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匠在現在已經越來越沒有市場,是個眼看著就要失傳的職業。以前交通不便道路崎嶇,加上那個時候的人都比較重視全屍和落葉歸根的傳統觀念,所以客死異鄉的人都必須通過趕屍匠才能夠迴到故土。


    我對趕屍匠的了解都是從老爺子嘴裏聽來的,聽他說這趕屍匠還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就能勝任的。負責點燈的人要有極強的方向感和豐富的開路經驗,這樣在夜間趕路的時候才能夠不把後麵的人往溝裏帶,走在前麵也能找到一個最快最便捷的路。


    扶匠一般來說最低配置是兩人,一前一後通過一根黑色的竹竿將每一個屍體的兩手向前平舉放在竹竿上,晚上不明所以的人遠遠看過來是看不見竹竿的,隻會以為是一群僵屍舉著手在那裏自己跳。


    趕屍是門技巧,這門技巧不僅需要知道如何用巧力讓屍體動起來,還需要對屍體的關節運動有一定的了解,這樣才能把自己的力帶給屍體,讓屍體配合著你動,而不是全身僵硬地不配合給你使絆子。


    而在趕屍的隊伍中,趕屍人是整個隊伍的核心,一般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一個。趕屍人不僅需要製作特殊的藥水確保屍體不會腐爛,而且還要通過鈴鐺符籙這些低等法器來驅散夜晚的邪祟,免得一不留神讓其中一具屍體起屍,那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心裏覺得懷誌才他們的血舍利來路不正,我自然也就打聽了夷陽鎮的義莊在哪裏,夜半三更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偷偷溜了過去。


    現在社會發展得快,很多大城市已經沒有義莊了,那些來路不明的屍體基本上都是放到殯儀館去。


    夷陽鎮的義莊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沒人打理,晚上光是從外麵看都覺得陰森森的,更不要說住在這裏麵。


    我才剛翻牆進去,就聽見肖旭東忿忿不平地說道,“娘的,這夷陽鎮的都是些什麽垃圾貨色。要麽不識貨,要麽就是認出來了不敢收!誌才,我覺得這破地方我們兄弟幾個是發不了財的,幹脆換個地方再試試吧?”


    手裏拿著石頭掂量的懷誌才眉頭緊鎖,另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耐心地說道,“來路不明的舍利本來就不好出手,你們也是圈子裏的老人了,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還要我解釋給你們聽吧?我隻是沒想到夷陽鎮的陰貨郎竟然換人了,要是按照付陰匪的貪財個性,我們手裏的舍利子說不定早就賣得一幹二淨了。哎,看來這從地下挖出來的黑貨,還是隻有賣給陰貨郎才行。”


    “啊?還考慮那小子?”肖旭東很是不爽地說道,“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什麽好鳥,和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要去你們去,我反正不去了。”


    肖旭東這話或多或少也代表另外兩人的心聲,畢竟我已經很堅決地說了不收血舍利,如果他們再登門拜訪,低三下四那都是輕的,我如果真的財迷心竅是絕對不肯讓他們五折賣給我的。


    搶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懷誌才一看肖旭東那樣就知道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勸他看開一些了。


    懷誌才歎了口氣拍了拍肖旭東的肩膀說道,“行,不去就不去,老四你剛才不是點了外賣嗎?出去看看,這外賣怎麽還沒到。”


    眼看有一個人要從義莊裏出來,我趕緊閃身從義莊旁邊的一個破爛窗戶摸進去。這個義莊有左右兩個耳房,我沒想到自己這隨便摸進來的一間耳房裏就是懷誌才他們陳放屍體的地方。兩根漆黑的竹竿就放在這些死屍的腳邊,這些死屍的麵部都貼著一張黃符,我湊過去一看發現這黃符就是最簡單的鎮陰符,而且還是沒有蓋三寶印的那種,這種符籙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能是我靠的太近的緣故,一股奇特的草藥味道從這些死屍的身上散發出來鑽進我的鼻孔。我趕緊捏住鼻子往後退了兩步,心想老爺子還真沒說錯,這些死屍一個個都和在藥水裏泡過一樣,百蟲辟易。


    很多人都覺得趕屍人趕的死屍都要統一穿上清朝的官服,但實際上穿官服是陰宅風水中的一種手法,稱為借勢。


    死人和活人一樣,如果生前身份地位不夠,死後去到陰曹地府很容易受到鬼差甚至是孤魂野鬼的欺壓。因此有聰明的人幫死人做假官服,就是想要起到一個瞞天過海的效果。


    這種借勢在建國以前還有人用,但是在建國後基本就沒人用了。一來清朝的官服在特殊時期是十分敏感的,在那個敏感時期如果這種官服被搜出來,那你妥妥是要被判刑的。其次官服的製式十分影響趕屍人的速度,還不如穿便衣趕屍起來更方便一些。


    所以我眼前的這一排死屍穿什麽衣服的都有,我甚至在隊伍的中間看見了一個穿袈裟的和尚。


    和尚?血舍利?


