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停留在這個地方越久,看到這裏的心情就越悲涼,如此傲立群雄的楚國,事實上卻隻有幾個城支撐,大部分的是被貴族官員等是被層層盤剝搜刮殆盡後薄弱不堪,看到此情景才發現楚國早已從裏麵開始腐朽敗壞。


    邊境的遭受兵亂摧殘,內地的飽受權貴剝削,紛亂無相。想要拋棄故國,去到他國謀一線生機,親戚們卻不隻是否跟隨一起,又害怕他們守在家鄉受牽連。


    當去到了他國之後,出門卻見不到一個認識的,卻不能緊鎖房門,把自己謀生的路拒之門外。


    逃亡的路上看到餓死的凍死的哀鴻遍野,路上還能見到一位忍饑挨餓的婦人,抱著個孩子看四下人少偷偷摸摸的丟棄在草叢,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趕忙逃走,迴頭聽到孩子的悲嚎,卻也隻是迴頭看著,遲遲才迴頭看一眼又轉身離去


    都不知他日身葬何方,親人相隔天涯海角不得相見,收著大爭之世的迫害又怎麽能圓滿?環顧四野,邊地悲風驟起隻能策馬而去,一路往前奔跑,頭也不迴。


    屈原在鄂渚放慢腳步返迴郢都,好深入體察民情,感受著民間百姓之疾苦。


    隻是沒想到這一次無心的體察民情卻成為支撐他變法最大的信念。


    這一路上看到的情景隻有對於身處其中的人才覺的是少見多怪。對於屈原來說,沒有最差隻有更差。


    隨後幾天他放棄了從郢都來時的山路,而是決定返迴郢都要途經各郡縣的集市,村莊,農田等人煙聚集的地方,邊走邊記錄這自己的所見所聞。走過的地方,所見所聞更加讓屈原憤懣。


    空寂的城,大街小巷沒有熙攘的人聲,沒有出行的隊伍,更別說還有小攤獲。街邊寥寥幾家商鋪半掩著門,似乎並不打算開門迎客,但是偶爾還是需要進出。


    菜園田地無人看護,裏麵長滿了雜草,一陣風刮過,揚起了無數的雜草,家家戶戶為求生存,十室九空,年輕得人各自東西漂泊,或被征兵,或被抓走充當努力壯丁,隻有老人維持著薄田的生機,繳納這繁重的賦稅。


    年輕人被抓走的抓走,被征兵的征走入伍,還有的去到其他國家謀發展,一去數四五年音訊全無,而年邁的祖輩等不到年輕人的迴歸最終長眠於塵土之下。再多年後的某一天,發現一陌生青壯叩響鄰家的門,因為打敗仗,卸甲歸田,卻發現家裏早已人去樓空,不知親人流落在何方。


    行走在小巷裏,還是自己入伍之前和同伴常來玩耍時的樣子,卻久久不能平靜,見鄰居家孩子歸來,拉著他詢問和他一起被征走的孩子下落,得到的答案是他已經為國捐軀。兩個家破人亡的家庭隻能再次報團依偎在一起來慰藉餘生。


    家徒四壁的生活還要繼續,掛念與同伴幼年的情意,又是一起當兵入伍這麽多年,而同伴的家裏隻有一雙老父母健在,想著要照顧好他們。


    這個歸家的青壯決定了,以後要為替兩位老者打理好田地,要養活這兩老人。


    清晨他扛著工具出門,中午老者端來午飯,到太陽落山,穿著濕透的衣服迴家。故事到這裏也算還不錯。


    於是屈原離開鄂渚繼續前行。走出門滿目蕭條一無所見,隻有堆堆白骨遮蔽了郊原。


    一個婦人麵帶饑色坐路邊,輕輕把孩子放在細草中間。


    嬰兒哭聲撕裂母親的肝肺,饑婦人忍不住迴頭看,但終於灑淚獨自走去。


    “我自己還不知道死在何處,我們母子如何能都被保全?”


    不等她說完,趕緊策馬離去,不忍再聽這些話。登上高地繼續向南,快要到達郢都。


    屈原在客棧歇息下,明日再有半日就到達郢都了,夜間屈原早早迴到客房,問店家借來了筆墨,開始將自己從家鄉返迴郢都路上所見所聞記錄成詩。


    記事詩作《民之多艱》:


    邊境多離亂兮,兩國好征戰。


    巷陌寂以絕人兮,世道亂以各就遠。


    田園荒以斷生兮,蒿草漫野雜叢。


    農村闊而靜寞兮,雖百戶屋舍空。


    存者廖而失訊兮,死者化而成泥。


    因敗績而歸家兮,自尋而複舊路。


    久行步於空巷兮,日與月暗無光。


    哀蕭條之淒景兮,餘野鼠之怒號。


    環顧四鄰而何有兮,添孤寡之三兩。


    羈鳥倦而歸林兮,吾亦思而不再。


    安辭而不複兮?宿鳥戀舊枝。


    暫棲宿留此地兮,願事寡以終老。


    音訊無而掛親兮,一去而數餘載。


    同征戰而不返兮,留孤寡之無依。


    惜吾親之不在兮,亡兩家之天倫。


    俸親而不移兮,終此生之無償。


    願相補而寄情兮,可否釋懷?


    望沉鬱可漸褪兮,堪慰藉寄餘生。


    方仲春而揮汗兮,把鋤犁而下田。


    下田早而晨起兮,日暮而汗浸染。


    午時至而尚忙兮,二老至攜壺漿。


    烈日灼揮鋤忙兮,熱氣蒸而暑吐息。


    背向烈日灼而不歇兮,日晚而忙澆田


    退靜默而久莫言兮,繼前行而望郢故。


    昔舊誌愈難兮,恐中道而廢殂。


    終危害獨離湣兮,日夜思之而不得釋。


    看渺茫其道路兮,誌同合者安在?


    繼前行而路遇兮,此悲歎而不絕。


    婦人迫以饑寒兮,挽稚子於蔽框。


    觀四下之無人兮,棄子於草莽之間。


    哭號且無知兮,此一去而三迴顧。


    泣涕下而落雨兮,速獨去而揮淚。


    婦人悲而不顧兮,他日將喪何地。


    母子全否尚不知兮,不忍聞後續。


    策馬去而不聞兮,驚愕邊境之亂無相。


    過邊境而常悲兮,至此而親聞。


    百裏人跡滅兮,草木盛而肆意。


    常無人以治理兮,大風起而不止。


    望城台而京都遠兮,境懸殊而無感。


    權貴氣而無損兮,又安知民之苦?


    行軍舍生而忘返兮,別雙親以永離。


    子弟俘而多數兮,長歌以當泣涕連。


    天下盡尋樂土兮,何故執於此故土。


    此皆賢者誌士兮,舍生死以護也。


    羈旅終乃賢士兮,優思遠而誌難。


    ——(仿屈原《九章.惜誦》)


    (原諒我提前引用屈原《哀郢》裏麵的句子做標題,“惟郢路之遼遠兮,江與夏之不可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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