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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歌被拉扯著,任由兩個獄卒給她套上了衣服。


    “你們兩個,做什麽呢!”


    自牢房外傳來一聲低斥,容歌好似聽到了,她動彈不得,死了一樣的癱在腥臭裏。


    兩個獄卒一激靈,連忙跪地:“見過世子殿下。”


    渾身打顫的獄卒不敢抬頭,昏暗的燭光下,一抹同肮髒敵抗的聖白衣角停落在一尺外。


    江馳禹的目光掃過角落裏一動不動。遍體傷痕的小身板,慍聲道:“人死了?”


    獄卒顫聲:“世子殿下息怒,隻是昏過去了,卑職現在就把人弄醒。”


    江馳禹不知為何,胸口惡心,他不動聲色的壓下,垂眸沉問:“什麽時候抓進來的。”


    “迴殿下,三日前。”


    江馳禹:“何罪?”


    “這……”


    正在獄卒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時,空氣一凝,聽江馳禹漠然說:“罷了。”


    獄卒偷偷抬眼,就見江馳禹已經轉身,那聖神的白透著冰冷的聖光,背影蕭索。


    侍從澤也掃了一眼,他看到綣縮的身軀掙紮著動了一下,微一皺眉,吩咐道:“清理幹淨些,明日公主大喪,若有絲毫風聲傳出來擾亂,要你倆的命。”


    “卑職明白,恭送殿下。”


    等人走遠了,一陣風吹滅燭台,獄卒挺起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公主大喪……”,容歌終於睜開了眼,在陰森的黑暗中,她痛苦的動了動幹裂的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喪……剛才是江馳禹的聲音,怎麽迴事,她明明當江馳禹的麵飲下毒酒,為何還沒死?


    這裏是詔獄,為什麽她會在詔獄,明日大喪,葬的又是誰?


    獄卒方把燈點上,一迴頭被容歌那幽怨的黑瞳下了一跳,當即大怒,一腳踹過去,正中容歌胸口,大罵:“賤人,嚇死老子了,真當世子殿下會給你幾分麵子,可笑。”


    容歌好不容易清醒的兩分神識被生生踹迴了陰曹地府,她從喉底發出嘶咽,隻有自己聽得見,她想憤怒的打迴去,嗬斥一聲:“大膽!”


    可她不能,隻能像一條狗一樣被拖拽著出了詔獄,粗暴的扔上一輛糞車,連一張冰冷的席子都沒有。


    獄卒對車夫說:“趕緊出城,亂葬崗扔了。”


    夜空很亮,滿是星辰,容歌艱難的觸碰了一下嘴角,她已經痛的沒有知覺。


    指尖一冰,她便知道,那是血,是她的血,是她從內裏壞到肌膚的血。


    這次……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可是為什麽,都要死了,才親眼看到這麽美的夜。


    她明明該死在華麗的寢宮,穿著端莊的華服,看著眼前同她一般冰冷的人,聽他冠冕堂皇的說完最後一句好似阿諛奉承的話。


    官服加身的江馳禹,他是宇宙盡頭罪惡的星辰。


    容歌太疼了,她緩緩閉上眼,出城的顛簸,糞車充斥的肮髒,她短短一生所有的屈辱與不甘,混在一起,都凝做最後一滴血淚,消散在夜風中。


    那是她最恨的一天,她最恨的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麵前,薄唇親啟,一字一句的對她說:“讓所有的晦暗都留給過去,凜冬散盡,願公主星河長明。”


    江馳禹,這就是你說的星河長明嗎?


    澤也站在樓台上,遠遠看見詔獄方向的馬車飛馳而過,歎了口氣,轉身入了樓閣,拱手:“殿下,該迴了。”


    江馳禹睜開眼,他已經三日未休整過了,冷峻的麵容處處透著生人勿近的煞氣。


    他的眉峰冷而硬,一雙瞳深不見底,起身朝城門口看了一眼,江馳禹沉道:“天快亮了,澤也,容歌、的棺封好了嗎?”


    澤也低聲:“殿下,晨露愈寒,切勿傷了身子。”


    “本君問你,容歌的棺封好了嗎!”


    澤也霎那間半跪在地:“公主薨逝,我朝之悲,屬下知道府君不忍公主悲逝,可殿下明日就要受封,該以大局為重。”


    胸口那股惡心再次泛上來,江馳禹怎麽都壓不下去,他望著頭頂的星河,想:“容歌公主,密謀弑君,該死!”


    澤也:“殿下?”


    江馳禹迴頭:“迴府,”


    天邊魚肚漸漸白,荒僻之地,群鴉哀嚎,似一種淒切的禱告。


    容歌被喚醒了,她猛然睜眼,劇烈的喘息。


    白日的光刺眼至極,她卻像突然間抓住了什麽,任憑雙眼刺痛,呆望著盤旋而下的烏鴉,聽著他們歡悅起來的叫聲。


    我還活著。


    手邊抓住了什麽,容歌頂著四肢百骸的疼痛,追著光翻身爬起來,入眼是一片荒山,滿是殘缺不全的屍骨,皚皚的疊放在一起,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亂葬崗……”,容歌蒼白了臉,江馳禹竟把她扔在了亂葬崗,就這麽恨她嗎?


    容歌從地上爬起來,粗糙的衣擺被泥濘浸染,她下意識的蹙起了眉尖,伸手就要去拍打,一直以來的幹淨讓她接受不了自己現在可笑的境遇。


    隻是剛把傷痕累累的五指伸出去,容歌一愣,她看著自己布滿傷痕的掌心:“這……這是我的手?”


    陌生的五指,陌生的破舊衣衫,容歌連忙摸自己的臉頰,她怎會不清楚自己的骨骼,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麵頰。


    容歌癱倒在地,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為什麽自己會在詔獄,為什麽區區兩個獄卒便能羞辱於她,為什麽江馳禹……


    她是容歌,是大周的公主。


    可現在,她是誰?代替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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