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卜成跪在堂口,一臉諂媚地說:“革員周卜成給大人請安啦。”狄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個有能耐的官兒,沒想到是個鼠目寸光的家夥,怪不得心術不正,盡幹些坑害百姓的勾當。我向來剛直,你也聽說過吧。你趕緊把如何與曾有才狼狽為奸、搶占良家婦女的事兒,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你可是革職人員,要是敢有半句假話,國法森嚴,可容不得你胡來!”


    周卜成被狄公這威嚴的氣勢一嚇,頓時慌了神,趕緊辯道:“革員到任以來,從來不敢越禮行事。曾有才搶占民間婦女這事兒,要是真有,革員怎麽會不知道呢?再說這民人當時為啥不扭送衙門,偏偏過了這麽多年才來告狀,這事兒怎麽能信呢?而且曾有才是張昌宗家的舊仆,哪敢幹這種不端的事兒?革員雖然被革職,實在是冤枉得很,還請大人明察呀。”狄公冷笑道:“你這狗東西還挺會狡辯,要是當時能告到縣裏,他媳婦還能被搶走嗎?你說他是張昌宗家的舊仆,本部院就不管這案子了?把他帶上來,跟你當麵對質。”說完一聲招唿,差役就把曾有才帶到案前跪下。


    狄公看著曾有才,“啪”地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左右!把這狗奴才夾起來,看他還敢嘴硬!這案子本部院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容不得你們抵賴。”兩旁威武一聲,大刑具就取了上來。兩個差役把曾有才的腿衣撤掉,套進圈裏,繩索一收,曾有才“哎喲”一聲,當場就昏死過去。狄公命人停刑,轉頭對周卜成說:“這刑具在清河縣你肯定也用過,不知道冤枉了多少老百姓。現在你罪大惡極,要是再不老實交代,就讓你嚐嚐這刑的滋味。你以為本部院是什麽人,以為我平時跟那些奸賊是一夥兒的?王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就算張昌宗有了過失,本部院也不會饒恕他,何況你們這些家奴出身的,還在本部院麵前花言巧語。”


    周卜成聽到這兒,嚇得臉色煞白,哪還敢說話,隻是在地上磕頭,嘴裏不停地說:“革員知道錯了,求大人開恩,給革員留個體麵。”狄公也不再理他,命人把曾有才放在地上,用涼水噴醒。差役按規矩行事,先把繩子鬆開,取了一碗冷水,往腦門噴去。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隻聽得“哎喲”一聲,曾有才喊道:“痛死我了!”這才緩過神來。曾有才低頭一看,兩條腿像被刀砍了一樣,血流不止。差役上來把他扶起,勉強在地上拖了幾步,又讓他跪下。


    狄公問道:“你這狗東西,平日裏把朝廷刑法當兒戲,以為地方官都跟你一夥兒,就可以胡作非為。本部院問你,郝幹廷老頭的媳婦到底被你藏哪兒了?王小三子的妻子、胡大經的女兒都被你搶了,這些事兒本部院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要是不馬上交代清楚,就傳刀斧手來砍了你的狗頭,讓你到陰曹地府再去作惡。”曾有才此時痛得受不了,心裏害怕再上刑具,心想反正先招了,再求張昌宗從中幫忙。於是趕緊說道:“這事兒是小人一時糊塗,不該搶人家妻女。郝家媳婦在清河縣衙裏,其他兩人在小人家中。小人知道有罪,求大人開恩,饒小人一命。”狄公罵道:“你這狗東西,不到這會兒還不肯說實話。你知道要保命,搶人家婦女的時候怎麽就不顧人家性命了?”說完命差役鞭背五十。差役把曾有才拖下去,一陣鞭響,打得皮開肉破。刑房把口供錄好,蓋了花印,把他帶下去監禁。


    周卜成招供,狄公羞辱張昌宗


    狄公又轉頭對周卜成說:“現在人證都在這兒,很明顯是你指使曾有才幹的,你還有什麽好賴的?要是不重重處罰你,還以為本部院偏袒你們呢。左右,給我打五十大棍!”兩旁差役吆喝一聲,把周卜成褲子一扒,拖下去打了起來。周卜成哪吃過這種苦頭,疼得大喊大叫,就像狗叫一樣。好不容易打完大棍,又把周卜成推到案前。周卜成忍著疼痛,勉強跪下,上前說道:“大人消消氣,革員願意照直供。”於是把如何攀附張昌宗家,補了清河縣缺,如何與曾有才合謀霸占民產,如何看中郝幹廷的媳婦,指使曾有才去搶奪,前前後後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狄公讓他畫供完畢,跪在一旁,對郝幹廷說:“你們三人聽到了吧。本部院有公文一封,命差院跟你們一起迴去,讓代理清河縣知縣把你媳婦以及其他兩人妻女追迴,當堂領走。以後地方上再有不法官吏,你們百姓可以到轅門投訴,本部院絕不留情。要是差役私下勒索,必須在呈文上注明,不許索要多少,也不許告狀人與差役私下授受。一旦本部院查出來,就跟接受的人一起治罪。”狄公說完,郝幹廷和胡大經、王小三子在地上磕頭,像搗蒜一樣,說道:“大人這麽大恩大德,小人們隻能做牛做馬報答了。”當時書吏寫好公文,狄公又安慰了他們一番,吩咐差人一起去,不準私索盤費。又警戒了一迴,然後把公文交給差人送去不提。


