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都追尋到妖荒,親眼目睹了妖帝迴歸。


    他看著雲嵐離開後,本可以迴去複命,但記著昭羽給自己的囑托,還是入了界。昭羽要殺洛川,不管何種原因,他隻管去做,做得好昭羽才會喜歡。


    赤靈族也算是神族,更幸得昆侖山的雪蓮仙上教養,骨子裏來說,銀都的本性不該如此殘忍,但情愛能將萬物改變,人心更是如此。


    銀都麵對洛川時,劍光一閃,終是道了句:“得罪。”


    洛川躲開了第一劍,還未想明白此人為何要殺自己。她試圖用屋內陳設來躲避銀都,問著:“我既自報家門,你是否該明說你是誰?”


    “銀都。”


    “銀都?銀都……啊,這確實沒聽說過。”


    銀都又一劍刺了過去,洛川翻過桌椅到了另一麵,可腳尖還未落穩,銀都突然近身舉起劍刃朝著自己劈來,這是致命的攻擊。


    洛川毫無退路,下意識緊閉雙眼。


    但銀都並未得逞,當他觸碰到洛川的瞬間,被一股力量反擊。


    銀都撞到了桌椅,跪伏在地上看著洛川。


    洛川聞聲半睜一隻眼,看著自己完好無損,又瞧著地上狼狽的人,她愣了。


    銀都咬緊下顎再次飛身而上,但凡他即將觸碰到洛川都會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擊退,隨著一口鮮血嘔出,他看向洛川的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


    來殺人,卻不斷被人反傷。


    洛川難辦,她擠出笑:“這,如果我說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銀都當然不死心,他起身旋轉一圈,褪去普通青衣,現出威風凜然的鎧甲白袍,他手腕靈動,舞出了劍花,隨後劍指洛川。


    洛川畢竟上過神啟,多少見過些天上的人。


    但她還是有些不確定,問著:“你可是九重天的人?”


    迴答她的是即將而來的一劍封喉。


    銀都的戰衣也是其神力的一部分,在抵擋洛川的攻擊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洛川不知道隱藏在身體裏的力量來自何人,她腦袋中閃過妖帝先前推了自己一下,當時隻覺得丹田有股熱氣,沒甚在意。


    如若是妖帝,那麽洛川真該感謝。


    洛川還是被傷了,她跌倒在地的時候眼睛堪堪從碎片上劃過,未傷瞳孔,卻在眉頭留下紅痕。她迴過頭來看著銀都劍在咫尺,此刻該是發揮最後實力的時候。


    洛川看著銀都身後,大喊:“妖帝!”


    銀都當即迴身望去,空無一人。


    洛川兩指夾住銀都的劍刃順勢上滑,她未傷自己分毫還奪了銀都的武器。銀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被洛川用自己的劍架住脖頸。


    銀都有些慍怒:“你撒謊。”


    洛川覺得好笑,她道:“各憑本事罷了。”


    此時外頭傳來動靜,該是長歌發現了不對勁,洛川還是不夠堅定,銀都再次動手的時候她往迴縮了一下,生怕傷到人,於此銀都拿了劍便立刻消失。


    但凡洛川肯下手,銀都此刻就該躺平。


    長歌帶著妖兵迴來,就看到洛川站在一片狼藉中,突然她腳一軟,扶著額頭:“快,叫老頭子,啊不叫妖帝來……”


    妖帝來的時候,就見洛川難過得捂著眼睛。


    再來晚點,傷口就要愈合了。


    “我這張命運多舛的臉,才剛恢複又受重創,”洛川摸了摸已經消腫的地方歎了口氣,“約莫我不配承受如此花容月貌吧,下次定要扼腕一戰,這樣死得有尊嚴些。”說罷捏著衣角擦了擦眼尾。


    沒有淚珠,幹擦。


    妖帝沉著臉問長歌:“究竟是誰?”


    長歌迴道:“屬下無能,中了來人分身詭計,並未查到是誰。但可以確認,此人來自神啟。”


    “敢在這裏動手傷人,好大的膽。”


    洛川立馬附和:“誰說不是呢!”


    妖帝又看向洛川,瞧了瞧她的傷勢,洛川倒沒有排斥,生怕他看不清楚還把頭揚起來。妖帝眼有笑意,便問:“你可好多了?”


    “沒有,心裏特別害怕,我不敢一個人待著了。”


    “那你的意思是?”


    “可否讓我師兄來陪我?”洛川瞥了長歌一眼,“我師兄才有真本事,定能將我保護得很好,不會輕易中了他人計謀。”


    長歌剛要說什麽,妖帝便言:“沒有人可以傷你。”


    洛川大抵心裏清楚,身上的保護力確實是妖帝給予自己的。看來他真的把自己當做了樂瑤,就此,她略微傷感地說道:“果然人終究要學會長大,我最好的兒時玩伴已經不在了,再也沒有人能像他那樣陪我,保護我,我曉得我要堅強……”


    “你還記得從從?”


