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趙何華一天不死,她兒子的皇位就一天坐的不安穩。所以金皇後把丈夫的喪事辦完,把兒子送上皇位以後,騰出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理這位前太子。


    還是相同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甚至堂審的地點和主審人都差不多。


    依舊是一圈身穿紅袍紫袍的大人圍在周圍。


    主審人的位置上坐著身穿龍袍的小皇帝,太子被兩個護衛拖進來,隻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今天休想活著走出這裏。


    金皇後的鳳目裏殺機沉沉,那裏麵的寒霜就要射穿他的身體。


    陸庭衛和沈時白站在主審人的位置,一看太子被人提上來,蓬頭垢麵,一身髒汙,心裏也都湧起一陣波瀾。


    權力之爭向來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沒有中間地帶。這趙何華優柔寡斷,沉迷女色,遇到大事拎不清,活該他到手的皇位保不住,還淪為階下囚被人拿來當祭品。


    大殿裏一片死寂,眾人心思各異,各懷鬼胎,全都默不作聲。


    小皇帝大病初愈,小臉蠟黃,雙眼神光不足,小小一隻坐在寬大的椅子裏,看起來有點可憐。他年紀還小,心思單純,心裏還充滿了童真,他實在不理解他為什麽要來審判自己的大哥。


    大哥怎麽可能給父皇下毒呢?大哥對人向來溫和有禮,別說對人了,東宮裏的小狗生了狗崽他都會命人給狗媽媽做月子餐,他對自己的馬也很好,有一次下雨,他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披在馬身上,有人問,他就說怕雨把他的流雲淋壞了,他會心疼。大哥笑起來那麽像父皇,看著父皇的時候一臉孺慕之情,就算有人用劍逼著他,他也不會給父皇下毒的。


    本來他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學生,最大的煩惱就是太傅教書太嚴格,背不過書就會被打手板,喜歡吃的東西母後不讓他多吃,和明玉公主比賽投壺總是會輸。最高興的時候就是金丞舅舅來看他,每次舅舅一來母後就會很高興,舅舅會教他騎馬射箭,會帶他放風箏,還會給他講戰場上的故事,他繪聲繪色的跟他講草原有多美,草原上的妹子喝酒有多豪爽,出去遊野泳有多痛快,讓他小小的世界裏多了很多向往。


    他隻是病了幾天,父皇就去了,他沒給父皇披麻戴孝,也沒給父皇打幡摔盆,就在床上躺了幾天卻繼承了父皇的皇位。


    做了皇帝以後,除了登基大典是他親自去的,平日上朝處理軍國大事都是金太後一手包辦。就連今天來這裏也隻是走個過場,他往這裏一坐,主持完開頭,就有太監高唿一聲:”陛下龍體欠安,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太後主持,由沈丞相和陸庭衛大人協助審判。”


    眾人恭敬的把小皇帝送走,孩子還病著呢,實在不應該見這些腥風血雨。太子被扔在地上,群臣屏息凝神,都對審判結果心知肚明。


    依舊是元大人一馬當先出來彈劾太子失德,把劇毒之物帶到陛下床前,意圖謀害皇帝,大逆不道,其心可誅,甚至還羅列了他之前離間君臣,結黨營私,預謀大逆等等罪名,最後更是叩請太後把趙何華治罪斬首示眾。


    陸大人和沈時白一唱一和的,一個當紅臉一個當白臉,把所謂的證人和證據都一一呈堂。


    甚至太後都被他們問了幾句,畢竟事發當場,第一個發現太子攜毒的人就是這位金太後。


    陸庭衛問完太醫,整個審問的流程就算走完,證據確鑿,證人證物齊全。太子攜毒意圖謀害聖上的罪名就算鐵板釘釘了。


    陸庭衛看著一言不發的太子,沉聲道:“趙何華,你可認罪?”


    趙何華此時還算鎮定,抬頭說了一句:“我沒有罪,就算有罪,也是識人不明的罪。”


    “我之前被人刺殺過,陸大人可知道此事?”


