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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禁未除,長安的淩晨萬籟俱寂,連一聲狗吠也沒有。


    寅時剛到,早朝的官員們便都已經起床,服侍的僮仆、奴婢們起得還要更早,為主人上朝做好各項準備。


    長孫晟盥洗完畢,簡單用了早膳,換上朝服,頭戴三梁冠,上挽綠紫黃赤四色綬帶,外罩絳紗單衣,內穿白色裘袍,曲領方心。腰係紅色革帶,左佩玉具劍,右佩山玄玉和金縷鞶囊,腳穿木底烏履。


    寅時三刻,夜禁已除,坊門已開,長孫晟走出大門,犢車已經套好,隨從侍候長孫晟登車,然後護衛犢車向永興裏北門緩緩而去。


    按照隋朝禮製,百官出行皆乘犢車。上至王公,下至五品以上官員,由公家配備,車廂通體設有帷幔。


    三品以上,青色帷幔,紅色裏子;四品、五品,深藍色帷幔,綠色裏子。


    六品以下官員,公家不配備犢車,官員可以自己置備乘坐,但不允許外設帷幔。


    永興裏離皇宮很近,西邊和宮城隻有一路之隔。


    出永興裏北門向西,沿東西大街穿過宮城東門-延喜門,再到大興宮南大門-承天門,隻有二裏路程。


    到了承天門,眾官員下了犢車,經守門侍衛驗過魚符之後方可進宮。


    魚符製度始於隋文帝之時,魚符就像古代的兵符。


    開皇九年,隋文帝頒木魚符與京師五品以上官員,後來改用銅質,隻有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擁有。


    官員持有魚符的半片,尾部刻有官員的姓名、職務,中間有“合同”兩字的暗槽用於契合,與守門侍衛持有的半片合在一起能夠吻合說明無假,即可放行。


    卯時皇上升殿問政,長孫晟表奏招慰突厥部落之策。散朝後,即到東宮拜見太子楊廣。


    長孫晟本不想在這個故太子剛廢,新太子剛立的敏感時間去拜見太子楊廣。和楊廣走得太近,可能給自己和家族惹禍上身,但剛從塞北返京如果不去拜見他,於公於私情理上都說不過去。


    於公,立太子時自己沒有在京,未能即時道賀,現在該說的場麵話還是要補上;於私,作為平定突厥的老部下,當麵敘別後之情,匯報一下半年來塞北突厥部落的招附情況。


    楊廣見到長孫晟心情很好,他早有拉籠之意,別後重逢,又誌得意滿,所以談興甚濃,直到近午方容長孫晟告別。


    中午,長孫晟沒有迴家,在驃騎將軍官署小憩。


    下午,隋文帝召皇太子楊廣、越國公楊素和長孫晟,於大興宮兩儀殿覲見,商議招慰突厥部落之事。


    申時過後,長孫晟方才迴到府中。


    見長孫晟迴來,高秋娘忙讓書香侍候郎主更衣。換上便裝,長孫晟感到一身的輕鬆。


    剛坐到羅漢床上,長孫晟便高興地對高秋娘道:“當今至尊開恩,特準於明年三月再赴塞北,終於可以在家好好地過一個團圓年了。”


    聽到這個消息,高秋娘也抑製不住地興奮,嫁到長孫府七年了,這是丈夫第二次在家過年,她好像不相信似的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如果是真的,我可要好好合計一下這個正旦節怎麽過。”


    “是該好好合計一下,不知下次在家過年又要等到什麽時候?”長孫晟本來輕鬆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他接著說道:“我這次本來有機會不再去塞北的,但是被我辭了。娘子不會怪我吧?”


    高秋娘平靜地道:“夫君做的決定我都支持,怎麽會怪你呢?”


    長孫晟左手撫弄著幾案上的手爐,微微仰首看著屋頂,自顧說道:“而今我已到了天命之年,與人相比也算得是功成名就,但世事多艱,禍福不定,家族命運係於我一身,我又怎敢有絲毫懈怠?”


    高秋娘仔細端詳對麵坐著的丈夫,如今已是兩鬢蒼蒼,短髭如霜,心中不免歉然,眼中流露出無限憐惜。


    再想到夫老子幼,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將來如何麵對未知的風風雨雨,高秋娘眼裏禽住了淚水,突然湧起了一股向自己的丈夫傾訴的衝動,但是她忍了下來。長孫晟已經承擔得太多了,她又怎能給他增添這些無謂的煩惱?


    高秋娘隔著幾案拉住長孫晟的左手,幽幽地道:“夫君莫要傷感,我們也不再求什麽高官顯爵,隻求個平安就可以了。”


    長孫晟轉過臉來,深情地望美麗嫻靜的妻子,歎道:“值此多事之秋,平安難求呀!我現在有兩件事不能釋懷。”


    “一是怕呆在京師這個旋渦的中心,會身不由己,致使無端獲罪,而殃及全家,所以要遠走避禍。二是擔心大郎跟隨漢王,將來恐會受到牽連,而今尚無化解之策。”


    “今日太子見我,說太子新立,身邊缺乏得力助手,征討突厥時他非常賞識我的武功和謀略,要薦我為左領軍將軍,協掌禁宮宿衛。”


    “我告訴太子說,這萬萬不可,如今不要急於培植自己的勢力,以免至尊生疑,禁宮宿衛關係著帝、後的安危,太子若急於掌控這個職位必犯大忌,有可能觸怒龍顏。”


    “太子聽後深以為然,於是作罷。所以午後至尊召見時,楊廣和越國公一起對我‘以夷製夷’的治邊之策極力稱讚,至尊大喜,允許我留京幾個月後再赴塞北,我也得以脫身。”


    高秋娘嫣然道:“妾能感覺到夫君的良苦用心,但畢竟年齡不饒人,有機會還是要早點迴京任職。”


    長孫晟伸出右手拍了拍高秋娘的手說道:“那是自然,待北疆事了,京中趨於平靜,我會想辦法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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