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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他才開口:“既然是野王的人,那就請野王迴去好好教導!”說罷,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時,重又恢複了起初的微笑,專心欣賞起歌舞來。


    南宮銘不知怎麽迴事,也不像剛才猴子似的話多,迴到自己座位上一杯一杯地喝悶酒。


    元牧修入座,視線一直對著嶽青凝,頗感興趣。


    中原國的這位皇帝麵上和善仁慈,其實陰狠,最忌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南宮銘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楚涵野,皇帝都默許了,實則試探。而楚涵野步步退讓,刻意掩蓋鋒芒。


    這樣的局麵卻因這個女子而發生轉變,她言語尖銳無理,話鋒直指皇室,皇帝明明已經動怒,卻因她是楚涵野的人而不敢動她。


    楚涵野,沒想到哪怕你眼睛雙腿都廢了,仍是令所有人都忌憚啊……


    他勾了勾嘴角,端起一杯瓊汁,仰頭一飲而盡。


    立秋小宴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下結束了,嶽青凝和秦致陪在楚涵野的身後走出殿外。


    元牧修和南宮厲走過他們身邊時,具是躬身行禮,說上一兩句道別的話,而南宮銘卻當沒看見,徑直走開了。


    “誰叫他剛剛亂說話,這下蔫了吧?”嶽青凝衝他身後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楚涵野冷不丁開口:“你是不是覺得剛剛特別解氣?”


    “是啊,嘴欠就該教訓……”嶽青凝沒有多想便答道。


    “你教訓?剛剛若不是我在,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楚涵野忽然發怒,把嶽青凝嚇了一跳。


    她微微垂下嘴角,帶著小小的委屈。


    “可他把你罵成那樣,我看著生氣。”


    “你隻管治好我的腿便是,別的事情不要擅作主張。”


    秦致皺眉看著自己主子,雖然他也覺得嶽青凝太過莽撞,但是還是頭一迴看見主子對嶽青凝這麽認真地生氣。


    “你……好心當作驢肝肺!”嶽青凝也生氣了,鬆開輪椅把手自顧自地跑開了。


    楚涵野一愣,喊她:“你不要亂跑!”


    “我自己認得路!”


    嶽青凝氣唿唿地跑著,拐了個彎不見了人影。


    楚涵野正打算讓秦致追上他,一個內監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楚涵野認得這個內監,是皇後身邊的人。


    “王爺,皇後娘娘拖老奴給您帶封信,她拜托您務必幫她這個忙。”李內監從袖子裏拿出一個信封,遞交到秦致的手上後,默默退了下去。


    楚涵野撇了信封一眼,不用看也能猜到皇後信裏寫了什麽。


    太子現如今還在獄中,南宮銘、南宮厲兩位皇子同樣優秀,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


    皇帝手段狠辣,朝中諸人害怕被牽連,無一人敢為太子說話。


    現如今他迴京了,這位皇後也就隻能指望自己了。


    嶽青凝原以為自己是認得出宮的路的,可是沒想到這各個方位的宮牆全都是一樣的製式,走了半天都沒走出去。


    這下她的方向感徹底亂了,叉腰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無助。


    “這皇宮這麽大,都不知道豎個路牌的嗎?”她有點後悔自己一個人跑開了。


    迴想剛剛楚涵野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他應該是在關心自己。


    可她現下也沒了辦法,四周靜悄悄的,她總不能大喊一聲,要是被哪個聽見了說她無理,就把她抓去砍頭了。


    還是就在原地等吧,要是自己不見了,楚涵野不會不管自己的吧……


    “不知姑娘口中的路牌是何物?”


    忽然身後傳來一男子的聲音,一瞬間嶽青凝有些驚喜,以為是楚涵野和秦致來了。


    不過聲音不像。


    她轉過身來,是剛剛殿上那個北國太子。


    她收斂神色,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給太子殿下請安。”


    元牧修忽然輕笑出聲:“在中原國可不能稱我為太子。我表麵上是來中原國學習,實際上是來做人質的。”


    嶽青凝覺得他言辭間有些黯然,不過也覺得奇怪。


    “我不過是野王的一個丫鬟,殿下為何同我說這些?”


    元牧修一愣,微微笑了:“剛剛在殿上我覺得你有些與眾不同,所以想與你交個朋友。”


    嶽青凝這次近距離仔細地觀察了元牧修,明眸皓齒、沉靜溫和,是個和楚涵野完全不同類型的帥哥。


    和帥哥做朋友,何樂而不為呢?


    “殿下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氣。”稍微客套了一下,嶽青凝又問道;“不過我現在迷路了,你知道這麽出宮嗎?”