    陸庭衛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看了一眼沈時白道:“這件事我當然知道,那和你謀害康祖有什麽關係?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隻要承認自己的罪名,誠心誠意的悔改,陛下新皇登基,說不定會大赦天下,你不必被砍頭,還可以留下性命。”


    趙何華才不信他的鬼話,糟老頭子壞的很。


    他對太後行了一禮才道:“太後,我之前被人刺殺過一次,還受了傷,失血過多,後被貼身護衛救下,從此就多了時刻要被人刺殺的恐懼。”


    “這個戒指是我讓手下替我特意做的,裏麵放置了可以醫死人,肉白骨的靈丹妙藥,我怕再被人刺殺,不能及時就醫,就給自己準備了救命的藥隨身攜帶。”


    “那天康祖病危,我是眼看著父皇就要在我眼前咽氣,一時救人心切,就想把這藥給康祖服用,誰知道,藥才剛一拿出來~”


    趙何華頓了頓才說:“太後就大唿我要用毒藥毒害康祖,這藥我一直隨身攜帶,從不知道是什麽劇毒之物。”


    “蒼天可鑒,我怎麽會在太後眼皮子底下拿出毒藥謀害康祖?太後怎麽知道我拿的是毒藥?”


    “一定是有人偷換了我的靈藥,換成了毒藥!”


    “太後,我是被冤枉的,請太後給我做主!”


    大殿裏一片嘩然,大家都想不到太子竟然還會讓太後給他做主,這不是雞要黃鼠狼給他燒洗澡水嗎?周圍一圈大臣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沈時白冷哼一聲,淩厲的眼神掃過全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噤聲,沈時白往前走了一步,看著趙何華問道:“你這戒指和靈藥是誰給你的?”


    趙何華眼神閃爍,道:“是東宮裏的手下。”


    沈時白又緊跟一句:“哪個手下?”


    趙何華道:“我被關了這些天,還不知道她如今在哪。。”


    沈時白揚聲道:“可是你趙何華豢養的妓女?”


    此話一出,四周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趙何華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被他妓女兩個字氣的不輕。心裏對她的恨又複雜了幾分。


    沈時白看趙何華不說話,朗聲道:“帶初北堂。”


    自有太監尖細的嗓音傳出去,“帶初北堂,帶初北堂~”,趙何華的心裏咚咚咚的跟著這個名字跳了幾下。


    不過片刻,一個身穿粉紅韓服的絕色美女步入大殿,依然是清純小白花的柔弱長相,依然是不施半點粉黛的妝容,一隻玉簪隨意把滿頭青絲挽起,隱見水光,純淨美潔得令人心醉。


    除了太監和太後,大殿裏的男人包括地上跪著的趙何華,都忍不住紛紛投去驚豔的目光,一直等到這天生麗質,才藝雙絕的佳麗從外麵嫋嫋婷婷的走過來,站在殿下衝著太後行完大禮,他們才紛紛迴過神來。


    此時趙何華心裏心跳加速,看著她的絕世容姿,嗅著她身上熟悉的異香,對她的恨已經蕩然無存,和所有人一樣,目光癡癡的一瞬不瞬的落在初北堂身上。


    剛剛還公然說她是妓女,可現在卻沒人敢露出色眯眯的神情,一來是這個場麵太嚴肅,二來是被她高貴的氣質所折服,對剛剛沈時白稱她做“妓女”的用詞,大家也都自動拋諸腦後。


    沈時白首先發難,隻是也少了剛剛的輕慢態度,用近乎和藹的口氣問道:“不知北堂姑娘可知今天請你來所為何事?”


    初北堂美目滴溜溜在大廳裏轉了一個圈,地上的趙何華除外,她的視線重新迴到沈時白身上,微笑道:“沈大人不必問了,那天陸大人把我留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是為了我給那人的戒指嗎?”


    趙何華聽她叫自己“那人”,心裏忍不住翻江倒海似得一陣難受。


    “那戒指是我用來自衛的武器,裏麵裝的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我隨身攜帶是為了用來自保的,畢竟我一個弱女子常年在四處漂泊,周遊列國,每天和不懷好意的人曲意逢迎,要是遇到危險,也好自保是吧?”


    “各位大人都是人中龍鳳,自然能理解小女子的苦衷吧。”


    她不但口齒清晰,邏輯縝密,捧迎得恰到好處又讓人高興,不愧是走遍各國進行巡演的名姬。


    陸庭衛問道:“那你用來自保的劇毒戒指怎麽會到了趙何華手裏呢?”


