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還在地上不斷的摸索,將地麵的稻草都撥了起來,那個紅色的香囊,紅色的緞子在明亮的光線下晃得刺眼。可是他看不見,仍然在胡亂的尋找。

    我聲音發顫,輕輕的開口道:“邱笙,是邱笙嗎。”我叫了兩遍,他依然沒有理我。就在我以為他可能聽不見得時候,他終於摸索到了那隻香囊,緊緊地捂在胸口,嘴裏喃喃的道:“妍娘。妍娘。”

    此刻我心中已經沒有什麽疑問了,他就是邱笙,就是妍娘的良人,也就是那個離家一去不複返的人,原來他還活著,隻是這樣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這時他轉過臉來,好像是在看著我,隻是眼眶中的那對血窟窿對著我。他開口道:“是你在叫邱笙嗎?你怎麽認識邱笙,你怎麽知道我叫邱笙,你是誰!”

    他的聲音極其沙啞,聽起來好像是一個殘破的袋子硬擠出的一點聲音。我捂住了嘴,感覺眼淚就要下來了,妍娘日盼夜盼希望郎君迴家,可是這樣的邱笙,這樣一身傷痛,他何嚐不是用生存的希望來惦念著妍娘。

    我緩緩的開口道:“妍娘很好,聽風居很好,她一直在等你迴去。”我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也許妍娘的消息能夠給她一些安慰吧。

    他聽了我的話後,愣在當場。後急急的向我爬來,由於太過著急,頭撞在了鐵門上也不自知。他手裏依然緊緊握著那隻香囊,另一隻手透過鐵門伸向我。我急忙靠了過去,伸出自己一隻手,握住他那指節分明,幹枯皴裂的手。

    他歪著頭,急急的顫抖的道:“你怎麽認識妍娘的,你是誰,她,她還好嗎。好嗎。”他有些激動得語無倫次,原本沙啞的聲音更加破碎,甚至有的地方我都聽不清楚,不過那份焦急無可替代,我知道他有多麽想念妍娘。

    我輕聲道:“她很好,真的。她很堅強,一直在等你迴去,她從來不肯離開‘聽風居’,就怕你迴去的時候看不到她。她說,聽風居是你們的家,你沒迴來,這個家就要由她來守著。”

    不知不覺我的眼淚流了出來,為了妍娘焦心的等待,苦苦的守候,也為了邱笙的牽掛。

    擦擦眼淚,我繼續道:“我叫桑葉,給妍娘當過一段時間的大廚,我們相處的很好,情同姐妹,她很照顧我的。”

    邱笙聽了我的話,臉上綻放出異樣的光彩,他咧開嘴笑了。對我說道:“她好就好,她好就好。我真怕她熬不下去,我一直在苦苦掙紮,就是希望可以再見她一麵。為了迴到她身邊,什麽苦我都能熬下來。她是個傻丫頭,沒我在身邊,她怎麽能好好生活,她連燒火做飯都不會。”看著他臉上的神往,我也笑了,道:“會了,現在會了,等你迴去就可以吃到她燒的菜了,是她專門學的,也是親手做的。”

    他臉上的笑意更大了,我想了想繼續道:“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聽妍娘說你是在一次出門采購後就失去了蹤跡。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想了想,臉色漸漸發白,我知道那可能是一段痛苦的迴憶。他緩緩開口,道:“我記得那天,我駕著車像平時一樣外出進行每月的采購,原本一切順利,在迴‘煙柳城’的路上卻碰上了大雨。而車又陷在泥濘中,無奈之下,我隻好找了家客棧投宿,準備天亮的時候再走。”

    這時,他抬起臉,表情空洞的繼續道:“可是誰知,一覺醒來我就在了這裏。起初這裏有好幾十人,我認得很多都是當天投宿的客人,都是莫名其妙的被帶來了這裏。我們心中都很疑惑,便敲打著鐵門,希望有人可以放我們出去。可是誰知···”

    他伸出手撫著額頭,聲音中有了哭腔,繼續道:“我怎麽也無法想象他們都做了什麽,真是喪盡天良。第二天我們就被帶進了一間石室中,之後有人拿出了很多碗藥水,要我們喝下去。起初我們不肯,他們就殺人,說什麽不喝就殺了我們。無奈之下,我們隻好喝了下去。”

