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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秋娘見觀音婢整日沉迷於圍棋,就與丁娘子商量,如何將觀音婢的注意力,從研究圍棋上轉移開。


    兩人合計著,是教她識字,或是彈琴。


    高秋娘道:“這個我也想過,如果是識字,她年齡還小,拿不住筆,隻能認不能寫。”


    “如果練琴,現在倒是可以。隻是好多曲子隻適合成人,其中的意境,小孩子理解不了。選不好曲子,反而會傷孩子的心神。”


    丁娘子道:“那就先教她認字,等大些了再練習書法,我教她和馨兒認《千字文》。”


    “琴曲方麵,我覺得《流水》、《陽春》和《幽蘭》這幾首,對小孩子的心智陶冶有好處。夫人琴藝好,可以教阿婢,也可以讓馨兒跟著學學。”


    高秋娘笑道:“馨兒也五歲了,也到了該開蒙的年齡。咱們就算給她們開蒙吧。”


    “以後也像學館一樣。每天上午,讀書認字,再大些就練練書法。下午,一天學棋,一天學琴。”


    “五天一休沐,領她們到花園裏,或者是外麵玩一玩。”


    “奉書和執棋,年齡也不小了,讓她倆也跟著認字吧。”


    就這樣,高秋娘的家傳女學算是開館了。


    ------


    一年時間轉眼過去,觀音婢對《吳圖二十四勢》的打譜已經完成。


    她不但認完了《千字文》中的所有字,還開始在丁娘子的指導下練習描紅。


    一曲《流水》,也彈奏得平滑流暢,不阻不滯。


    三十多局的世傳古譜,印在了觀音婢的心裏。


    每局棋譜裏,生出的千般變化,也在觀音婢執著的探究,和高秋娘的講解下,變幻成一個神秘莫測的黑白世界。


    棋藝的提高,需要高水平對手的磨練。


    高秋娘和丁娘子,都是觀音婢最好的陪練。


    隨著對弈次數的增多,觀音婢的實戰經驗越來越多。


    每次下完棋,高秋娘都認真地幫助觀音婢複盤,分析這盤棋的得失。


    在這位圍棋高手的指點下,觀音婢的棋藝飛速提高。


    在這一年之中,丁娘子陪著觀音婢和馨兒打棋譜,棋藝不知不覺之中,也有了很大提升。


    但是,她和觀音婢對局的戰績,卻發生了徹底的逆轉。


    由剛開始的大獲全勝,逐漸變成小勝,再到互有勝負,最後是想勝一次都不容易了。


    丁娘子在經曆過一次次的敗績之後,不禁感歎,下圍棋真正是靠天賦的。


    沒有天賦,即使是窮盡一生的努力,也可能贏不了幾歲孩童。


    在觀音婢麵前,丁娘子覺得有點自慚形穢起來。


    一個五歲的孩子,往棋盤前一坐,宛如石化一般,波瀾不驚,勝負從容。


    丁娘子看著就暗暗稱奇,這得在多少人中,才會出現這樣一位奇才?


    ------


    這日,觀音婢和馨兒在西廂打棋譜,高秋娘和丁娘子在上房說話,談起和觀音婢一起下棋的情況,丁娘子感慨自己和觀音婢之間的差距。


    高秋娘替丁娘子分析,她近段時間一直輸給觀音婢,可能是因為觀音婢,對她的棋路太熟了,從中找到了訣竅。


    兩人認為,不能再把觀音婢關在屋裏練棋了,應該讓她出去,見識一下其他人的下法。


    高秋娘笑著對丁娘子道:“阿婢閉關修煉一年,我看也該讓她出關了。還是讓她去找那些大侄子們對練一下。”


    丁娘子也笑道:“一年時間,阿婢的棋藝提高這麽多,說不定會嚇著他們。我們得問問,看她想先找誰。”


    高秋娘吩咐玉菡,去將觀音婢喊來。


    不一會兒,觀音婢跟著玉菡來到上房,先是分別向高秋娘和丁娘子屈膝行了個禮,然後問道:


    “阿娘,喊阿婢過來有何事?”


    高秋娘招唿觀音婢在自己身邊,麵朝丁娘子坐下,右手攬著她的肩膀,低頭問道:


    “阿婢,除了我和丁娘子,你想不想和其他人下棋?”


    聽說讓自己和其他人下棋,觀音婢的眼睛明亮地閃了一下,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一年多來,觀音婢每天打譜、下棋、讀書認字,再加上學琴,各方麵進步不少。


    但是沒有了以前的活潑,和古靈精怪,像個小大人似的,顯得過於沉穩。


    高秋娘仔細想想,還是以前的觀音婢更可愛一些。


    見觀音婢沒有說話,高秋娘道:“問你話呢,你是怎麽想的?”


    觀音婢說道:“我一年前就和阿湛說好,要找他下棋的,後來沒有兌現。”


    忽然,她扭過身,仰臉望著高秋娘,調皮地一笑,說道:


    “阿娘,我可不可以逗逗阿湛,還裝作不會下棋的樣子?”


