,清流宗在這滅頂之災中搖搖欲墜。


    聖祖法相的消失,讓清流宗失去最大的防禦,天際之中的邪魔仰天長笑。


    “別急,這隻是個開始!吾很快就會踏平中都,東境,西洲,南海,北荒一個都別急。”


    邪魔得意而囂張的笑聲,響徹清流宗。


    邪魔的威壓和殺氣同時綻開,叫人透不過氣來。


    外麵的魔獸如潮水般湧入,朝著清流宗最後的護山大陣攻去。


    掌門的大殿上空已經有魔獸落下,撲向地麵的弟子。


    混戰廝殺開始。


    “我們去找掌門。”裴念一咽下已經湧到喉嚨的血,拉著謝長安踏劍而起直奔半空之中的雲層。


    靈思掌門負手站在空中,平靜地看著下方的廝殺。


    見到裴念一和謝長安,他並不意外。


    “煉製之法可學會了?”靈思掌門看向謝長安淡淡地問道。


    “嗯,可以煉製。”謝長安輕輕頷首。


    裴念一眉頭緊縮,忍不住開口道:“掌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帶著大家離開,再從長計議!”


    靈思掌門卻好像沒有察覺到她急切的目光一般。


    “結果本身就是注定的事情,當你知道你的一切選擇最終都會走向同一個結局時,你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他幽幽地道:“過去永遠隻是過去,你們的道路是未來,有無限可能,不應該拘泥於過去的選擇。”


    裴念一定定地看著他,無法辯駁。


    靈思掌門說得沒有錯。


    “若是我們也輸了呢?”裴念一下意識問道。


    “那就輸了。”靈思掌門滿不在乎道,“人都不在了,還管得了身後事?”


    他看了看天,又轉頭對謝長安說道:“清流宗的劍,想學嗎?”


    謝長安一愣:“可。。。。。。清流宗的劍招不是不傳之秘嗎?”


    靈思掌門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什麽不傳之秘?你我都終將一死,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


    說到這裏,他淺淺一笑:“總要教你一些東西,為清流宗留下點什麽。”


    烏黑的雲層中影影綽綽似乎有什麽要降臨,空中雷電轟轟似乎在表達抗議。


    裴念一握緊手中的玄墨,指節微微發白:“時間到了嗎?”


    “不錯!”掌門好像一點都不擔心驚雷,也不擔心那黑雲,他拿起腰間的酒壺,高高地仰頭,喝完最後一滴酒,然後把酒壺摔了出去。


    “你看好了!”他微笑著拔劍出鞘,隨意挽了個劍花,直指前方。


    裴念一看著他劍指的方向,眼神微微顫抖。


    謝長安震開袖子,對靈思掌門恭恭敬敬俯首一禮。


    前方有強大的存在於黑雲之中閃爍,掌門白衣烈烈,身影渺小卻試圖撼山。


    劍光如梭,似是搖曳撕開了黑濁的雲霧。


    靈思掌門迴首灑然一笑:“隻有這一劍!”


    天地間靈氣翻湧,劍意沉沉而淩冽,劍光攪動風雲。


    風聲烈烈,雷聲唿嘯,裴念一不自覺握緊了拳。


    她看著一個又一個的邪魔從天空之中墜落,大地已經被血浸染成了紅色。


    靈思掌門周身有森森劍意散發開來,豪邁的劍意鋪天蓋地而來。


    那是怎樣的一劍呢?


    裴念一終於明白了。


    他的身影並不多麽高大,卻在揮劍的那一刻,天地間隻有他一人。


    白衣衝天而起,再沒入那黑沉沉的煞氣之中。


    劍意一往無前且堅定,籠罩在天地之間。


    黑雲中有銀色的光芒迸裂而出。


    這一劍斬破了天地,也同樣斬碎了那邪魔的身影。


    裴念一還聽見了天地的哀鳴。


    靈思掌門朗聲一笑問道:“學會了嗎?”


    “學會了。”謝長安眸色沉沉。


    裴念一聽見了刀劍的聲音,也聽見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這聲音響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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