    初北堂依舊沒看地上的男人一眼,她淒然一笑道:“我本來是被邀請到你們這裏給陛下生辰表演歌舞的,誰知道到了你們宋國,剛剛表演完歌舞,還沒出皇宮呢,就被太子強行截到了東宮裏。”


    她甜美的聲線,淒婉動人的語調,再加上眼角眉梢的風情,都讓人跟著她說的話產生了心理共鳴。


    “趙何華把我截到了東宮第一天就強要了我,不止如此,還把我留在身邊幾個月,隻要興致來了,就日夜欺辱我,不止在肉體上肆無忌憚的糟蹋我,還每天讓我說愛他,心悅於他,我不說,他就不讓我下床,整日折磨我取樂,那些日子簡直就是噩夢,我,我從沒這樣被人身心都折磨過。”


    說完她眼眶竟然掛起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我說我要走,他就兇性大發,失去理智,把我肩膀都打傷了。我說我要去蓬萊給幹娘祝壽他都不放我走,我實在受不了了,一氣之下就想用戒指裏的毒藥給自己來一個了結。。。誰知道,竟被他強行搶了去!”


    眾人忍不住發出一片唏噓和歎氣聲,對趙何華都升起既恨且妒的心理,為這美女的遭遇憤憤不平心疼不已。


    沈時白和陸庭衛離的她最近,她就像一朵掛著露珠嬌嫩又脆弱的鮮花,幽香襲人,楚楚可憐,讓人跟著她的話意亂情迷。


    還是陸大人人老成精,經受住了她的誘惑,率先清醒過來,記起了把她召來的目的,開口說道:“那這個藏有劇毒的戒指本來是你的,被趙何華強行搶走,他知道裏麵的藥是劇毒吧。”


    初北堂似乎被他的話從痛苦的迴憶裏掙紮出來一樣,楚楚可憐的用力點了一下頭,大殿裏又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趙何華仿佛置身在阿鼻地獄,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見到她灼熱起的心像寒冰一樣跌落到了深淵。


    他一聲悲鳴,在眾目睽睽下淒然倒在地上,指著那個女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才說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儂我儂,親親心肝肉的叫我,每天說著愛我,要為我榮休,要幫我做皇帝,要嫁給我,誰知道你竟然是那帶毒的最毒的毒寡婦!”


    “哈哈哈哈,我的一片真心竟然錯付給你這種毒婦,哈哈哈哈,我後悔呀,我是真後悔呀,我一開始不知道那裏麵的是劇毒真是太可惜了!”


    “我應該把那劇毒用在你身上,讓你那毒婦的嘴巴再也不能說出謊話。”他手指又一指高高在上的金太後,“我不應該把藥給父皇,我應該用在你身上!”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你把這個女人送到我身邊,讓她把這個毒藥交給我!”


    “我才剛拿出來藥,你就知道這是毒藥!都是你!都是你做的!”


    “哈哈哈哈。”


    太子一陣失去理智的狂笑和發泄,眾人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趙何華今天沒有好下場了,他今天必死無疑!


    金太後嬌斥一聲:“還不讓他閉嘴!”


    太子不等人上前,就又汙言穢語的罵了一通,直到被侍衛捆起來嘴裏塞上破布才消停。


    沈時白朝太後行了一禮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趙何華謀害康祖的罪名成立,請陛下和太後下旨把他斬首示眾。”


    金太後麵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正當她要開口說話的時候。


    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太皇太後駕到~”


    太皇太後被幾個宮女太監簇擁著走進了大殿,眾人紛紛和她見禮。


    太皇太後看了一眼地上癲狂之後被捆得像個大閘蟹的太子,眼裏劃過一絲不忍,她對身邊的老太監蘇斐說:“蘇斐,你把詔書拿出來吧。”


    蘇斐從袖中拿出一個黃色的詔書,先是給大家展示了一下,朗聲說道:“啟稟太後,各位大人,太皇太後手裏有一封先帝的遺詔,先帝仁慈,膝下兒女不多,最擔心在他死後有人迫害自己的孩子,所以在太皇太後這裏留了遺詔,遺詔上寫的清楚,不管是誰榮登大寶做了皇帝,都不能殘害手足,不能把自己的姐妹送去和親,要兄弟姐妹和睦相處,恩愛關照,如果有新帝膽敢違逆先帝遺詔,那他的帝位就名不正言不順,趙家的子孫皆可以討之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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