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狄公聽洪亮說完後,心裏尋思著看來不是胡德幹的,那就等明天驗完屍再作打算。這一夜也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狄公就起身洗漱,吃了點早點,然後讓人去屍場準備著。那些差役們早早地就來到孔家門口。不一會兒,狄公走出公館來到屍場,坐在公案前。他先把孔老頭叫過來,說:“這案子你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既然是從你店裏出去的,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先把這兩個人的姓名說出來,以便按名開驗。”孔老頭趕忙說:“前晚這兩人投店時,我問過,一個姓徐,另一個姓邱。當時匆匆忙忙卸行李,沒來得及問名字。”狄公聽了點點頭,用朱筆批了“徐姓男子”四個字,讓仵作先驗這具屍體。


    隻見仵作拿著朱批來到場上,場上先把左邊那具屍體,與趙三還有值日的皂役一起抬到中間,然後對著狄公稟報:“此人是不是姓徐,請孔萬德前來看看。”狄公就叫孔老頭到場上來看。孔老頭雖然心裏害怕,但也隻能戰戰兢兢地走到場上。隻見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頭連著屍體,五官都被血和泥土糊滿了。他勉強看了一眼說:“這確實是前晚住店的客人。”仵作聽報完後,就取了六七扇蘆席鋪在地上,把屍身仰放在上麵,先用熱水把周身血跡洗幹淨,仔細驗了一遍。隻聽報道:“男屍一具,肩背刀傷一處,徑二寸八分,寬四分。左肋跌傷一處,深五分,寬五寸等。咽喉刀傷一處,徑三寸一分,寬六分,深與徑等,致命。”報完後,刑房填好屍格,呈到案上。狄公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走到屍身旁邊,上下看了一圈,跟所報的情況一樣,就標封好發下去,讓人取棺材暫時停放,出示招認。接著又入座,用朱筆點了邱姓。仵作還是按照之前的做法,把批領下來,把第二具屍體抬到上麵,讓孔老頭去看。孔老頭剛走到場上,低頭一看,不禁“哎呀”一聲,一個筋鬥就嚇倒在地,眼珠直往上翻,嘴裏嘟囔著,說不出話來。


    狄公在上麵看到這個情況,知道肯定有別的事,趕忙讓洪亮把他扶起來,等他蘇醒過來,問清楚了再驗。屍場裏一片寂靜,大家都望著孔老頭,等著他醒來,到底是怎麽迴事。這時洪亮把孔老頭扶坐在地上,急忙讓他媳婦去拿了一盞糖茶。那些閑人們也都圍了過來,恨不得立刻驗完趕緊迴城。孔老頭突然倒地,大家都紛紛猜測。過了好一會兒,孔老頭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嘴裏隻說:“不,不,不好了!錯,錯了!”洪亮趕忙問:“老頭,你定一定神,太爺在上麵等著呢,你說誰錯了?”孔老頭說:“這屍首錯了。前晚那個姓邱的,是個年輕男子,這個人都有胡須了,哪裏是住店的客人?這明顯是錯了,趕緊求太爺伸冤啊。”


    仵作和洪亮聽了這話,都嚇得夠嗆,趕緊迴稟狄公。狄公說:“怎麽會有這種事!這兩口屍體昨天就已經在這裏了,他怎麽之前沒認清楚,到驗屍的時候突然說更換,難道是他胡言亂語想搪塞過去!”說著把孔老頭帶到案前,生氣地問了一番。孔老頭急得直磕頭大哭,說:“小人被胡德陷害,看到兩口屍骸移到門口,心裏著急得很,匆忙進城報案,哪裏敢再仔細看屍身。而且這人是壓在姓徐的屍體下麵,看到姓徐的沒錯,就以為他也沒錯了,沒想到出了這個疑案。小人實在是冤枉啊,求大爺恩典。”


    狄公聽他這麽說,心裏想:“我昨天來看到屍骸,確實是一上一下倒在麵前,他說訛錯,倒也在情理之中。但這案子可難辦了。先把胡德帶來問問。”當時就招唿把地甲胡德帶過來。胡德聽到傳他,帶著刑傷,和喬太一起走上前來。狄公說:“你這狗頭,移屍誣害,既然說這兩人是孔萬德殺害,昨天從鎮口移過來,這屍身麵目你肯定都見過了,到底這兩人是什麽樣子,趕緊供出來!”


