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庸突如其來的話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短短一息時間的沉默,卻像是曆經了遠古劫難一般的難熬。


    崔山的嘴巴微微張開,腦子還沒轉過來,愣愣地轉頭看向王守庸發聲的方向,卻看不到任何事物,隻能看見一片黑暗。


    此刻的黑暗,就像他的心情。


    嶽明……是王守庸?


    他在說什麽?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電光石火之間,崔山的腦中閃過了不知多少思緒,以至於大腦都有些宕機。


    但在場的另一個人,卻不像崔山一般發愣。


    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一息之後,隔壁仿佛就傳來了一聲怪叫,緊接著迅速遠遁。


    但王守庸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隻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身側,手掌勢若閃電一般抓向了一片黑暗之中。


    噗嗤!


    手掌如同鋼釘,深深紮進了一處某軟的事物,粘稠腥臭的氣息瞬間彌漫在包間之內。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整個包間突然便亮堂了一瞬,外麵的陽光灑落包間,如同瞬息乍白的閃電。


    隻見乍白的這瞬間,房間內的一切都出現在他們眼前。


    一個半身都被黑羽覆蓋,甚至連半張臉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絨毛的人形鳥怪站在王守庸與崔山的身側。


    而王守庸的手掌,則已經穿過了鳥怪的血肉,死死釘在了鳥怪的體內。


    所謂的烏老板就在隔壁,其實不過是障眼法,其實就在他們身邊!


    突如其來的亮堂過後,鳥怪渾身陰煞之氣湧動,就想催動法陣讓包廂重新恢複黑暗。


    “你敢再催動法陣,你就死了。”王守庸淡淡道。


    鳥怪渾身一顫,不敢再有所動彈。


    崔山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隻剛剛和鳥怪對視一眼,便怪叫一聲雙膝發軟癱倒在了地上,無盡的恐懼侵襲上了他的心髒。


    “妖,妖魔啊!”


    崔山盯著烏老板的半條未長成的鳥喙語無倫次,渾身顫抖不已,極度驚恐之下,竟然雙眼一翻,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烏維渾身顫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暴露的,一雙妖魔瞳子惶恐地看著王守庸。


    “接下來,我問你答,否則……”王守庸淡淡道。


    嘶啦!


    一聲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王守庸用指尖劃開了烏維的血肉,取出了一小塊肝髒,塞入口中緩緩咀嚼。


    嗞啦噗吱!


    血肉在他的口中發出被不斷咬合擠壓破碎的聲音,落在烏維耳中,卻像是極為可怕的催命音。


    噗通一聲,烏維便跪倒在了地上。


    【蠱惑人心】和生吃血肉雙管齊下,哪裏是烏維能夠抵抗的,此刻他便如同一隻無力反抗的小雞仔一般,驚慌失神地在原地顫抖。


    “別吃我,我,我不是妖魔!”烏維顫聲道。


    “你當然不是妖魔,你這種樣子,我曾見過的。”王守庸淡淡道。


    烏維渾身一顫,麵色蒼白如紙。


    “人寶境在哪?”王守庸側了側頭,問道。


    “這……”


    嘶啦!


    “啊!我說,我說!”


    血肉撕裂,烏維的血肉再度落入了王守庸的口中。


    “人寶境,人寶境不在我手中,在一隻感玄狸妖的手中!”


    “狸妖在哪?”


    “它就在這紫金莊內!往常,往常是在金玉堂的,平日裏紫金莊大小事宜,皆是它替我出麵,化作我的模樣瞞過所有人!”


    烏維血流如注,因為太過痛苦,半張妖臉竟然流滿了淚水。


    “你化妖已經多久了?”王守庸又問道。


    “三,三年了,狸妖三年前來到紫金莊,問我要不要成為妖魔,大人,你相信我,我是不肯的,我真是不肯的!”烏維哭喊著雙膝跪地爬行,爬到了王守庸的腳邊。


    “隻是這狸妖威脅我,說我不成為妖魔,它便殺了我全家老小,小人,小人不得不從啊!”


    王守庸聞言,卻無動於衷,平靜道:“它為何要強逼你成為妖魔?”


    “這三年來,他們在京都之內的一切活動開銷,吃穿用度,皆是紫金莊出的,且紫金莊魚龍混雜,他們更好隱匿身形!”烏維竹筒倒豆子一般,哭喊著將實情說了出來。


    他原先本就是凡人一個,成了妖魔,心智也遠遠未達到妖魔那般殘酷堅忍,此刻生死危機之下,哪裏還顧得上保守秘密。


    王守庸麵無表情,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吃過多少人?”


    話語問出,仿佛蘊含著奇異的魔力。


    烏維本就混沌的腦子,此刻更是暈暈乎乎,臉上驀然浮現出了些許掙紮的神色。


    “記不清了……記不清了……三餐吃的都是心肝脾肺……好香……好饞……我真的忍不住……”


    烏維的眼神漸漸迷惘,口中喃喃道。


    房間之內,仿佛有一道微風拂過。


    砰!


    烏維的半個身子被轟碎,整個包間之內都被殘破血肉沾染,汙穢不堪的腥臭血肉將包間染成了一片血色地獄。


    王守庸麵色前所未有地平靜。


    他微微閉眼側頭,五感像是蜘蛛網一般在梅花院展開。


    包間外,戲子在台上哭喊的聲音渺茫卻又無比清晰。


    “看那官爺兒,吃盡~民脂民膏……”


    “可憐那娃兒~早年沒了爹娘~”


    “那翠兒~又是誰滴心肝……”


    戲子的聲音遠去,無數客人拍手叫好的聲音漸響。


    “好!”


    “該賞!”


    多少人嬉笑怒罵,人聲鼎沸。


    但這並不是王守庸想要聽到的東西。


    腳步聲……


    飲酒聲……


    倒茶聲……


    他耳朵微動,無數聲音的信息像是洪流一般從四麵八方匯入他的耳中。


    忽然,他在其中聽到了一絲微弱的啜泣聲。


    微不可察,即便是以修行者的聽力,這道聲音也像是發絲一般細小。


    王守庸睜眼,看向了虛空之中的某一處。


    接著他脫去了外袍,將身上沾染血跡的衣物藏入儲物袋中,麵容一陣變幻之下,身形一閃,便化作了先前那醉酒的華服青年模樣。


    堂而皇之地出了包間,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王守庸麵容平靜如水,在梅花院內七拐八繞,很快便來到了後花園的一處假山麵前。


    耳中的哭泣聲越發明顯,也越發雜亂。


    鼻尖微動,腥臭難聞的味道傳入他的鼻腔。


    像是混雜著血肉,屎尿,以及各種汙穢之物的味道。


    這種味道他很熟悉。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他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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