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冷冷的注視著弓掩霜: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心機頗深,善於詭辯,江袖袖臨走之前,也曾交代過自己,這弓掩霜較之將獠牙露在外麵的弓秋娉更加危險,這個女人的獠牙,藏在暗處。


    “三年。”


    江湖緩緩吐出兩個字:“我隻借不拿,與你立下君子之約,若三年後,句芒山域還由二位統領,我便將後羿神弓放迴轅門山,若三年後,句芒山域落入其他部落手中,後羿神弓便還無可還,自然屬於我。”


    弓秋娉俏臉一紅:“你說什麽?我句芒山域怎麽可能會落入他人之手?”


    “小娉!”弓掩霜嗬止一聲,意味深長的看向江湖,“你能答應還迴,想必還有別的要求。”


    江湖如實迴答道:“是!”


    “我的要求是,假如我為大地部落贏得了理想的名次,並且得到了妙人穀女帝的支持,他日雷霆部落望帝崖來人問罪澹台明月一事,我需要兩方勢力聯手,替我擺平。”


    “澹台明月?”弓掩霜、弓秋娉對視一眼,莫名其妙:“你從澹台明月手中逃脫,搶走了鹿靈弓的確會引得對方不滿,但雷霆部落高瞻遠矚,這點小事,想必不會……”


    “他死了。”


    “死在我麵前。”


    “他帶來的扈從,現在應該已經把這個消息傳迴了望帝崖。”


    “神燈破碎,命格消散,這件事無可隱瞞。”


    江湖一個接一個的深水炸彈放出,炸的弓姓雙姝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後,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澹台明月乃是洞微九重境的天才強者,你到底……”


    “如何死的不重要,但他的確因我而死,這個要求,你們同意還是不同意?”江湖麵孔冷銳,並不想多做解釋,畢竟如果將當時的事情和盤托出,那麽自己掌握時間本源一事,便也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去了,對於這兩個女人,他信不過。


    弓掩霜與弓秋娉對視良久,似乎在用神識交流。


    院落內燈火闌珊,落葉無聲。


    直到一支蠟燭熄滅,雙姝似乎才商量好。


    弓秋娉:“你方才說,你能得到妙人穀的支持?”


    江湖:“是。”


    弓秋娉:“我句芒山域與妙人穀素無交情,隻怕不能助你……”


    江湖:“這無需你操心,我需要得到的,是二位的保證,假如我得到妙人穀的鼎力相助,二位屆時亦不會背棄盟約。”


    又是幾秒的岑寂。


    弓掩霜悠悠道:“若女帝當真願意助你,說明你在她心目中的價值,遠遠勝過澹台明月,女帝風姿,誰人能比?我句芒山域,允了。”


    小院內凝滯的花香,終於在這一刻綻放。


    江湖暗舒一口氣,目送二女離開,轉身進入了小院之中。


    他需要養精蓄銳,據說明日十二位種子選手,要在句芒山域裏找一麵鏡子,開始第三關試煉。


    黑暗中,弓秋娉猶豫道:“長姐,三年之後,對方未必願意會將後羿神弓還迴,我們不如?”


    “這少年心知在轅門山張弓射箭一事,已經展露了能夠代表句芒山域一戰而勝的實力,料定我們不會動手,有恃無恐,而的確,剩下的十二位種子選手中,他的確是我最看好的二人之一。”


    “之一?還有一個是誰?”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茫茫夜色,暗無天日。


    弓掩霜仰視蒼天,默默歎息:但願此人當真能夠遵守承諾,還迴後羿神弓,否則自己與弓秋娉九泉之下,如何安撫父親的怒火?


    ……


    朔風凜冽,冰雪飄搖。


    連綿的雪山巍峨高聳,終年積雪,冰冷徹骨。


    在最高的雪山之上,矗立著一座冰雪宮殿,宮殿內隻住著一個人,是山之部落的統治者,也是冰雪王國唯一的主人——冰雪皇後。


    江袖袖站於台階之下,將乾坤戒雙手奉上,許久之後,才聽得王座上的女人傳來一道冷然徹骨的迴音:“仙品綺羅是我山之部落至寶,從不借予外人,應身,你久居人間,竟然連規矩都忘了嗎?!”


    江袖袖身軀顫抖了一下:“皇後在上,應身不敢僭越,隻是那江湖曾經拉開了後羿神弓,追上了那支要射中我本體心髒的箭,故有此懇求,這位冰封在棺中的女子,身上殘留著生命本源的氣息,隻需一瓣仙品綺羅便可救活,所以我才……我……”


    冰雪皇後的麵容隱沒在麵具之後,高不可侵。


    水晶紗衣叮當作響,冰雪皇後起身,靠近,彎腰。


    江袖袖的下巴被抬起,滿臉淚痕。


    “你愛上了他?”