    洛川快要擠出淚花了:“從從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會忘呢?”


    妖帝確實有些欣喜:“樂瑤,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想起……一點點。”


    “想起老爹了嗎?”


    洛川看著妖帝滿臉期待的模樣,內心喟歎,感情這年頭老父親都不容易啊。她訕笑兩聲,說道:“給我點時間,說不定很快就想起來了。”


    “好好,不急,不急啊,”妖帝轉身對長歌說,“去把人帶來。”


    長歌有片刻猶豫,但他並未違抗,轉身去帶離影了。


    妖帝豈是洛川兩三句言語就能蒙騙的,從從哪裏是她兒時玩伴,從從隻是來自人界的大白鵝。但不管洛川如何撒謊,她是樂瑤的身份改變不了。


    洛川想與離影在一處,倒不如順了她的心思,畢竟妖帝不想同洛川生太多嫌隙。


    妖帝的退讓正中洛川下懷,她隨手給妖帝遞了盞茶,二人都笑著倒也是真開心。


    離影來到小院的時候,洛川趴在窗戶旁使勁揮手。


    進了屋,她飛快跑過去抱住離影,勒住其脖子:“師兄你還能活著,真好嗚嗚嗚嗚。”


    離影喘著粗氣將洛川的胳膊給拉開,還扯到了自己的頭發。


    他揉著後腦勺說道:“師妹你好力氣,可是背著我又多吃了兩碗飯?”而後瞧到她白皙光潤的臉龐時,略有欣喜,“臉痊愈了?”


    “痊愈了,來師兄,上桌吃飯,我同你細說。”


    離影此刻的狀態比洛川先前見他時要好很多,他觀察了下洛川的屋子再看著桌上的菜肴,坐在一側點了點頭。


    洛川不解,問著:“有何不妥?”


    離影看著中間那道冒著熱氣的老鴨湯,說著:“瞧,這是黃花菜煮的,是想告訴我們快要涼了的意思嗎?”


    噗。


    洛川一口大米飯噴了出來。


    “這倒不至於。”


    離影對這一切都保持著深度懷疑,在聽到洛川也被抓住的時候,他便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妖帝懷疑自己的身份,更是對拂寒充滿恨意。


    神啟與妖荒千萬年的恩怨,怕是幽冥也無法獨善其身。


    洛川飯間將拂寒的計劃全部告知離影,離影捕捉到某些疑惑,但都沒有當場詢問。師兄妹二人晚間休息的時候,離影的臥榻就在洛川不遠處,以珠簾相遮。


    此時明月高懸,寂靜一片。


    洛川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著離影的臥榻,她剛要開口,就聽離影說道:“師妹,你可記得我們的神識,是什麽時候開啟的?”


    “我記事時,你便在我身邊。”


    “是的,我記事時,你也在。師父說我們二人得幽冥靈氣而生,同一時間,同一時刻,更在同一處。舍子花蔓延百裏,至今我也能記得當時的模樣。”


    洛川在花叢中醒來,除了看見離影之外,就是師父野胡子。


    野胡子當時儼然一副氣派師尊的模樣,背著手道了句:“百轉千迴,多虧有我,你們塑成真身可得喚我聲師父,從今以後,就是我忘憂司的人。”


    洛川與離影大約都迴想到了,各自笑了笑。


    離影轉過身來,突然很認真地說:“如若離開妖荒,我們便迴幽冥,再也不出來,好不好?”


    “嗯?”


    “阿洛,我覺得……”離影又不說話了。


    “師兄覺得什麽?”


    “我覺得,此行像是一場夢,讓人忐忑也匪夷所思,師父一直叮囑我,不可流連外界的風景,隻有幽冥才是安全的,因為那裏才是我們的家。”


    “這麽一說,我是有些想家了,不知道小葵可好。”


    “那我們出去就迴家,好不好?”


    洛川心中還有惦記,不知該如何迴答離影的話,她隻能佯裝倦懶地翻了個身,呢喃著:“好困啊,先睡吧師兄。”


    離影沒有等到洛川的迴答。


    離影心中有兩個疑點。


    洛川說妖帝將她認成女兒,如若洛川是樂瑤,妖帝之女在幽冥怎會這般默默無名。自己與洛川同時擁有神識,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洛川的性子了。


    再一點疑惑,便是關於自己。


    離影被鐵鏈困住傷到了元氣,可等蘇醒後卻靈力充沛,仿若有人替他療傷一般。他曾想過是不是妖帝所為,但很快就否決了,妖帝不惜與幽冥為敵,那般折磨自己,又怎會生出好心來。


    離影從未有過此刻的心慌。


    那種看不透局麵,一步一步踏入漩渦之中的茫然著實讓他不適。


    他並非是怕自己身陷險境,而是擔憂洛川。


    如若沒有幽冥的庇護,他是否能以一臂之力護她周全。


    想到此,離影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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