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忽然被中斷。


    仿佛以溫止的身份重活了一世的溫致,眼淚止不住地流。


    明明他對這些記憶毫無印象,可當它們一幕幕在眼前上演時,他的心、他的靈魂都為之顫動。


    那些被刻意抹去的愛恨嗔癡、喜怒哀樂,通通都被這聲春雷驚醒,前赴後繼地鑽出地麵,顯露在溫致的眼前。


    九疑憐惜地用手指指腹輕輕擦去溫致臉上的淚水。


    “抱歉,惹你傷心了。”九疑歎了口氣,不忍地蹙起眉頭,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我記憶中的我們是第一次相見。其實不然,我們或許已經見過千千萬萬次。


    這個大世界,由一百個小故事構成,每當你走完這一百個世界,便會重新迴到第一個世界。


    沒有記憶的你,以為是初來乍到,卻不知一直都是故地重遊。


    我追隨你不斷進行時空穿越,你後來去過的每一個世界,其實我都在,隻是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讓我無法在你麵前顯形。


    我獻祭所有也不得其法,以為終生隻能這樣陪伴你。


    可我發現,你每走完一個世界,你的靈魂便會虛弱一分,這些外化到小世界中的你身上後,你或身子殘缺,或大腦混沌,宛若孩童。創造這個大世界之人,恐怕一開始打的主意便是——你靈魂徹底泯滅之際,才是這趟穿越之旅真正的終點。”


    溫致細細聽來,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九疑說的雖然離奇,但他心知肚明,一切都與他心中的疑問對上了。


    皮燕子一次次的欲言又止,來到新世界後,皮燕子迴迴刻意強調的初次見麵,都是在刻意引導他,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毫無反抗之力地徹底死去。


    皮燕子……罷了,它終究不過是個受人擺布的程序。


    他尚且不得自由,何況小小係統。


    九疑溫潤的聲音將溫致從混亂的情感風暴中拉了迴來。


    “就在我不得不認命之時,事情迎來了轉機。在作為小溫子的你離開那個世界後,掣肘我的力量也隨之消失,我心中憂鬱不得誌,在那個世界徘徊了許久。


    我見到了失去小溫子的李鶴行,還意外地在李鶴行的身上,感受到了源源不斷的能量,用小說裏的話說,就是主角光環。


    我的心中陡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主角光環,也許就是扭轉乾坤的關鍵。


    奪取光環並非易事,我主動去尋了李鶴行,希望可以和他合作。他對我所說之事表現了極大的興趣。


    他是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在契約即將形成之際,他聯合舉國高手,想將我擒住,搶奪我的主角光環。李鶴行的精心布局,確實給我製造了一點小麻煩,不過在那個沒有異能的世界,他們即便有無窮的智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依舊那麽渺小。


    我搶奪了他的光環,李鶴行不甘落敗,自刎當場。”


    說到這,九疑從隨身的百寶囊裏取出一支紅梅遞到溫致麵前:“李鶴行自刎前,從星河苑裏折了一支紅梅,讓我轉交給你。”


    溫致在心中反複念著李鶴行這個名字,試圖以此來想起些什麽,可是不論如何,記憶裏都找尋不到一絲關於李鶴行這人的記憶。李鶴行是個怎麽樣的人呢?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故事?


    係統將他的記憶清除得可真夠幹淨的。


    直到九疑拿出那支紅梅,溫致心裏驀地一慟,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


    朝氣蓬勃的少年,背著大簇開得正盛的紅梅,費勁爬上破舊的院牆,方歇上一口氣,便與院中芝蘭玉樹的神仙般男子隔空相望。


    恰在此時,少年身後的天空綻開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少年聞聲望去,被眼前盛景深深吸引。


    煙花燃放的間隙,少年陡然想起自己的處境,慌張迴頭看去,不想直直撞上了牆下之人深情的眼眸。


    天寒地凍,牆頭實在太滑,加之少年心虛緊張,一著不慎便從牆頭上栽了下來,背上的梅花散落一地。


    ……


    李鶴行一定是個極美好之人。


    溫致這般想著。


    心中卻再也沒有更多的觸動。李鶴行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個可能有過美好擦肩的陌生人。


    眼下,溫致更關心的,是他所記得的三伏、顧硯初,甚至是付燃。


    溫致拉著九疑的衣袖,急切地問:“你也去找他們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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