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袖坊。


    杜悅溪拿著一竹簍的金線,還有自己和望星一同練習的帕子,興高采烈地入了正門。


    她才剛走進正院,便見司琴站在劉教司身後。


    司琴不似往日那般威風凜凜,頭發有些散亂,看上去多出了幾分狼狽。


    盡管如此,她依舊挺直腰板,尤其是看到杜悅溪之後,更是下意識地又將身子拔直了幾分。


    司琴指著杜悅溪,看向劉教司:“教司,她來了,您若是不相信我,您自己問她啊。”


    劉教司緩步上前,盯著杜悅溪,沉聲道:“杜悅溪,一大早的,你去哪裏了?”


    杜悅溪環顧四周一圈,眼看著長廊下的姑娘們一個個都小心地打量著她。


    幾乎長袖坊所有的姑娘都在這裏,唯獨不見冷月和杜景之。


    杜悅溪心中不由一頓,下意識地將竹簍背在身後,望向劉教司:“我不過是出去轉轉。”


    杜悅溪自然不認為她去了望春樓是件多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可是冷月告訴過她,長袖坊是舞坊,望春樓是青樓,劉教司這人又一向自視清高,認定長袖坊的姑娘們都是以舞技侍人,和望春樓絕對不是一丘之貉。


    因此,劉教司對於姑娘們擅自前往望春樓一直懲罰得嚴。


    加之杜悅溪也知道,一個舞坊的頭牌若是被人知道去了青樓,日後便是名聲盡毀,恐怕再也無法登台表演。


    如此一來,自己還麽賺錢,如何帶著杜景之去京城尋親呢?


    種種原因加在一起,杜悅溪自是無法告訴劉教司,自己去了望春樓。


    “出去轉轉?”司琴冷笑兩聲,大步上前。


    她在杜悅溪麵前站定,視線在杜悅溪身上遊走一圈:“隻是出去轉轉,何必非要裝扮成這副樣子?隻是出去轉轉,怎麽就轉到了望春樓?”


    長廊下的姑娘們聽到“望春樓”三個字,瞬間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杜悅溪怎麽會去那種地方?難不成她找到了恩客?”


    “呸,不要臉。好好的一個舞姬,非要去做那些下流的事情,簡直齷齪。”


    ……


    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倒像是要將杜悅溪釘在恥辱柱上,一個個似乎親眼目睹了杜悅溪前去望春樓就是為了勾引男人似得。


    司琴頭揚得更高,雙手環抱在身前,趾高氣昂地瞪著杜悅溪。


    從前她便是用這樣的手段趕走了司星。


    原本她還在想杜悅溪比那個司星要難對付得多,沒想到杜悅溪居然就自己撞進來了。


    這樣的天賜良機,她可絕對不能放過。


    杜悅溪迴望著司琴,頓了幾秒,忽然揚動唇角,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都被杜悅溪這突如其來的笑容惹得有些不知所措。


    司琴更是擰著眉心,偏著腦袋盯著杜悅溪,看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你笑什麽?”


    杜悅溪這才收斂笑意,眼中滿是嘲諷地望著司琴:“從前我以為能夠做長袖坊的頭牌,除了舞技之外,想必其他方麵也該十分優秀。不想司琴姑娘卻是個隻會跳舞的草包。虧得劉教司被你糊弄著大擺這龍門局。若是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了,隻怕會讓人議論長袖坊的頭牌不過就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


    杜悅溪毫不掩飾地怒罵瞬間激怒了司琴。


    她登時瞪大眼睛,惱怒地指著杜悅溪的鼻尖,高聲喊道:“你罵誰是草包?我在長袖坊跳舞歐,你還在你那鄉下地方不知過什麽日子呢!”


    說著,司琴怒吼兩聲,揚手就往杜悅溪的臉上招唿。


    司琴的手揚在半空,卻怎麽都落不下去。


    她擰著一雙秀眉,惱怒地盯著杜悅溪。


    後者倒是神色淡然,唇角微揚,冷笑兩聲,猛然推開司琴。


    司琴跌撞著後退兩步,右腳絆左腳,一下子摔倒在地。


    不等司琴迴過神,杜悅溪已經跨步上前,直接踩住了司琴抵在身側的手。


    司琴疼得頓時擰起眉心,額頭上瞬間冒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


    她唇角哆嗦,側眼望向杜悅溪,滿臉痛苦,可若是一開口卻還是保持著極端的驕傲:“杜悅溪,你敢打我!當著這麽多姐妹的麵,你居然敢……”


    司琴的後半句話被痛苦的慘叫聲取代。


    她低垂著腦袋,盯著自己被杜悅溪踩住的手,另外一隻手拚命地敲打著杜悅溪的小腿,想讓杜悅溪挪開步子。


    “夠了!”劉教司終於聽不下去,沉聲嗬斥,同時吩咐小二上前拉住杜悅溪。


    司琴趁機迅速抽出自己的手。


    手指已經腫得像是蘿卜一般。


    她滿眼噙著淚水,委屈惱火地瞪著杜悅溪,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對上杜悅溪冰冷的目光,卻硬生生地咽了迴去。


    “杜悅溪。”劉教司的視線在兩人身上遊走一圈,最後落在杜悅溪身上,沉聲問道,“你一早喬裝打扮到底去了哪裏?可是真的去了望春樓?”


    杜悅溪收迴陰沉的視線,別過頭望向劉教司。


    她頓了片刻,才緩緩道:“沒有。我沒有去望春樓。”


    這話一出,司琴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獸,立即抬手指著杜悅溪:“胡說!分明有人親眼看到你進了望春樓。”


    “誰?”杜悅溪冷聲問道。


    話音才落,便見司琴身邊的小婢女白桃低垂著腦袋,雙手交疊在身前,略顯委屈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她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睨了睨杜悅溪,這才低聲道:“奴婢的確親眼看到杜姑娘穿著這一身衣服偷偷摸摸地入了望春樓。奴婢不放心杜姑娘還特意跟進去瞧了,杜姑娘被望春樓的幾個醉漢圍在正中,那些醉漢還對杜姑娘上下其手,場麵實在是令人羞於開口。”


    白桃說著嬌滴滴地別過頭,帕子擋在麵前,那張嫩白的小臉上居然起了一片緋紅。


    有了白桃的證詞,司琴也不疼了,重振旗鼓,冷色望向杜悅溪:“這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杜悅溪也有些發懵。


    白桃說得有理有據,仿佛親眼目睹。


    難道說她真的暗中跟著自己,隻是自己未曾發覺?


    即便是自己沒有發覺,望春樓那麽多人,難道也沒有人看到一個外人偷偷摸摸地溜進樓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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