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江湖的震驚,伽藍倒是顯得淡定從容。


    主動上前,念了一句佛偈。


    公孫不智洗耳朵的動作停了一下,側頭打量著伽藍,滿臉高傲:“拈花寺的禿驢?來找我做什麽?”


    伽藍不以為忤,依舊恭敬道:“一百年前,地藏菩薩曾用拈花寺唯一一朵仙品綺羅,在沙漠中救了一位少女,喚為瑤姬,瑤姬交給了地藏菩薩一塊玉佩,言明有生之日,必要報答拈花寺的恩情,五十年前,少女瑤姬溘然長逝,這枚玉佩,如今在貧僧手裏。”


    伽藍將玉佩交給了公孫不智,公孫不智顫抖著接過玉佩,仔細撫摸著玉佩的每一塊紋路。


    瑤姬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兒。


    對於一個擁有無限生命的修士來說,看著自己的親人相繼離世,自己卻要孤零零的活在這世上,是莫大的痛苦。


    公孫不智深吸一口氣:“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伽藍看向江湖:“護院佛蛇在離世之前,曾經為拈花寺卜過一卦。這個少年,是此次萬鬼夜行的唯一變數,我想讓他在大災來臨之前,能夠保護更多的拈花寺弟子,不至於傾巢覆滅。”


    拈花寺的護院蟒蛇,喚為雙頭蛇,能預見未來。


    自誕生之日起,已經幫助拈花寺度過了一場又一場的災難。


    寒來暑往,日月盈昃。


    多少宗門、教派在時間的流逝中更迭,唯有拈花寺,一直如朗日高懸,從未更改。


    雙頭蛇的預言,不可小覷。


    江湖跟伽藍走了一路,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原來伽藍早晨說的那句“我聽說過你”,並非表麵意思,而是這般解釋。


    公孫不智看向江湖,古井無波的雙眸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五種意誌?!”


    江湖聽了心中一駭:掌握意誌的多少,是他為數不多的秘密,竟然被這公孫不智一眼看破。


    隻是江湖心中也有疑慮,其實他一共掌握的意誌有六種,分別是:陰陽意誌、守護意誌、枯榮意誌、沉舟意誌、刀之意誌與快慢意誌,這公孫不智卻隻說他握有五種意誌,到底是漏看了哪一種呢?


    聽到公孫不智說江湖掌握了五種意誌,連伽藍都掀了掀眼皮。


    微微一頓,伽藍雙腿盤下,就此坐在了河畔。


    公孫不智搓唇唿哨,須臾之後,一隻金色的蟾蜍劈開水波,從湖中央跳了出來。


    這就是那隻喝了人參湯變異的黃金蟾蜍??


    真的好大!


    江湖咽了口口水。


    黃金蟾蜍跳至公孫不智身旁,十分通人性的伏下身軀,公孫不智便踏著對方的前爪,站在了蟾蜍的背上,迴頭看了一眼江湖,將方才釣魚老叟遺落在湖麵上的魚竿扔給江湖。


    江湖握著魚竿的那根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黃金蟾蜍銜起竿身,一個猛子紮入了湖水裏。


    “哎呦我……咕嘟咕嘟咕嘟……”


    湖麵上的人影散去。


    湖畔旁的伽藍緩緩閉上雙眼。


    公孫不智何許人也?


    隻是一位,掌握了奧義的力武者罷了。


    ……


    西漠。白蓮池。


    蓮花太歲與楚離離站在不遠處,遠眺那片早已幹涸的蓮花池。


    昔日有大儒生公,在此說法,引得龍魚潛躍,頑石點頭,白蓮開花,所以才稱為白蓮池。


    而此刻白蓮池的石柱之上,站著一位劍客,手執涪水劍,劍意滂沱,對向黃金宮四聖,竟絲毫不落下風。


    “這是一個領悟了劍意的力武者!!”蓮花太歲喃喃自語。


    楚離離好奇道:“這個人很厲害嗎?”


    “很厲害,”蓮花太歲鄭重道,“此人單修劍意,實力登峰造極,若我猜的不錯,隻怕他的劍之意誌,距離傳說中的奧義,隻差臨門一腳。”


    楚離離有些不滿:“那比起江湖如何?”


    蓮花太歲想了一會,十分客觀道:“那小子天賦雖高,但所掌握的意誌駁雜不清,殺心過旺,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刀客還差得遠,若要與眼前這劍客較量,勝負應該隻有一成。”


    見楚離離不信,蓮花太歲笑了笑:“你年紀還是太小,不清楚在力武者的世界中,意誌跟奧義之間的天壤之別。”


    黃沙默默,風聲唿嘯。


    劍客手握涪水劍,對上混天大聖、搬山大聖、通風大聖、覆海大聖這四聖,竟然毫無懼色。


    “三年前,我學成出關,卻在東洲折腰,敗在刀客燕狂人手下,與他再定下三年之約。”


    “如今三年期滿,當赴東洲,期望再與那燕狂人一戰,卻得知這位刀客死在了你們黃金宮四聖的圍攻之下!”


    “既然你們能打敗我的敵人,那便值得我拔劍。”


    “但願西漠之濱,能有人以三尺長劍,賜我一敗!”


