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盡頭。


    秦宇眼看著司琴痛苦地在地上扭動身子,滿臉鮮紅,渾然沒有了長袖坊第一頭牌的樣子。


    他嘖嘖兩聲,側眼看向身側的人:“公子,這小妮子真狠啊。這位司琴姑娘可是長袖坊一枝獨秀多年的舞姬,如今當眾露出這等醜態,恐怕日後再也無法登台了。”


    秦淮瑾卻是麵不改色,眼中甚至還有幾分讚賞,視線越過人群,定定地望著杜悅溪。


    秦宇的話很快引起了站在二人之前的姑娘們的注意。


    “哎呦,兩位公子何時來的?今日我們舞坊休息,二位可有中意的人?”


    姑娘們眼瞧著秦淮瑾氣質不俗,都想上前分一杯羹,紛紛湊上前去。


    秦宇不動聲色地擋在秦淮瑾麵前,冷冽的視線在眾人身上環視一圈。


    見狀,幾個姑娘麵麵相覷,剛剛鼓起來的勇氣再度消散,一個個垂頭喪氣地退了迴去,求救地望向劉教司。


    “你們幾個送司琴去後院,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給她開門!”劉教司匆匆打發人送走司琴,又湊到杜悅溪身邊,“我知道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可現在還有外人在,暫且不要鬧起來,否則長袖坊的名聲就算徹底完了。”


    杜悅溪本沒有注意到秦淮瑾二人,此刻聞言,側眼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一眼看到秦淮瑾,麵色不由一頓,低聲道:“怎麽是他?”


    劉教司已經快步迎上前。


    “二位客官,今日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長袖坊已經打烊了。二位若是想要欣賞歌舞,不若明日再來,我定給二位留下個好位置。”


    秦宇側眼望了秦淮瑾一眼,不用他說話,秦宇已經明了。


    他指著杜悅溪,對劉教司道:“我們不是來欣賞歌舞的,我家公子想要和那位姑娘說說話。”


    眾人皆露出驚愕之色。


    冷月更是湊上前,一邊保持著笑容望向秦宇二人,一邊低聲對杜悅溪道:“你又惹了什麽禍事?鄧公子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清楚,你可切莫再做什麽惹火上身的事情了。”


    杜悅溪救過她,冷月也念著她的好,與她自然比常人更加親昵一些。


    杜悅溪沒有迴答冷月,拉過杜景之,將他交給冷月:“景之就拜托你照顧了。”


    說完,杜悅溪也不給杜景之和冷月反應的機會,已經撥開眾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上前。


    她在秦淮瑾麵前站定:“公子尋我有事嗎?”


    “我們公子有個……”


    秦宇話音未落,秦淮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讓開,自己上前。


    “不知姑娘今日還有力氣跳一支舞嗎?”秦淮瑾盯著杜悅溪,眼神平靜如水,隻從他的神色中,半分也瞧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杜悅溪頓了許久,才緩緩點頭:“教司,煩請你準備一間上房。我要與這位公子一同飲酒。”


    劉教司局促著不肯離開:“你剛剛贏了比舞大賽,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想要和你一同飲酒,價格不菲。”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劉教司,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酒水費就算在我賬上吧。”


    不待杜悅溪說完,秦宇已經上前,順勢從錢袋中拿出了一顆夜明珠,放在劉教司掌心內:“夠嗎?”


    別說是劉教司,就連杜悅溪都有些目瞪口呆。


    雖然她看得出這位公子並非尋常之人,可夜明珠這種東西說給就給,也著實令人難以想象。


    劉教司更是笑得一朵花一般連連點頭:“夠夠夠,我這就去給二位準備上房。”


    紅木雕花屏風後擺放著一張四人方桌,桌上時令的瓜果點心一應俱全。


    房間內燃上了香,淡淡的鬆香味道在房間中湧動。


    窗戶開了一條細縫,清風撫動而過,將月影紗吹得微微飄起,更給房間蓋上了一層朦朧之感。


    劉教司站在門邊,吩咐婢女們將上等的酒菜一一送入房中。


    待到最後一婢女退出,劉教司笑吟吟地對秦淮瑾道一聲:“公子請好。”


    言畢,她自外關上門,退了出去。


    房間內僅剩秦淮景主仆二人,外加一個正在擺弄琴架的杜悅溪。


    “秦宇,你也出去。”


    聞言,秦宇露出錯愕之色,想說什麽,可對上自家主子冰冷的麵容,隻得答應一聲,也退了出去。


    杜悅溪架好琴架,尷尬地抬起眼看向秦淮瑾。


    若是要她玩些拳腳功夫她自是不在話下,可這擺弄琴弦的技巧,她卻是一竅不通。


    偏生劉教司一時在興頭上,居然也忘記了給她召喚一位琴師進來。


    這下可好,她該如何同人解釋,她堂堂一個舞坊的姑娘,卻不會彈琴?


    “公子稍坐,我去給你尋個琴師進來。”


    杜悅溪剛想起身,卻聽身後傳來咣當一聲。


    她下意識地躬下身子,猛地別過頭,右手已經摸到了腰間匕首。


    卻見她剛剛架好的琴在半空劃了一道弧線,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秦淮瑾麵前。


    秦淮瑾看都不看杜悅溪,左手按住琴弦,右手自下向上撥弄一番。


    琴發出悠揚的聲音。


    秦淮瑾滿意地鬆開琴弦,饒有興致地望向杜悅溪:“琴倒是把好琴,隻可惜到了你這完全不會撫琴的人手中。”


    杜悅溪頓時愣住,錯愕地盯著秦淮瑾:“你……你如何知道?”


    秦淮瑾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地接著道:“你反應迅速,不像是個舞姬,倒像是個習武之人。”


    杜悅溪擰著眉心,盯著秦淮瑾。


    後者麵不改色:“如何淪落到這等地方?”


    兩人對峙良久,眼瞧著秦淮瑾似乎並無惡意,杜悅溪高懸著的心才逐漸安定下來。


    她慢慢地走到桌邊,拉開秦淮瑾對麵的椅子坐定:“小女子命苦……”


    杜悅溪本準備了一套說辭,想要來應付客人。


    不想她話都沒有說完,秦淮瑾已經挑眉望向她,沉聲道:“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話就不必說了,我問的是你為何會到這裏?”


    兩人視線相對,杜悅溪盯著秦淮瑾,心中忽然一沉。


    對上他那雙冷冽的雙眼,杜悅溪居然有種開不了口的奇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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