    元牧修領著嶽青凝原路返迴,原來剛剛她走了反方向,現在離宮門可遠了。


    一路上二人交談甚歡,雖然嶽青凝的話多些,不過元牧修也認真的聽著。


    嶽青凝心裏有分寸,隻說了些趣聞,並沒有談及任何和楚涵野有關的事情。


    元牧修也沒有問,這讓嶽青凝覺得元牧修或許大概是個好人,是真的覺得自己有趣,而不是為了從自己身上套楚涵野的話。


    “對了,我家王爺曾派兵去攻打過北國,你是不是很恨他?”嶽青凝剛剛在殿上就覺得奇怪了。


    五年前北國一戰,元牧修肯定損失了許多的人民和兵力,按常理來說楚涵野應該算是他的仇人。


    元牧修抬起頭,看向天邊的雲彩。


    此時太陽已然西斜,晚霞照得天邊如火燒一般炙熱的紅。


    “那年的戰場就像這雲一樣。”他忽然開口,眼中情感複雜,難以辨別。


    嶽青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我不恨王爺,北國本就進犯在先,野王也隻是在保護他的家國。”


    “況且,王爺是難得一見的戰神,我猶記得他在戰馬上揮舞著赤月長戟,以一敵百。”


    “他強大到可以無懼任何力量,每場對戰後,他都會將北國的戰俘放迴。”


    嶽青凝不解:“放迴?那不是故意增加敵方兵力嗎?”


    “他說,即便不削我方兵力,他仍能戰勝。”


    火燒雲印在元牧修的眼中,似乎那片戰場就在他眼前一般。


    嶽青凝無言,聽了元牧修的描述,她似乎能想象到,雙眼雙腿殘疾之前,楚涵野到底有多強大。


    那中毒後發現自己成了廢人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到底如何?


    楚涵野和秦致沒能找到嶽青凝,宮裏內監便讓他們在宮門口等著,發動了所有外宮的內監尋找她。


    到了傍晚,才看見嶽青凝正悠哉悠哉地和元牧修有說有笑地從宮門走出來。


    楚涵野雙眸隱上了一層寒意。


    自己找了她這麽久,她竟然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地散步?


    “嶽青凝!”他沉聲怒吼。


    嶽青凝談得正起勁呢,忽然一個機靈被嚇到了。


    看見楚涵野憤怒的臉,她直覺自己今天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元牧修與楚涵野深深對視,片刻,轉身對嶽青凝告別:“到了姑娘,在下告辭。”


    看著元牧修離開的背影,嶽青凝甚至有些羨慕,自己還要去麵對那頭發怒的“老虎”。


    嶽青凝賠著笑臉走到楚涵野身前:“你們走得挺快啊!”


    楚涵野沒有說話,冷冷看著她。


    秦致幹咳一聲,開口問道:“你為何會和元牧修走到一起?”


    “我剛剛迷路了,正好碰到他,他就把我帶出來了。”嶽青凝話音剛落,楚涵野自己操控著輪椅轉身。


    秦致忙上前將楚涵野抬上馬車,隻留嶽青凝一個人在下麵,不知道該不該上。


    過了一會兒,秦致從馬車裏伸出個腦袋,招唿嶽青凝上來。


    一路上她坐如針氈,楚涵野雖然閉著眼睛,可是她卻覺得有一百雙眼睛盯著自己一樣,動也不敢動。


    她悄悄打量了楚涵野好幾次,見他跟被定住了一樣,眉頭微皺一動不動。


    這麽生氣嗎?以前也沒見他這樣啊?


    為什麽呢?因為自己在宴席上太放肆?可是他已經罵過了呀?


    難不成是看見自己和另外一個美男子有說有笑的,所以不高興了?


    下一秒她立刻甩掉這個想法,吐了兩下舌頭。


    “嶽青凝,你腦袋裏想什麽呢?”她心中暗暗教訓自己。


    隻能一會見機行事了。


    迴了府,楚涵野頭也不迴地就去了自己的屋子裏,嶽青凝鬱悶地坐在院子裏,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嶽青凝以為是楚涵野:“王爺?”


    “是我。”是秦致的聲音。


    “你說你家主子怎麽脾氣這麽大?至於生這麽久的氣嗎?”


    秦致歎了一口氣,他也是難得見楚涵野動這麽大的氣。


    “今日你犯了大錯了。”


    “為什麽?”


    秦致解釋道:“第一,在寶萊殿,你就不該教訓三殿下。”


    嶽青凝搞不明白:“楚涵野不是戰神嗎?為何還要受一個草包皇子的氣?”


    “王爺雖曾是戰神,但也深受皇室忌憚,三皇子更是與王爺水火不相容。”


    “受傷後王爺恐人陷害,在封地蟄伏五年,今日對三殿下百般忍讓,為的就是讓皇室放鬆對王爺的警惕。”


    “可是你教訓了三殿下,王爺不得不出麵護你,這便是提醒了皇帝,王爺仍不容小覷,這在京中的日子,又不知該多出多少冷箭來。”


    嶽青凝愣住了,她今日衝動,沒想到裏麵竟然有這麽多彎彎繞繞,簡直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啊。


    “第二,你不該與元牧修接觸。”


    “為什麽?”嶽青凝覺得元牧修不像是會對楚涵野有害的人,“他和我說並不將王爺視為仇敵,相反還很崇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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