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文麵容僵緊,嘴唇駭得慘白。


    “我……我……槍法不好!我……不敢鬆手!”


    “唉!”我咬著下唇,朝劉誌文的方向招手。


    “把獵槍丟過來!我崩!”


    劉誌文戰戰兢兢,聲音都是哭腔。


    “不成,我不敢!”


    操他娘揍,這他媽還是個大老爺?


    “你把槍往我這邊扔,快點,不要命了?”


    劉誌文渾身抖動如篩糠,片刻,才磨磨唧唧的把肩膀上的槍帶解下,胳膊像是軟骨頭,拿著槍朝我的方向撇,“吧唧”卻一下子丟到了地上。


    這可如何是好?


    萬般無奈,我隻得順著樹枝向下滑,在地上翻了兩個跟頭,一把撿起獵槍。


    那人熊聽見自己的背後有動靜,也迅猛轉身,朝我的方向看。


    它飛箭般的向我衝來,我眼睛一閉,管他三七二十一,彎手扣動板機。


    就在這時,忽然,隻聽“啪啪”兩聲槍響。


    那黑毛人熊,仰脖朝天一陣長嘯,竟連滾帶爬逃離了灌樹林深處。


    “不對勁兒啊!”我緩緩睜開眼皮,額頭上也是緊張到生起了一圈細密的冷汗。


    “怎麽會有兩聲槍響?”我清楚的記得,我的手指隻彎動一下。同樣,我的腳邊隻餘留下一粒彈殼。


    我的臉色有些蒼白,大口的深唿吸。


    幾個同誌紛紛從樹上滑下,王猛那小子這是想來了勁兒。


    “擦他娘的!跑遠了,老子現在去追!”


    我急忙吼住他:“窮寇莫追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問大家:“那人熊為啥逃走?我明明隻開了一槍。”


    周芝紅伸出手,指了指東南方向的位置。


    “我親眼看著,有一顆子彈是從那邊的方向傳來!那邊有人一槍打中了人熊的左眼,才將人熊趕跑的!”


    東南方向,竟然還有人!


    我立刻站起身,朝著東南方向眺望。


    隻見在東南方向的一顆白樺樹樹幹後頭,隱藏著一件隨風飛舞的黃色帆布衣衫。


    “你是誰?誰躲在樹的後頭?”王猛大喊。


    我也跟著喊道。


    “多謝老兄救命之恩。我們是畜牧社的知識青年,不知道老兄是哪個村的?”


    沒一會兒的功夫,隻見當真有一個枯黃幹瘦的中年男人,肩膀上扛著一把生鏽的刺刀長把槍,從白樺樹的樹後緩緩鑽出。


    那男人看樣子像四五十歲,個頭矮小,蠟黃的臉,粗黑的眉毛,毛發很重。身上穿著一身磨的油量的黃布衫,可卻是個生臉,絕對不是我們支援村莊的鄉黨。


    我上前一步,站在那中年黃臉的麵前,身高比他整整高出一頭。


    “多謝你啊老哥!對了,方才就是你在林坳中喊,讓我們瞄那熊瞎子的左眼?”


    黃臉男人卻不迴答我的問題,隻是默默的用衣襟擦了擦槍口,垂著眼眸冷冷道。


    “你們下山去吧!林坳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王猛挺著胸脯。


    “那可不成,我們還得打野豬。”


    黃臉男人陰冷的笑:“哪裏還有野豬!饑荒之年,獸鬼妖孽都難以苟活!”


    劉誌文被剛才的人熊嚇得心驚膽戰。


    “這位老哥說的對!咱們連武器都沒嘍!還擱啥打獵。咱們掉頭下山吧!”


    王猛嗆聲他:“不知道當初誰提議的進深山林坳。眨麽眼的功夫,愣讓一隻黑熊瞎子給你嚇破了膽?”


    “別吵!都是同誌,要搞好團結。”我製止二人道。


    又急忙看向那個黃臉重毛男人。


    “老哥,咱們上山就是想搞點吃食。日子艱難,我看您對這山中十分熟悉。不如請您指點一番,鄉黨們都餓著肚皮,大家夥想活命嘞!”


    我語氣畢恭畢敬,心中感念這黃臉男人開槍相助。


    可萬萬不成想,黃臉男卻是十分的冷心冷麵。


    “讓你們滾,就快些滾!這林坳不是你們該來的地兒。你們想活命?山上的生靈就不想活命嘍?”


    黃臉說完這些古怪的話,肩上扛槍,掉頭便往東南方向走。


    這男人身材瘦弱,步伐卻是異常的穩健輕快。也就抬頭,眨眼的功夫,黃臉已經不見蹤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灌樹叢中。


    周芝紅看著那黃臉消失的方向。


    “這鄉黨怎麽這麽奇怪?不過是個林坳,他能進得?我們就進不得?”


    就在這時,安保國卻擰著眉毛,十分懷疑。


    “那人咱都不認識,根本不是北大荒的鄉親。瞧瞧他肩上扛的槍,竟然還帶刺刀!”


    王猛也在剛剛人熊挨槍子兒的地方,尋到了一枚金色尖頭的異樣彈殼。


    “咦!千秋,保國,你們快看。這個子彈頭,好像是三八式步槍!”


    我把那顆子彈殼接過手中,認真觀察。50mm長,口徑大約6.5mm。


    “沒錯!確實是38式步槍的彈殼。”我萬分篤定。像我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多都有扛槍的夢。對於子彈和作戰武器的了解,這些都不足為奇。


    周芝紅卻是個滿腦子小資思想的女青年,她不懂這些重式武器。


    “啥是38式步槍?”


    安保國義憤填膺的說。


    “家國血與淚你怎麽能忘?38式步槍,那是拚刺刀的槍,那是罪惡的槍……”


    我向周芝紅解釋。“曾經敵人用槍,不過現如今38式已經過時,在北大荒很少見嘞!”


    安保國忽然心生疑惑。


    “千秋,猛子,誌文。我懷疑剛才那個黃臉老頭,說不定是敵人份子?偷偷潛藏在林坳之中,要搞破壞研究。”


    那年,那樣的時局。我們確實經常從收音匣子,聽說哪裏哪裏出現敵人份子,秘密的潛伏在人民群眾之中,隻為了挑撥離間,再次作亂。


    安保國右手握拳,高高舉過頭頂。


    “咱們都是熱血的知識青年,絕對不能讓敵人有機可乘!千秋,咱們得去找那個黃臉男。寧殺錯,不放過!”


    想當年的我們,是如此的意氣風發,是如此的慷慨激昂。


    隻可惜,我和安保國,王猛等人卻是疑心太重,會錯了黃臉男人的話中意。


    我們尋著黃臉男人消失的東南方向走去,卻不成想,祖國大好河山哪有那麽多敵對份子。有的,卻是鄉黨們口中,久久相傳的黃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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