    狄公心裏想:“要是不在這公案上羞辱張昌宗一番,他不知道我的厲害。得想個辦法,讓他也牽扯進來。就算他在宮裏哭訴,武後也不能把我怎麽樣。”主意打定,對周卜成說:“你這狗東西,身為清河縣縣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以這案情來看,你還得在牢裏待幾年。我問你,你是想活還是想死,老老實實說清楚。”周卜成聽狄公說可以活命,喜出望外,趕緊磕頭說道:“革員自知罪大惡極,螻蟻尚且貪生,哪能不要命,求大人開恩,饒革員一命。”狄公說:“你要活命也行,本部院有個要求。你得把如何迎合張昌宗的意旨,張昌宗怎麽保舉你為官,你如何仗著張昌宗的勢力做了這許多不法之事,寫在紙旗上,清清楚楚。今天在本部院大堂上練熟,明天跟曾有才一起去遊街。每到一個街口,就停下來一會兒,自己高聲朗讀一遍,讓軍民人等都知道。你要是能做到,本部院就法外施恩,留你一條狗命;要是做不到,刀下可不留情。”


    周卜成聽了狄公這番話,心裏犯了難。要是不答應,眼看皇命牌子供在上麵,隻要狄公一聲令下,馬上推出轅門斬首,自己不就白白送了性命?可要是答應了,自己倒沒什麽大問題,但張昌宗那邊肯定丟了麵子。要是張昌宗生氣了,奏知武後娘娘,自己也得沒命。心裏正猶豫,嘴裏就沒說話。狄公坐在上麵,察言觀色,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故意催促道:“本部院已經寬厚待人了,你怎麽不答應?難道你怕張昌宗怪罪?這事兒是本部院命你做的,張昌宗要是生氣,隻能怪本部院,跟你沒關係。你既然這麽怕張昌宗,想必知道自己有罪,不想活了。左右,把這狗奴才推出轅門斬首,以儆效尤。”兩旁差役聽狄公這麽一說,吆喝一聲,嚇得周卜成魂飛魄散,趕緊磕頭哭道:“大人別生氣,革員願意聽大人吩咐。”


    狄公見他答應了,就命巡捕差官趕緊造了一麵紙旗,鋪在地上。命書吏給了筆墨,讓周卜成在下麵寫。周卜成沒辦法,隻能顧自己的性命,顧不上張昌宗的麵子了。當時就在地上拿起筆,從頭到尾寫了一遍,呈給巡捕和狄公看。狄公看了之後,用朱筆寫了兩行:“所寫乃是已革清河縣周卜成一名,因家奴出身,在張昌宗逢迎合意保舉縣令,食祿居位,搶占婦女。所作所為,在任不該如此,大失朝廷法度,有玷官箴,今遇狄公巡撫,私訪察出,當堂口供,直言不諱,插標遊街,以示警眾。”底下一行寫的是:“河南巡撫部院狄示。”寫完之後,命巡捕差把周卜成帶去看管,然後退堂。


    狄公安排遊街,曾有才被迫答應


    第二天將近五鼓,狄公入朝,先在朝房見了元行衝,把自己的主意跟他說了。元行衝聽了也覺得不錯。沒聊一會兒,殿上鍾鼓齊鳴,宮門大開,值日內監傳宣朝房文武上殿,大家隨班各奏其事。狄公隨班上朝麵奏,周卜成該如何審訊、結案、發落,武太後娘娘一一準奏。


    狄公朝罷迴到巡撫衙門,把公事處理完,然後升堂。先把曾有才從監裏提出來,把昨天周卜成的話跟他說了一遍。又把那麵旗子取出來,讓書吏在堂上念了一遍給曾有才聽。念完之後,對曾有才說:“他好歹還是個知縣,犯了罪都這麽處置,你比他還低賤一等,怎麽能輕易放過你呢?本部院已經寬恕他了,要是隻治你死罪,有點不公平。命你跟他一起遊街,他到街巷,你先拿著個小銅鑼敲幾下,等街坊百姓圍過來,讓他高聲朗讀。這是本部院法外施仁,你要是怕死,就在大堂上先演練一番,等周卜成來了,你們一起去遊街。不然本部院就按規矩辦,讓你死而無怨。”


    曾有才聽了狄公這番話,心裏明白張昌宗麵上不好看,但沒辦法,自己的性命要緊。而且周卜成雖然革職了,畢竟還是個實缺的清河縣知縣,他都能答應,自己有什麽不能答應的?於是答應了下來。狄公就命巡捕差官取來一麵小銅鑼和一個木錘子,交給曾有才手裏,讓他在堂上演練。曾有才拿著銅鑼,不知道怎麽敲,兩眼直愣愣地望著。這時候兩個巡捕差官走上前來,不知會說什麽,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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