    高秋娘看到觀音婢,又迴歸到以前刁蠻的模樣,心中一樂,笑道:


    “你想怎麽,就隨著你,隻要不鬧出亂子就行。”


    看到母親同意自己的想法,觀音婢激動得都要坐不住了,真想馬上就付諸實施。


    她跳下羅漢床,對高秋娘道:“說好了,我怎麽做你不能管。”


    說完就跑出上房,和奉書她們商量去了。


    ------


    迴到西廂,觀音婢將自己的打算,向奉書她們說了,幾個人頓時嘰嘰喳喳笑作一團。


    觀音婢對奉書道:“下午學館快下學的時候,你在二門候著,見到阿湛,就告訴他說,下次休沐時,我約他在花園下棋。”


    快下學的時候,奉書按照觀音婢的安排,早早就在二門等著。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奉書嘟著臉,不高興地迴來了。


    她對觀音婢道:“二郎說,下次休沐他有事,沒辦法陪你下棋。”


    觀音婢氣道:“他是沒把我這個小姑姑放在眼裏。走,咱們去西院找他。”


    說完,幾個人出了西廂,沿遊廊進入前廳。


    從前廳出來,向西穿過月亮門,再向西來到長孫無逸住的院子。


    看門的奴婢,看到觀音婢領著幾個人過來,趕忙施禮。


    觀音婢也不客氣,對她說道:“你進去把阿湛喊出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那女婢應諾著進去傳話。


    長孫湛出來,看到觀音婢拉著個臉子,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知道沒有好事,便討好道:“小姑姑找阿湛有何事?”


    觀音婢冷著臉道:“見了小姑姑行禮了嗎?我去年怎麽給你們說的?”


    長孫湛連忙鞠躬施禮道:“小姑姑恕罪。”


    觀音婢鼻子哼了哼,道:“我約你下棋,你怎麽不去?是不是先生布置的功課多,你怕完不成挨板子?”


    長孫湛一時編不出其它理由,又怕撒謊被戳穿了不好收場,隻好訕訕說道:“正如小姑姑所言。”


    觀音婢小嘴一噘,下巴一抬,歪頭斜楞著長孫湛道:“你要是不去,我就將你前幾天,在花園爬樹,掏鳥窩的事告訴二兄。”


    其實,她根本沒見到長孫湛掏鳥窩,隻是聽院裏的奴婢說起而已。


    長孫湛有些膽怯,說道:“你聽誰說的?”


    觀音婢看他膽怯的樣子,知道被自己說中了,便更加有恃無恐,道:


    “不管聽誰說的,你說到時候去不去下棋?”


    長孫湛無奈道:“去就去,你又贏不了,到時候可不能說我欺負長輩。”


    觀音婢臉上,露出詭異的一笑道:“就這樣定了。”


    長孫湛悻悻地望著她們走遠,才轉迴院中。


    觀音婢幾個人憋著笑,過了月亮門才笑作一團。


    執棋豎起大拇指對觀音婢道:“三娘剛才真霸氣,二郎都懵了。”


    ------


    過了兩日,是學館休沐的日子。


    觀音婢已提前讓奉書告訴侄子、侄女們,她要和長孫湛下棋。


    那日,除了長孫鴻沒來,其他人都過來看熱鬧。


    般若見大家吵吵鬧鬧的,就自動出來維持秩序。


    她對弟弟、妹妹們說:“今天小姑姑和阿湛下棋,大家都要保持安靜,不準亂講話,不準評論,不準亂跑,聽見沒有?”


    大家頓時靜了下來,在觀音婢和長孫湛旁邊,圍著石桌坐下。


    開局之前,長孫湛說道:“今天是小姑姑非要約我下棋,咱們提前說好,如果我贏了,不能說我欺負小姑姑。”


    般若也怕最後不好收場,笑著對觀音婢道:“小姑姑,你要是輸了棋,可不要生氣。”


    觀音婢道:“般若放心吧,我絕不會生氣的。”


    般若這才放下心來,說道:“阿湛比小姑姑年齡大,讀書也多,就讓小姑姑執黑。阿湛,你可有意見?”


    長孫湛點頭道:“好,讓小姑姑執黑。”


    比賽開始,觀音婢執黑先行。


    前幾著,她還下得有模有樣,點角,斜飛,拆邊。


    接下來,越下越不成章法,模仿著去年的下法,胡下起來。


    她心中暗想,這樣下法,不知道是不是有違棋德,有違君子之風?


    轉念又一想,反正是自己一家人,玩玩而已,就沒再想那麽多。


    由於觀音婢故意想輸,長孫湛片刻之間,便占盡了優勢。


    他心中不禁納悶,聽說這一年,觀音婢在跟祖母學棋,應該有所進步,怎麽棋藝沒有提高多少?她這麽急著約自己下棋,難道是眼高手低?


    再看觀音婢笑吟吟地坐著,不緊不慢地落子,好像不知道馬上要輸一樣。


    般若他們幾個,見觀音婢要輸,都替這位小姑姑捏著一把汗。看到她絲毫不知道緊張,心想小姑姑到底會不會下棋?連輸贏都不知道,看她笑吟吟的樣子,如果告訴她要輸了,還真有點不忍心。


    這時,隻見觀音婢拿著一個子,看樣子要落下,卻又停了下來,說道:“阿湛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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