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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張夫人神情看起來卻懇切得很,突然拉起嶽青凝的手,眼中盈盈含淚:“那日我雖筋疲力盡,但是在屋裏卻聽得真切,姑娘是醫者仁心,拚了全力救我和孩子的。”


    “那日事發緊急,大家都很憂心夫人的。”嶽青凝雖然敬佩張夫人豪爽的性格,但是記得楚涵野對自己反複的叮囑。


    京城很複雜,無論是誰,看上去多麽真誠,都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因為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被有心的人聽去,說不定就會被過分解讀,為自己招致災禍。


    “不,明麵上大家對我雖然關心擔憂,可是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別的大家夫婦寡情,難產時多半棄母留子,更何況我家國公這個歲數才有一子,更是難得。他們不知我與國公的情分,都勸國公留子,為的是能攀附上國公府。”


    “那日我注意到姑娘,見你做派便與旁的姑娘不同,夠聰明卻懶得同那些人對付,與我性子很像。那日月華郡主一直針對你,生產後,也有意拉攏我似的,不知是否和姑娘有什麽過節?”


    嶽青凝對張夫人話裏的內容倒沒有注意多少,不過卻覺得意外。


    “夫人同我說這些,不覺得交淺言深了嗎?”她實話實說,即便救過她母子的命,張夫人怎麽就斷定自己不是別人口中想要出風頭的?


    張夫人卻並不生氣,反而笑了:“姑娘果然直率,我出生武將之家,素來不喜虛與委蛇,但若不是我看中的人,並不會與其多言。我看中姑娘,有什麽話便對姑娘說了。”


    這個性格嶽青凝欣賞,便迴報以真誠的笑容,與她說了些家常。


    從張夫人口中,嶽青凝對京城女眷又多了幾分了解,每個人的喜惡,一些癖好和忌諱,嶽青凝都默默記在心裏。


    “月華郡主的哥哥楚將軍是繼野王之後第二位頗得聖寵的大將軍,野王此番迴京,朝中人免不了要拿兩位來比較,這對兄妹都是極傲的主,你們可得小心。”


    臨走前,張夫人特地屏退了下人,拉著她的手同她說了這些。


    嶽青凝心中有數,謝過張夫人後坐上馬車,因為入夜了,便迴了王府。


    迴院子時路過正廳,看見楚涵野正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在那兒等著,嶽青凝才想起自己出門並未與他交代,心中有些愧疚。


    “王爺,我今晚去張夫人家吃飯了。”


    “我知道。”楚涵野淡淡道。


    嶽青凝愣了愣,不過想想也是,自己身邊估計安插了不少楚涵野的人,自己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是都知曉的。


    “那這麽晚了王爺還在這兒,是在等我嗎?”


    楚涵野微微點了點頭,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明日北國公主生辰,宮中設有宮宴,也給你送來了邀請貼。”


    嶽青凝接過楚涵野手中的帖子,不悅地翻看。


    楚涵野見她不高興,問道:“你是不是並不想去?”


    “對,不想去,很煩。”嶽青凝同京城女眷結交是為自己的鋪子招攬更多的客人,至於宮裏那趟渾水,她並不想參與。


    北國公主過生日,關她什麽事。


    “說得好聽是請我去赴宴,其實不過是想看看我這個野王的妹妹到底是個什麽水平的角色,對不對?”


    楚涵野被嶽青凝的直爽給都笑了,招了招手讓她推自己迴屋,給腿紮針。


    “你要是不想去,我便讓秦致去迴絕,反正這種宮宴,我以前也一概不參與的,我以為你喜歡熱鬧所以才想先問問你。”


    嶽青凝撅了撅嘴:“我是喜歡熱鬧,可是京城裏的人個個帶著心思,我沒什麽好同他們爭的,也就懶得應付。”


    她細心地替楚涵野卷起褲腳,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給楚涵野的腿紮針。第一針紮下去,楚涵野的腳條件反射地動了動。


    兩人都很驚訝,嶽青凝忙紮下第二針,腳的大拇指又動了一下。


    她驚喜地看著楚涵野,問道:“你是不是有知覺了?”


    雙腿久違地有了感覺,楚涵野的內心也很激動,雙眸中的喜悅之情難以壓抑。


    “有了一點。”


    “恢複的速度很快,看來不需要多久你的雙腿就能恢複了!”沒有什麽比患者康複更能讓醫者開心的事了。


    嶽青凝開心得像個得了糖的孩子,紮完針後哼著小曲兒收拾銀針。若是能見到她的父母,她一定好好向他們得瑟一下自己厲害的醫術。


    楚涵野見嶽青凝這麽開心,心裏卻別扭起來。


    他的腿被治好了也就意味著嶽青凝沒有理由再留在王府了,她可以拿著自己的賞錢和趙國公送給她的那些財寶離開王府,開始新的生活。


    她難不成這麽想離開王府?都哼起歌來了?


    ——


    第二日嶽青凝被人從睡夢中搖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帶著些起床氣:“幹嘛這麽早叫人起床!”


    入目是碧環焦急的臉。


    “姑娘,薛姑娘來了,正在外麵等著您呢!”


    薛景榮?她來做什麽?


    今天不是那個北國公主生辰宴嗎?薛景榮應該也在被邀請之列,怎麽這個時辰了還會出現在野王府?