    這時胡德已經聽到說是訛錯了,心裏害怕狄公追究兇手,趕忙稟道:“小人因為從他店裏出來,而且離得近,所以說他殺害。至於那屍身確實是一個年輕的,另一個有胡須,因為孔萬德不依小人停放兩人,匆忙進城,所以就把他們放在一起了。至於是否訛錯,小人前晚沒見過麵,不敢亂說。”狄公聽了又把胡德打了一百板子,說他報案不清,還牽連百姓。接著又把那三個客人傳來問訊,他們都說前晚那兩人都是年輕的,這個有胡須的根本沒投店,不知道是哪裏人,為什麽會死。


    狄公說:“既然這樣,本縣已經明白了。”隨即又讓仵作開驗。仵作隻好按照之前的方法,把血跡洗幹淨,報道:“無名男屍一具,左手爭奪傷一處,寬徑二寸八分。後背跌一處,徑三寸寬五寸一分。助下刀傷一處,害一寸三分,徑五寸六分,深二寸二分,致命。死後,胸前刀傷一處,寬徑各二寸八分。”報完後,刑房填好屍格。狄公說:“這口屍棺先放在這裏,這人的家屬估計離這兒不遠,本縣先標封好,出示招認,等兇手緝獲再定案。孔萬德交保釋放迴去,臨案對質,胡德先收禁。”


    吩咐完後,狄公就從六裏墩一路進城,先到縣廟拈香,然後迴到衙門,升了公座,讓衙役排街,之後退入後堂。一麵出了公文,把原案的屍身尺寸、形像錄明,移文到湖州本地,讓他們去訪查家屬,隨後又請鄰封緝獲。這一堆公事辦完後,狄公把喬太、馬榮叫來說:“這案子本縣已經有眉目了,肯定是姓邱的幹的,你們務必把這個人緝獲,這案子才能破。你們立刻去探訪,一旦抓到人,趕緊迴來稟報。”兩人領命去了。狄公又把洪亮叫來說:“那口無名屍骸,可能就是本地的人,你去四鄉附近訪察。兇手可能沒走遠,藏在鄉下一帶,等風聲稍微平息點就會逃走也說不定。”洪亮領命去了以後,一連好幾天都沒訪出什麽結果。狄公心裏著急地想:“本縣到任以來,已經結了不少疑案,這案子明明有了眉目,怎麽就這麽難破呢。且等本縣親自去訪查一番,再做決定。”想罷,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狄公換了微行的衣服,扮成賣藥的醫生,帶著許多藥草,出了衙署。先到南鄉官路一帶的大鎮市上,走了半天,都沒人搭理他。狄公心裏想:“我找個寬敞點的店鋪,把藥草放下,看看有沒有人來。”正想著,前麵到了一個集鎮,雖然不像城市裏那麽熱鬧,但也是官塘大路,客商、仕宦都聚集在這兒。隻見東北角有個牌坊,上麵寫著“皇華鎮”三個字。狄公走進牌坊,對麵有個大高牆,中間現出一座門樓,門前立著一塊方牌,上麵寫著“代當”兩個字。狄公說:“原來是個典當鋪,我看這地方挺寬敞,就把藥包打開,看看有沒有人來醫治。”想著就靠著高牆站下,把藥草取出來,先把那塊布包鋪在地上,然後把所有的藥都擺好,站定身子,高聲喊道:“南來北往體更休,隻知歡喜不知愁。世間缺少神仙術,疾病來時不自由。在下姓仁名傑,山西太原人氏,自幼博采奇書,精求醫理。雖非華陀轉世,也有扁鵲遺風。無論男女方脈,內外各科,以及疑難雜症,隻要在下麵前,就可一望而知,對症發藥。輕者當麵見效,重者三日病除。今團訪友到此,救世揚名,哪位有病症的,前來請教。”喊了一會兒,早圍過來一群閑人,把狄公圍了個圈。


    狄公仔細看了看周圍,都是些鄉下的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語地在那兒議論。其中有個中年婦女彎著腰,擠在人堆裏,聽狄公說完後,上前問道:“先生這麽說,那老病都能醫了吧?”狄公說:“那當然了。要是沒這個本事,怎麽能東奔西走,說這麽大話呢?你有什麽病,說清楚,我給你醫治。”那婦人說:“先生說一望而知,我這病在心裏頭,不知道先生能治不?”狄公心裏想,這是個婦女,自己畢竟是個官長,雖然為了訪案,但在眾人麵前,總有點不好意思。於是看了一眼,說:“你這病我知道了,看你臉色幹黃,青筋外露,這是肝髒神虛的表現,以前受過鬱悶,時間久了引動肝氣,飲食不整,經常心痛。你是不是心痛啊?”那婦人聽狄公說出了病因,趕忙說:“先生真是神仙啊,我這病都三四年了,從來沒人看出這原因,先生既然知道,有沒有藥能治啊?”狄公見她已經相信了,就想趁機探探口風。不知道這婦人會說出什麽,咱們下迴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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