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人是帶著請柬過來的。


    最近百花會舉辦得如火如荼,黃夫人身為縣令夫人,手頭也收到不少。不過,黃夫人並不是每一場的宴會都會去參加,她是有身份的人,隻會選擇高門大戶的人家,或者關係很親密的。


    黃夫人想再一次邀請紀青靄去參加百花會,這一次,黃夫人的態度不知道要真誠多少倍。


    “對了,明日小女便會歸家。小女年紀同娘娘差不多,說不定娘娘跟她更有話聊。若是娘娘覺得太悶的話,臣妾便讓小女來陪娘娘說說話。”黃夫人說。


    紀青靄心裏笑了一聲,臉上看起來還是那般尋常模樣,“這就不用了,令媛也有自己的生活,幹嘛要約著好端端的姑娘來本宮這兒點卯?不過,明日的百花會,既然夫人也有時間,那不如咱們就結伴而行,本宮也去看看熱鬧。”


    黃夫人見紀青靄點頭答應,頓時喜形於色。至於讓女兒過來學學規矩被拒絕的事,她也不介意。


    “那好的好的,臣妾現在就下去準備。”


    等到黃夫人離開後,紀青靄轉了轉手裏的團扇,腦子裏卻在想著海上的事。


    這麽多天過去了,也不知道李同顯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此刻,在東海一帶,有一艘小船在海麵上飄飄蕩蕩。雖然已經是晚上,但船上的人時不時地抬頭看著天空,黑壓壓的天幕中,偶爾會閃現一兩點紅光。


    這是暗衛隱秘的聯絡方式,不是信號彈,不會太引人注目,而閃爍的頻率和數量,也代表了不同的意思。要是讓外人看見也無妨,反正外人都看不懂。


    陳祺夢在小船上,他感覺自己好像在隨著波浪顛簸。


    這段時間,他壓根就沒用得上蒙著眼睛的黑布,因為自打上了船後,他就一直待在船艙裏。自打出海後,海浪波濤洶湧,他在做完了所有的雷震子後,就癱在了地板上,宛如一條死狗。


    死狗至少還不會吐,他是躺在船板上,都還能吐出來。


    渾身無力,別說去甲板了,他連這船艙的房門都摸不著。


    暈,實在是暈,眼前都快要出現先祖的暈。


    陳祺夢已經懶得問還有什麽時候到目的地,他已經不想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能吐出來。


    別說什麽雄心壯誌,也別說什麽報仇雪恨,他如今隻覺得在海上,還不需要遇見死對頭,自己就先把自己放倒了。


    陳祺夢從前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脆皮。


    李同顯在聽見暗衛的匯報,說他們的人在靠近時,驚訝了一瞬間。


    他將人手留下了一半保護紀青靄,現在找來的人,除了是紀青靄派來的,沒有別的可能。


    是紀青靄自己來了,還是別的什麽人?


    如果是後者,那紀青靄現在派人過來找他所為何事?


    李同顯很清楚紀青靄的性子,她是能不給自己添麻煩,就絕對不會添麻煩,甘願自己一聲不吭忍著的人。


    李同顯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他此刻沒有在船上,而是在一處小島上。


    所謂的東海鬼蜮,便是由這些眾多的小島和暗礁組成。這裏的磁場有些奇怪,所以導致尋常的海上指南針失靈。又因為此地地形特殊,常年被海霧包裹,能見度不高,看起來就更加鬼氣森森。


    但現在李同顯手裏拿著紀青靄父親當年一個人出遊的探究手劄,知道除了指南針,還有一種頗為詭異的向南花能讓船員辨別方向。


    這種花,隻對著南邊開花,並不會受到鬼蜮這一片海域奇怪的磁場的影響,能幫助舵手和船員分辨方位。


    等到了此地後,李同顯不由背脊一涼。


    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倭寇竟然已經在此地停了不少於十艘戰船。


    密密麻麻地繞著一處海中小島,像是隱匿在暗中隨時都會放冷箭的陰冷的毒蛇。


    隻不過可能是因為從南邊海域繞行而來,這些人也需要休整,所以暫時沒有別的動作。


    李同顯趁機安排人手在外圍一帶,這裏更靠近內河,便於防守,也是距離倭寇較遠的地方,不容易被發現。


    李同顯準備先發製人。


    他帶來的軍中好手不少,對上倭寇,但勝負率也不會很高。畢竟,現在在李同顯手下的精兵,也不是常年在海上作戰,對地理環境極為不熟悉。倒是江南總兵帶了人過來,人多,但不精。


