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靄被李同顯自然而然的這一句“吾妻”鬧了個大紅臉,她想要讓李同顯閉嘴,但李同顯笑盈盈地目光溫和地看著她,一時間,紀青靄也有些看呆。


    在李同顯的身後,是一片燈光。


    帶著點淺黃的宮燈裏散發出來的柔和的光,落在了李同顯的臉上,似乎也一並將眼前這男人的麵部柔和了許多,看起來格外溫柔。


    紀青靄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李同顯這一副上等的皮囊蠱惑。


    誰讓對方生得如此俊俏,若不是因為平日裏的威儀遮掩住了他的容貌,旁人一般都不敢直視天威,不然,這上京城裏的公子排行榜,怕不是在多年前,就要變一變。


    紀青靄被李同顯握住了手。


    這一迴,李同顯不想要旁人來打擾兩人,他們就扮做了尋常人家的小夫妻,走在上京城裏,就像是在石安城裏一般,身邊沒有跟著一大群人,普通極了。


    今夜不宵禁,街上分外熱鬧。


    當紀青靄剛走出宮門時,抬頭就看見了一條“銀龍”。


    那是由千萬燈火組成的銀龍,在街道上蜿蜒盤旋,跟不遠處的歡聲笑語,構成了一幅人間煙火圖。


    乞巧節的活動很多,最常見的,便是各處小攤上的猜燈謎。


    紀青靄很少有去這麽熱鬧的地方,上京城的上元節,乞巧節可能是整個大夏晚上最熱鬧的地方,街道上幾乎是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紀青靄幾乎是被李同顯攬在了懷中,李同顯很少有閑心出來逛街,尤其是在這麽擁擠的時候。所以,他是帶著紀青靄出宮後,才知道原來街上有這麽多人。他甚至有點懷疑,今夜是不是整個上京城的人都出門來。若是早知道如此擁擠,他是斷然不會在這一天帶著紀青靄出來。


    萬一發生踩踏事故,他追悔莫及。


    為今隻有將紀青靄徹徹底底地攬入自己的懷中,避免讓她受到一點衝擊。


    紀青靄不知道李同顯的用意,她此刻的全部心神,幾乎都放在了小攤上的麵具上。


    攤位上有各種精巧至極的麵具,像是紅白狐狸,還有萌萌的兔子和威武的老虎這種經典款式,還有妖嬈的絕世舞姬,那麵具看起來就魅惑極了,還有配對的白麵書生,清朗俊秀。


    但是現在紀青靄的目光,是落在兩個圓嘟嘟的麵具上。


    那麵具是一對,一男一女,都有著脹鼓鼓的腮幫子,還有粗粗的眉毛,臉頰上有兩團明顯但是又格外好笑的腮紅。一雙眼睛,笑眯眯的,整個麵具是見牙不見眼。


    “我想要這個!”紀青靄幾乎一眼就瞧見了那兩個看起來胖胖的,卻很有福氣的麵具。


    李同顯順著紀青靄手指的方向一看,下意識地蹙眉。


    無他,實在是太醜了,李同顯想。


    那麵具上的人臉,連紀青靄的萬分之一都不及。所以,他很不明白紀青靄究竟是怎麽看上這麽醜的一對麵具。


    但李同顯還沒有開口,一旁的攤主就驚喜道:“這位夫人好眼光!福祿娘子和吉祥相公是最近京城最流行的麵具,您二位一看,定然身份不凡,福祿娘子和吉祥相公這一對恩愛的夫妻麵具,可不就是為您二位量身打造的嗎?!”


    李同顯那句“太醜”的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他的耳邊,就隻迴蕩著小攤老板的那句“這一對恩愛的夫妻”的話,久久不能消散,還鐫刻在了心上。


    “你是說,這麵具也是一對?”李同顯問。


    那小老板隻覺得眼前這年輕男人看起來不怒自威,又英俊非凡,他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連忙點頭,“沒錯沒錯,是這樣的,而且這麵具,也是小老兒這的獨一份。”


    李同顯聞言,似笑非笑地看著攤主,“你這人剛才才說了這什麽福祿娘子是現在京城裏最時興的麵具,怎麽,這麽時興,你這兒居然就隻有一份?”


    那樣子,顯然就是不相信這攤主的說辭,覺得他的這句“獨一份”隻是個噱頭。


    攤主頓時急了,立馬道:“這位公子可能有所不知,今夜所有攤位上的福祿娘子和吉祥相公,都隻有一對。而且,這對麵具也不是能用銀子能買的,隻能連續猜中十個燈謎,才能獲得這一對麵具。


    不信,您看旁邊,那位王公子跟他家娘子,都已經在這兒站了半個時辰,可不就是為了這麵具?您若是想要,也必須猜中了燈謎才行。”


    順著這攤主的示意的方向,李同顯和紀青靄果然看見了一對年輕的夫婦站在旁邊的燈謎的攤位上。


    男子已經急得麵紅耳赤,顯然是對眼前出現的那道燈謎抓耳撓腮,想不出來。而他身邊的娘子也著急,還在一旁不由憤憤道:“好你個王元子,你不是說今夜就能給我贏迴來福祿娘子的嗎?區區一個麵具,區區燈謎,你堂堂舉人都猜不出來?我看你這書,可真是白讀了!笨死了!”


    被叫做王元子的年輕男子被自家娘子這麽一說道,那張本就已經漲紅的臉,現在看起來更紅了。


    紀青靄看得不由一陣失笑,她能看出來就算是那位年輕的娘子扯著那位公子抱怨了半天,但是後者沒一點惱怒的意思。


    “那是王舉人跟他家娘子。”攤主說。


    紀青靄有些感興趣,隨口道:“你們認識?”


    攤主笑眯眯道:“這整個西街誰不認識他們小兩口啊!王舉人跟他家夫人,就租在後麵的細柳胡同呢。王舉人是個懼內的,就連平日裏采買的夥計,都是王舉人上街。他說他家娘子說了,他娘子做飯洗碗,這買菜的夥計就應該他來做,這娶娘子又不是要將娘子當做府上的丫鬟仆從,王舉人覺得他家娘子這話說得有理,所以日日都來采買。我們西市的人,哪裏有不認識他和他家娘子的?何況,每旬,王舉人都會帶著他家娘子去摘月樓吃飯呢!”


    摘月樓就是當初百裏桐想帶紀青靄去的那家有“千日雪”的酒樓。


    裏麵的花費很高,王舉人現在雖有些功名在身,但從異鄉來京城,手頭也不會很富裕。不過,每旬都會帶娘子去打打牙祭,哪怕點的不是什麽名貴的菜式,但是也足夠讓人知道他對自家娘子的愛重。


    紀青靄喜歡看團圓的美滿的戲本子,自然也喜歡看見這般“與眾不同”,卻又格外恩愛的小夫妻,她覺得人世間就應該如此圓滿。


    李同顯隻是淡淡的掃了不遠處那對年輕男女,他對旁人的事不怎麽感興趣。在確定攤主不是在故意糊弄自己後,李同顯就已經收迴了視線。


    不過,在看見紀青靄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李同顯微微低頭,彎腰,在紀青靄耳邊低聲問:“怎麽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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