    ……


    平緩的聲音,簡短的話語。


    這劍客言談之間,並無絲毫情緒波動,字裏行間卻洋溢著一種悲涼之氣。


    蓮花太歲細細咀嚼著這位劍客最後的“賜我一敗”四字,心中慨然——


    不知是哪位英雄豪傑,竟能將如此高手敗於刀下,以至於對方窮盡三年,出口此言,如斯寂寥,叫曲中人寂寞蕭瑟,叫曲外人熱血沸騰!!


    四聖麵麵相覷。


    覆海大聖李箜篌,性情最傲,自視甚高,聽到這句話,怒道:“所以你才在此,攔住我等去路?”


    劍客不語,手中的劍流淌著粼粼的波光。


    此乃涪水劍,涪水神劍——不可求。


    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出的劍。


    但隻看到陽光對著眾人的眼睛閃了一下。


    李箜篌的頭顱便掉在了地上,砸起一層黃沙。


    “你敢傷我四弟!”


    通風大聖白玉蟾怒然而起,與劍客在空中撞擊。


    劍客的手腕似乎掀了一下。


    劍再落下時,黃色的沙子上卻濺了一道血花。


    白玉蟾軟軟的倒在地上。


    搬山大聖馬涼與混天大聖屠天,看到這一幕,後背立即冒氣了一層冷汗,失去了戰鬥之心,拔腿就跑。


    劍客手中的劍對著空氣揮舞兩次。


    一顆頭顱落地,而另一顆頭顱的發頂,卻被齊齊削掉!


    屠天眼神怨毒的站在五百米外。


    在最後一刻,他祭出了四臂濕婆神留給他的唯一一道法咒。


    這法咒施展一次,要以五十年的壽命為代價。


    也就是說,即便他今天能活,也隻剩下十年的命了。


    屠天氣的發狂,想他堂堂四聖之首,掌握毒神之體,春秋六重境的強者,居然連這力武者的一個照麵都敵不過,簡直可笑可歎!!


    此刻屠天再看那把水波粼粼的涪水劍,才感覺到了這劍客天上地下的無敵之姿!可令西漠天驕聞風喪膽!!


    有這樣的對手,絕對是修士的噩夢!


    “放我一馬,西方黃金宮不與你追究今日之事,如何?”生平第一次,殺人如麻的屠天妥協了。


    劍客哂笑一聲:“你若真的要與我計較,又能如何?”


    是啊,又能如何?


    屠天臉色難看:“閣下莫要忘了,我黃金宮有一位四臂濕婆神坐鎮,你若殺我,絕對難逃一死!”


    劍客緩緩朝著屠天走去,對著屠天劈出一劍。


    “那我還真的很想去與他好好較量一番。”


    屠天倒地。


    劍客緩緩擦拭著自己的涪水劍,對遠方道:“看了這麽久,還不出來?”


    蓮花太歲與楚離離尷尬的從石頭後麵走出,對劍客稽首。


    此人劍道造詣之高,的確值得一拜。


    劍客道:“汝等何人?為何窺視?”


    楚離離實話實說:“小女子楚離離,來自東洲紅袖穀,此次來西漠尋找一人,偶然路過,並無心攪擾閣下。”


    這劍客聽了楚離離這話,也不計較,似乎也並非什麽嗜殺之徒。


    這時一直陪著劍客從南海到西漠的老嫗走出,不敢置信道:“你是紅袖穀的弟子?”


    楚離離驚詫:“前輩莫非也與紅袖穀有淵源?”


    老嫗道:“我叫相思姑姑,是你們紅袖穀護法——湯姑的族母,你快告訴我,湯姑怎麽樣了?”


    楚離離聽了這話,悲從中來,哽咽道:“我師傅……我師傅……被北淵的壞人,害死了!!”


    原來老嫗昔年四處遊曆,偶然路過南海之濱,被卷入光陰之海,從此下落不明,後來僥幸被劍客所救,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便留在劍客身邊服侍掃灑,往事漸漸淡去,如今見到楚離離,竟一下湧上心頭。


    兩人哭成一團,蓮花太歲也有些唏噓。


    劍客站在一旁,並不阻止。


    卻在這時,那本已死掉的屠天,陡然從地上爬起,對著劍客無聲無息的揮出一道暗器。


    距離之近,令人防不勝防。


    卻相思姑姑擰身一轉,擋在了劍客身前,受了屠天這一招暗器,口吐黑血,軟軟栽倒。


    “姑姑!!”


    楚離離肝膽俱裂,不敢置信自己剛剛找到世上最後一位親人,親人又迅速離去。


    劍客反應過來,劍刃一閃,將那屠天砍成八段,死的不能再死。


    抓著劍客的衣角,相思姑姑跪伏在地,苦苦哀求:“少主,老奴伺候了您十年,從未與您提過任何要求,這個孩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牽掛,求您護佑她一生無虞。”


    劍客心如磐石,聽著相思姑姑的話,許久之後,才微微點頭。


    相思姑姑慘然一笑,拂了拂楚離離的鬢角:“好孩子,你要……要好好的,聽少主的話……”


    “姑姑!”


    “姑姑!!!”


    這世上有很多痛苦,但最痛苦的,莫過於相聚即是別離。


    劍客對淚眼迷蒙的少女平靜道:“逝者已逝,便讓她入土為安吧。”


    楚離離抱著相思姑姑,泣不成聲。


    蓮花太歲歎息一聲,手掌一拍,在白蓮池旁為相思姑姑掘了一座墳。


    昔日此處有生公說法,是大善之地,葬在這裏,不枉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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