    我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兒。一臉疑惑地走到這和尚身前,從外表看這個和尚衣著整潔隻是人死了後姿勢動作僵硬了些。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和尚袈裟扣的係法錯了。趕屍人好歹也是混我們這個圈子靠手藝吃飯的,他們應該不會連袈裟扣子都不會係吧?


    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和尚的肚子,結果應該有的肚皮沒有摸到,反而摸到了軟乎乎的一個洞,就像是有誰把和尚給開膛破肚了一樣!


    看著袈裟上逐漸滲透出來的血跡,我心裏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麽迴事了,敢情懷誌才他們手上的血舍利就是從這個和尚肚子裏掏出來的!


    搞清楚了是怎麽迴事,我正準備從義莊離開通知五律的人來幫忙時,外麵傳來了懷誌才幾人說話的聲音。


    “這大晚上的誰還會到這個鬼地方來啊,誌才你是不是多心了?”


    “不可能。如果沒有人動屍體,我的守屍鈴根本不會響。我一定要進去看看。”


    靠,懷誌才還有守屍鈴這種玩意兒?


    此時我想要跳到窗戶外麵去已經來不及了,正好旁邊有一個空棺材,我想也沒想一個箭步就躺了進去,屏住唿吸大氣都不敢出。


    我能聽到懷誌才他們四個進屋的腳步聲,這個耳房並不大,站在門口就能把整個耳房的情況給看得清清楚楚。


    肖旭東站在旁邊抱怨道,“都和你說了沒人動你的屍體,你還不信。要我說你那守屍鈴也該扔了,我們這一路過來這破玩意兒都響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搞得你神經兮兮的,弄得我們也全都跟著緊張。”


    懷誌才沒有說話,而是又往前走了幾步。躺在棺材裏的我雖然看不見外麵的情況,但也能想到此時懷誌才肯定是在一個個查看那些屍體。


    果然,一分鍾的時間不到,懷誌才就突然沉聲道,“不對,這和尚有人動過了。你們看這裏,袈裟上麵有血跡滲透出來,說明有人摸過這裏。”


    懷誌才這話一說完屋子裏的氣氛就變了,肖旭東一改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語氣森然地罵道,“瑪德,竟然還真有不開眼的進來找死!走,和我追!那人肯定沒跑遠!”


    “等等!”聽著肖旭東都要跑出去了,結果懷誌才一開口又把肖旭東給叫住了。


    我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就在我準備拚一拚看能不能衝出去的時候,沉重的棺材蓋突然從我腳下往上滑,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我給蓋了個嚴嚴實實。


    “次奧,放我出去!”


    我一腳猛踹在棺材蓋上沒踹動,很明顯棺材蓋被人從外麵給摁住了。


    懷誌才的聲音從棺材外麵傳進來,“原來還真是夕老板。本來兄弟們還想找夕老板好好談生意,但現在看來夕老板已經知道我們手上的血舍利是怎麽來的了,作為陰貨郎恐怕更不會與我們合作了吧?”


    我還沒來得及迴答,外麵就傳來了鐺鐺釘棺材的聲音,顯然懷誌才他們四個人是準備把我給釘死在棺材裏了。


    “你們放我出去!你們拿血舍利到處去買還不算什麽嚴重的事,但如果你們殺人,這事兒就大了!”


    懷誌才在棺材外麵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的媽呀,從死人身體裏把血舍利取出來這還不算嚴重的事?這要是被五律的人知道了,哥幾個下半輩子都得吃牢飯了。放心吧夕老板,我們把你釘棺材裏以後再丟到河裏去,等別人發現你的時候你早就已經漂遠了,死也死透了。到那個時候不會有人查到是誰殺的你,哥幾個的秘密也不會暴露,比放你出來要安全得多。”


    懷誌才這人還真tm是心狠手辣,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無論我在棺材裏怎麽說他都還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肖旭東他們很聽懷誌才的話,棺材才釘好他們就把整個棺材給抬了起來,嘿咻嘿咻地往荊河走。


    荊河離義莊隻有兩裏不到,當我聽到外麵傳來水流聲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下自己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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