    江袖袖緊閉雙唇。


    透過麵具,冰雪皇後的深藍色瞳孔似乎有著魔力,能夠吸攝旁人的一切情緒。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最虛幻的東西,應身,我讓你去人間為我搜尋奇妙法術,你卻妄動禁果,犯了大忌,已經不適合留在人間了。”


    “不……皇後,我……”江袖袖抓緊冰雪皇後的紗衣,卻隻觸碰到了一團冰冰涼涼的霧氣,冰雪皇後身形一閃,再次端坐於王座之上。


    “你會被銷毀,而我會派下一個應身,為我繼續執行任務,江袖袖,你的任務,結束了!”


    江袖袖離開了。


    冰雪皇後捂著不斷跳動的心髒,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應身的一切情緒,都能忠實的反應給本體,而她也察覺到,那具應身並不為自己被銷毀而感到難過,她隻為自己無法再見到那叫江湖的少年傷心。


    愛情,到底是什麽東西?


    冰雪皇後靜靜的撫摸著冰封在棺中的女子。


    斷絕代風華無處尋覓,唯纖風投影落入凡塵。


    沉睡的少女,著一襲月白色廣袖流仙裙。陰影之下,是渾然天成的天仙容玉。絕美的輪廓顧盼生姿,麵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嫵然一段風姿,雅致絕俗。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冰雪皇後怔然許久,才將臉上的麵具除下。


    叫人意外的是,麵具下的臉,竟與冰棺中的少女一模一樣!


    “為什麽?你會與我如此相似?難道這便是上一任殿主所言,我的大劫麽?”


    ……


    暗無天日的穢土之地,坐落著萬族之中,最恐怖的族群——屍鬼族。


    而這些東西所過之處,皆留下難以淨化的汙穢,所以屍鬼族所處的荊棘鬼蜮,又被稱為“穢土”。


    這一日,穢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頭戴鬥笠,一身黑衣。


    沉重而凝滯的聲音悠悠傳來,青銅大門向兩邊打開,無數幽魂爭先恐後的探出頭顱,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門外之人撲咬而來。


    來人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示於眾鬼。


    瞬時,令牌上的“閻羅”二字殺氣衝天,將無數叫囂不已的幽魂吞了個幹幹淨淨,其餘鬼魂見勢不好,紛紛將腦袋縮了迴去。


    “欺軟怕硬。”


    鬥笠下傳來淡淡的嘲諷,惹的鬼魂再次躁動,卻它們也無可奈何,因為此人握著閻王的令牌,掌有閻王意誌,它們無法造次。


    許久之後,一位身著喪服的消瘦女子,腳不沾地,撐傘走近:“隨我來吧。”


    收迴令牌,來人緊隨撐傘女子一路逶迤,終至森羅殿。


    森羅殿內陰氣森森,兩邊燃燒著荊棘鬼蜮永遠撲不滅的火焰——逆厄鬼火。


    一隻隻鬼魂投入其中,哀嚎著化為灰燼。


    “鬼影,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來找一個人的魂魄。”來人揭下鬥笠,露出一張女子的臉。


    一襲曳地飛鳥描花長裙,襯得她身材高挑,步履款款。雖鬢角已有了些歲月的痕跡,卻言行舉止輕柔婉轉,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成熟風韻,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藥花,嫻靜嬌媚。美而不妖,豔而不俗,千嬌百媚,無與倫比。


    此人乃是鬼影王國的絕對話語人——鬼影王後。


    閻羅王不屑的笑了一聲:“桀桀……來我這裏找魂魄,鬼影,你不怕死嗎?”


    鬼影王後淡淡道:“我的王座旁若是沒有他的陪伴,我與死無異,而且你現在不會殺我,你還需要我幫你在八大部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是嗎?”


    閻羅王緊閉牙口,良久道:“這個人的魂魄的確在我這裏,但你即便將他帶走,也沒辦法助他起死迴身,縱使有通天本事為他重塑軀體,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你確定還要這樣做?”


    鬼影王後將鬥笠扔開,閉口不語,已經表明了決心。


    “既然如此,白無常,便按照規矩來吧,抽取她百年壽元,將她領至輪迴道,若她能在萬鬼之中,將那人的魂魄帶走,我荊棘鬼蜮絕不阻攔!”


    話音剛落,白無常手中的傘無風自轉,而傘麵上的彼岸花猶如活了一般,伸開密密麻麻的觸手,刺中鬼影王後,開始不斷汲取她的壽元。


    鬼影王後麵露痛楚之色,卻十指死死掐入掌心,一語不發。


    逆厄鬼火熊熊灼燒,“劈啪”作響。


    彼岸花吃飽喝足,終於偃旗息鼓,再次蜷縮迴了油紙傘上,化為一幅水墨畫。


    白無常雙手捧傘,為閻王恭敬奉上。


    閻王伸出黑漆漆的十指,捏住了彼岸花的根莖,用力一拽。


    彼岸花發出撕心裂風的慘叫,想要逃走卻無力掙脫,便被閻王吞進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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