    李同顯還沒貿然出擊,他更想要的是一擊即中,讓這群倭寇有來無迴。


    隻不過他這頭才剛同身邊的人商量好對策,準備明天一大早就發動進攻,誰知道紀青靄那邊幾乎就出了變故。


    在海上,傳遞消息沒那麽方便,李同顯離開了幾日,他倒是派人送了平安的消息迴去,但現在送信的人應該還在路上。


    這時候李同顯走到臨時的港口處,這邊沒什麽暗礁,停船在此地,還很安全。他皺著眉,“他們還有多久才到?”


    他覺得說不定是紀青靄親自來了。


    自打暗衛發現了自己的人在朝著鬼蜮行使而來,就將消息匯報給了李同顯。而李同顯的心,也就再也沒有靜下來過。


    他在看見紀青靄的人之前,都不可能冷靜下來。


    暗衛在一旁迴應道:“從最後一次收到聯絡信號來看,沒意外的話,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就應該到了。”


    李同顯覺得這一炷香的時間很是有些漫長。


    現在跟李同顯抱著同樣的想法的人也不是沒有。


    陳祺夢也覺得這一炷香的時間真是太長了,長到他感覺自己都已經出現了幻覺,再一次見到了自家老祖宗。


    當陳祺夢聽見耳邊傳來“陳公子,我們到了”的聲音時,他抬頭,非常想要跟來人露出一個微笑,說一句謝謝,結果一張嘴,就隻聽見“嘔”的一聲。


    坐船的人都知道,隨著海浪乘風破浪的船其實沒那麽搖晃的,但是停在海平麵上的船,那才是真的搖晃。


    陳祺夢捂著嘴,從船上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小島上。不管這裏是不是在海中央,他也認定了就是陸地。至少,不會再像是在船上一樣,搖晃得把他老祖宗都晃了出來。


    陳祺夢蹲在小島岩石的旁邊,就哇哇地大吐特吐,差點沒直接把膽汁給吐出來。


    李同顯過來是迎接紀青靄的,除了紀青靄之外,沒有誰值得他這麽做。


    但是李同顯沒想到,一個衝出來的人居然是個年輕的還麵生的男人,而直到最後,他朝思暮想的人也沒有出現。


    李同顯的臉色不大好看。


    終於,有暗衛手裏拿著紀青靄的信件遞給李同顯時,李同顯的臉色這才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石安城內如何?”李同顯一邊拆開信件,一邊問。


    暗衛跪在地上迴道:“迴皇上,令昭容娘娘在城中結識了一位製造雷震子的年輕人,令屬下將人帶給皇上,還有一船的雷震子……”


    在暗衛迴答的時候,李同顯已經一目十行地將紀青靄的信掃完了。


    也實在是因為紀青靄寫得太少,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語氣,跟他昨日派人送迴去的信件,截然不同。


    紀青靄在信裏先是介紹了陳祺夢此人的背景,然後提到了雷震子的威力,再然後,就是陳祺夢被倭寇追殺,自己派人抓了兇手,以奸細的名義論處。


    這些就是紀青靄在信件裏交代的全部內容,至於她自己的生活如何,一句話都沒有。當然,也沒有什麽溫情問候李同顯如何。


    李同顯看完後,差點都要氣笑了。


    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指責紀青靄簡直太沒良心,自己離開這好幾日的時間,她居然都沒有半句關心的話,還是應該誇讚他的令娘實在是太厲害,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也能抓住這麽重要的奸細,殺伐果決,利落幹淨。


    拿著信紙,吹著海風,李同顯的心忽冷忽熱,也格外百感交集。


    陳祺夢終於把自己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幹淨淨,迴過神來,一轉頭,他就看見先前保護著自己安全的護衛,跪在一個男人的腳邊。


    天很黑,但是周圍的人拿著火把,也將那立於海邊的男人的模樣照得清清楚楚。


    陳祺夢才看了一眼,感覺都還沒怎麽看清楚,忽然在這一刻,一道銳利的目光陡然射向了他。


    陳祺夢頓時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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