    他的神色中開始出現了驚慌,顫抖的道:“有很多人,喝下去沒多久就倒地不起了,我隻感覺自己好想要被生生的撕碎了一樣,很疼很疼。可是我不能像他們一樣倒下,倒下了我還怎麽迴到妍娘身邊,所以我在堅持,終於,我撐了過來。”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更加慌張,繼續著道:“倒下的那些人,直接就被他們推到一個坑裏,那個坑裏有無數的蛇,好多蛇,在那個黑坑裏不斷散發著腥臭和腐爛的味道,它們直接就將那些人吃了下去。”

    聽到這裏,我驚訝的張著嘴,這是幹什麽,怎麽會有這樣殘忍的事情。沒待我多想,聽他繼續道來:“而我們這些活著的更加生不如死,每天都將各種毒物盤在我們身上,有蛇,有大蜈蚣,大蜘蛛。這些東西每天把我們咬的千瘡百孔,然後他們就又給我們吃些藥,第二天又繼續放很多毒物來咬我們。”

    聽到這樣的話,我差點忍不住要嘔吐出來,真是喪心病狂。這個毒梟堂堂主簡直不是人,竟然如此草菅人命。邱笙此時已泣不成聲,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流下,在這樣的光線照射下更險的瘮人!

    他繼續道:“我真的很想死去,可是我心裏一直擔心妍娘,所以我一直堅持。今天從姑娘口中得知妍娘沒事,我就放心了,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實在是過夠了。”

    我急忙阻斷他,道:“不,你千萬不要這樣想,如果你死了,妍娘可能就沒有生活下去的勇氣了。她現在天天盼著你迴去,如果你不迴去了,那她生活的意義就失去了。我很清楚妍娘對你的思念,他從來不信你死了,她一直在等你迴去。”

    聽了我的話,他的臉低垂了下來,暗淡無光。道:“桑姑娘,你不要勸我了,你不知道,我每天都被他們拉出去喂毒物,沒死成結果弄得渾身是毒。那些帶我們去練毒的人都不敢碰觸我們,你說說我迴去怎麽和妍娘生活,我會給她帶來危險的。而且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就算要逃出去,也要費很大的力氣,姑娘就不要再勸我了。得知妍娘一切安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時他拿出手中的香囊,顫抖的又撫摸了兩遍,遞給我道:“這個香囊是妍娘繡給我的,這麽多日子,它是我心裏唯一的牽絆。姑娘你把它帶給妍娘吧,既然我們二人不能成雙,就讓這香囊成對吧。”

    說著他將那香囊遞給我,我急忙推了迴去,對他道:“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相信我。我這次來這裏是因為武林正道人士很多都被抓了,我準備去救他們。等我找到了營救方案自然就來帶你出去。妍娘要的不是這個香囊,我相信,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隻要你迴去了,妍娘都會很幸福的。”

    聽了我的話,他沒有在難為我,隻是想了想,突然開口道:“你說武林人士被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被拉去試毒。結果看見一個年輕女子在與毒梟堂堂主爭執。好像是他們抓了一個很有來頭的人,而那女子不想他們傷害那人,便爭執不休的。就因為我多看了兩眼,那毒梟堂堂主便挖了我的眼睛,還說不該看的別看。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邱笙的話令我心頭一顫,我急急問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知不知道被抓的人的樣子。”

    邱笙沉默了一會,想了想後道,“應該挺久了,一直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時日了。不過我們天都被抓去試毒,大概有十幾次了吧,那應該是過了半個多月。那時候也是被抓來很多人,但是都不和我們關在一起,所以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一聽這話,我心裏開始打鼓了,如果被抓的是蕭煜的話,都過了這麽久了,生機渺茫啊。如果不是蕭煜,那麽魔教抓這麽多人是為了什麽,難道僅僅是練毒。

    想著想著,卻感覺蕭笙急急推了我兩下,他歪著頭,臉衝向走廊盡頭,緊張得道:“有人來了,你快躲起來。”

    我望向走廊方向,果然腳步聲近了。不作他想,我閃身隱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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