    還沒等她梳洗完,薛景榮就闖了進來,神色焦急道:“嶽姐姐,你快點裝扮裝扮隨我入宮吧!”


    “入宮?”


    昨天楚涵野不是說自己不想入宮就可以不入嗎?難道他沒替自己拒絕這事?


    “王爺不是替我迴絕了嗎?他說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


    薛景榮臉色有些不好看,猶豫了片刻後答道:“原本太後也沒發現姑娘你沒去,隻是月華郡主忽然提起那日你替張夫人接生的事,太後得知你醫術高明想見你,結果發現你沒去,有些不悅。所以我來提醒姑娘,一會兒太後身邊的譚公公估計也快來催你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時,小廝便來通報,說太後身邊的譚公公來了,楚涵野正在同譚公公說話。


    嶽青凝沒想到自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自己不想招惹誰,別人卻偏偏來招惹自己。


    沒辦法,她隻能讓碧環給自己隨意化個淡妝,穿上一身簡單的裙裝,便去正廳見譚公公。


    等她見到譚公公時,他的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


    譚公公是太後身邊的紅人,一般京官都要給他三分薄麵,竟然等了個鄉野出身的丫頭等了這麽久,自然很不開心。


    楚涵野見她來了,一身素淨,倒比以往多了幾分溫婉恬靜,就多看了她幾眼。


    這妮子隻要不說話,還是挺順眼的。


    陳管家是個會來事的,見到譚公公臉上不高興了,幫遞上一個小盒子。


    “譚公公從宮裏來一趟辛苦了,這些是我們野王府的一點心意,一會兒我們家姑娘到了宮裏,還望公公多提點。”


    譚公公挑眉,心裏覺得新鮮。


    他聽說野王府從來不與旁人結交,更別提“送心意”這一套了,今天看來,野王府不是不懂,隻是一般人費不著他這麽做。


    譚公公將小盒子微微打開一個縫兒,裏麵滿滿當當裝著金條,眼睛都亮了。


    身為太後宮裏的內官,一年來各個地方送來的打點也不少,可野王府這盒可抵得上宮裏大半主子送來的了。


    不愧是野王府,財大氣也粗。


    讓侍從接過箱子,譚公公的臉色立刻不一樣了,溫聲細語地對嶽青凝行了行禮:“姑娘,太後她老人家命老奴來接您進宮赴宴,姑娘可準備好了?”


    嶽青凝剛剛餘光瞄見陳管家給譚公公的那盒金子,心痛不已。


    她白了楚涵野一眼,那盒金子還不如給她,她保證麻溜地去宮裏赴宴,哪還輪得到這個什麽公公。


    “準備好了,有勞公公了。”不過心裏再怎麽不甘,現在也不敢再繼續耽誤下去,快步隨著譚公公上了馬車。


    秦致有些擔心:“主子,你不跟去嗎,萬一宮裏又為難姑娘……”


    嶽青凝剛來京城不過幾日,這就惹了太後的注意,非得要叫進宮裏去看一眼,楚涵野心裏清楚,她這一去又得被銼磨一番。


    “她以後呆在京城的時日還長,總得學會應付這些。”


    ——


    嶽青凝第二次進宮全然沒有第一次進宮那麽激動興奮,規規矩矩地垂著頭,緊跟著譚公公走到太後宮中。


    宮裏傳來樂曲的聲音,想來宴席已經開始了。


    “姑娘,請隨老奴入座吧。”


    嶽青凝盡量輕手輕腳的,不希望別人注意到自己。不過事與願違,在場的人紛紛向自己投來了注視的目光,嶽青凝不得不把腰板兒挺直了走路。


    太後斜斜地看了嶽青凝一眼,不做聲,心底卻有些驚訝。


    楚淒婉同她說起嶽青凝的出身來,她還以為鄉野來的姑娘一定是一副小家做派,沒想到容貌竟然如此豔絕,舉止動作間也盡顯優雅,倒像是京城的某位富貴小姐。


    席間那些見過她的沒見過她的,雖沒有議論言語,但是紛紛側目,好奇地打量著她。


    又來了,這種像被關在動物園裏被觀賞的感覺,這幾日嶽青凝經曆得太多了。


    她索性選擇性忽略,專心地欣賞起歌舞來。


    整個宴席的氛圍馬上變得不同,嶽青凝倒像是真正的主人一般,樂在其中。


    楚淒婉的身旁坐在一位女子,身著藏藍色縷金繡鶴紋的廣陵錦衣,腰似小蠻,婀娜多姿,五官豔麗立體,容貌與席間女子大不相同。


    她便是元牧修的親妹妹、北國公主元如歌,隨元牧修一同來中原國做質子。


    因自己來自外族,容貌在中原土地上算是難得一見的絕色豔麗,元如歌私底下常常認為中原國沒有女子的容貌能比過自己。


    雖然之前楚淒婉多次和自己說起過這個嶽青凝容貌出眾,但是近日親眼見到了,才從心底感覺自己被比下去了,心中妒火叢生。


    一曲畢,元如歌先開了口。


    “這位姍姍來遲的,便是野王的妹妹嶽姑娘了吧!”


    嶽青凝正想喝口水緩緩,沒想到剛聽完自己就被人點到,一口水差點嗆著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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