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亦雲的話就像一顆驚雷落入了水中,刹那便炸開無數水花。


    還沒等司徒亦雲迴答,眾人便露出了震駭的神色,望向地上那足有一人高的巨型花朵。


    善功堂校尉不可置信地將善惡尺湊近了地上的花朵,手指顫抖。


    刹那間,又一道更加濃鬱的金光亮起,猩紅色的血煞自刻度上攀起,眨眼便張牙舞爪地衝到了刻度尺六分之五處。


    “又是感玄!又是惡貫滿盈!又是,甲等功績!”


    嘩!


    在場校尉,無不瞠目結舌。


    雙感玄,雙甲等,皆是來自這個小小的化氣親隨?


    若是一隻,那還可說巧合被他遇到了一隻瀕死感玄,或許是偷襲,或許是施了某種手段。


    但兩隻感玄……


    眾人想起了剛才司徒亦雲的高聲唿喊。


    “登記好了嗎?”王守庸平靜問道。


    “登,登記好了。”善功堂校尉恍惚道。


    王守庸拱了拱手,看也不看眾人,麵容依舊清淡,轉身便朝著善功堂外走去。


    司徒兄妹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迎著陽光,影子落在身後,就像兩個朝聖的信徒。


    直到這時,眾人才注意到那股難言的血腥氣,自王守庸走後,正在緩緩變淡。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善功堂外,廳內卻仍舊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校尉開口出聲。


    “前些時日,一日煉體圓滿的也是他嗎?”


    “怎麽如今,便化氣了?”


    此話一出,場間的溫度再次降了數分。


    ……


    ……


    另一邊,除妖司事務廳。


    胡承平從空中落下,徑直推開了大門,廖元慶從一堆案牘之中抬起了腦袋。


    “迴來了,如何?”


    胡承平隨意地行了一禮,卻並不答話,來到廖元慶身前便丟出了一卷玉簡,重重落在桌上。


    廖元慶拾起玉簡,敏銳地察覺到胡承平的情緒並不高漲,於是心中便有了數。


    “果然如此麽?”


    解開玉簡上綁縛的繩子,法力催動,兩人的身前便出現了一幅幅靜止的畫麵。


    窮山惡水,草木叢生,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惡血山沒留下絲毫痕跡,應當是有擅長善後的高手處理過了,即便以望氣術追蹤溯源也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稷山縣內,一片歌舞升平,看起來更無妖魔侵擾痕跡。”


    “種種跡象太過正常,若是放在旁人眼中,恐怕並無任何值得考究之處。”


    廖元慶聞言,歎了口氣道:“也該如此,這樣的結果也在預料之中了,本來遣你去探查也不過是保險起見,如今什麽也沒找到,我竟也不太失望。”


    “我卻不如大人豁達。”胡承平搖了搖頭道。


    廖元慶起身走到窗邊,望著身側掛著的一幅“清正”書法,久久不語。


    過了片刻,他才輕聲道:“我自來到臨水縣後,心境倒是越來越平了,迴顧此前官場生涯,也自覺魯莽行事,過分太多,現在想想,有時還需借助權勢,才可還海內一片清平。”


    胡承平聞言,微微皺眉。


    廖元慶轉頭,平靜地盯著胡承平的眸子,輕聲道:“所以待你去京都後,千萬別如我一般魯莽耿直,行事總需要有幾分忍讓,如此,再迴過頭來處理一些藏汙納垢之事,才會輕鬆許多。”


    “大人講的有些深奧了,這與稷山縣的事有什麽關係?”


    “自然有關係。”廖元慶望向窗外,緩緩道,“我這幾日左思右想,總覺得心緒不寧,自惡血山一事發生後,稷山縣毫無動作,便讓我覺得背後或許不僅僅是勾結妖魔這麽簡單。”


    頓了頓,廖元慶眉頭悄無聲息地便皺了起來:“但我卻又摸不清他們的打算,若是臨水縣內再無蛛絲馬跡,恐怕真正的真相便如石沉大海,無處找尋了。”


    “現在迴想起來,當初派那小子和司徒家的兩個孩子去惡血山,或許打草驚蛇,反倒忽略了背後的一些事情。”


    胡承平看著廖元慶沉思的麵龐,心思一向簡單的他,也摸不清廖元慶不安的感覺是從何而來,於是便搖了搖頭。


    “我不懂那些,我隻知道,廖大人讓我殺妖,我隨時便可去殺妖。”


    廖元慶聞言,無奈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的那三名親隨,被我派去調查臨水縣內一樁古怪事情了,算算時間也該迴來了。”


    “哦?”胡承平問道,“就他們三個?”


    “自然不是,我遣了孫誌明與唐英領他們調查。”


    胡承平眉頭一皺,剛想說些什麽,卻忽然又扭頭看向了門外。


    廖元慶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神色一愣,法力催動,揮手之間,事務廳的門便打了開來。


    隻見門外站著三人,為首的王守庸血跡斑駁的手正浮在空中,一副似乎正打算敲門的樣子。


    廖元慶和胡承平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訝然。


    “發生什麽事了?”廖元慶脫口而出。


    王守庸此時半身染血,衣衫盡碎,一雙拳頭上更是血跡幹涸,看上去淒慘異常,也難怪廖元慶忍不住發問。


    然而胡承平卻眯著眼,打量王守庸,還沒等他迴答,突然便開了口。


    “你化氣了?”


    廖元慶聞言,瞪大了眼睛。


    ……


    片刻後,一道道命令從事務廳內傳出,許多校尉接到命令前往黃府,更有一些校尉趕到了醫堂,看到了那個躺在床榻上半生半死的孫誌明。


    於是一場大地震,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在除妖司內蔓延開來。


    然而此時的除妖司事務廳,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氛圍當中。


    一聲聲沙啞的聲音在廳內響起,附帶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情緒。


    “你是如何化氣的,先前分明隻是煉體……”


    “什麽?那三隻妖魔,其中有兩隻感玄?!”


    “化氣又如何能斬感玄?你對我出手試試……”


    “聞所未聞,你們怕不是在誆老夫……”


    “嘶,你連武技都不曾習得,就這麽生生與妖魔搏殺?”


    “這是化氣?你告訴老夫,這是化氣?”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老夫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化氣……”


    “……”


    接二連三的疑問聲,自王守庸將黃府之事來龍去脈細細講完過後,在事務廳內接連響起。


    廖元慶目瞪口呆,胡承平在一旁聽完雖然並未開口說話,但看著王守庸時,眼中卻閃出了一種奇異的光芒。


    司徒兄妹偶爾在一旁補充細節,以旁觀者的視角講述了他們被俘到被解救的詳細情況,於是這一切便顯得越發真實,卻又越發夢幻起來。


    這樣違反常識的矛盾認知,令廖元慶有種顛覆了半生修行所見的感覺。


    這世間怎麽會有化氣能斬感玄,還一斬就是兩個?


    這世間倒是有破境極快的天才,但卻至少也要符合一點常識吧,哪有人直接便越過了化氣初階,直接便站到了化氣中階的境界?


    這世間更沒有任何一個化氣不懂得任何武技,卻拳如山倒,掌若劈浪。


    與其說他是修行的天才,不如說……


    “當真是怪物……”廖元慶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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