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林囂說了很多。


    除了薄禦天,就是方疏凝和薄家之間的恩怨。


    當年,小時候的薄景淵很喜歡方疏凝,所以愛屋及烏,她的家人也因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雖然升職對方家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但是什麽能力任職什麽職位,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一旦打破這種平衡,公司的利益就會受損,就像養了兩個幹不了事的高管,當薄家的米蟲也就算了,重要的是方疏凝的父母就是薄氏的蛀蟲。


    一點點敗壞薄氏,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兩個人搞得薄氏內部混亂,外部受敵。


    但因為是方疏凝的父母,有薄景淵在誰敢動?


    最終還是她父母離世後,薄氏才漸漸平靜下來。


    這是薄家不待見方疏凝的原因之一,不論她身份低微,還是家庭原因,這些都隻是外在的一部分原因。


    內在最重要的是方疏凝的病。


    她隻是個隻剩一年多的絕症病人,而且還不能生育,薄家是絕不可能任由薄景淵和她在一起。


    但是薄景淵一意孤行,從薄家搬出來,和方疏凝住在郊外別墅安靜養病。


    薄家拿薄景淵的決定沒辦法,但是也絕不會妥協接受方疏凝,更不希望她出現在薄禦天的六十生辰宴上。


    但是要說身份地位,喬碧也半斤八兩,隻不過她有了一樣令薄家都覬覦的東西,那就是她肚子裏的種。


    老人家都一樣,老了有了身份和財富就渴望家庭,對薄景淵和方疏凝早就失望透頂,原本不抱希望突然出現喬碧肚子裏懷著薄景淵的孩子,對薄家可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原本差點無後的薄家,怎麽會再因為喬碧的身份低微而排斥她,高興供著都來不及!


    畢竟喬碧也沒有方疏凝那絕症,還已經懷了一個即將出世的孫子,換成誰都會選擇喬碧。


    所以邀請喬碧去六十大壽的,應該不是薄景淵,他若真這麽孝順,根本不會和方疏凝離家而居。


    這應該是薄禦天托付他的請柬。


    既然不是鴻門宴,薄景淵又逼得緊,喬碧去一次也沒有什麽損失,省得他又找什麽借口找她麻煩。


    她現在隻想和平相處到生完孩子,然後卸下包袱,幹淨利落走人。


    ……


    與此同時。


    郊外別墅,二層臥室。


    方疏凝正在浴室裏洗漱,突然間她伏在洗手台邊,痛苦嘔吐,難受地渾身抽搐。


    她的病,更加嚴重了。


    每次這種狼狽的時候,她都會刻意避開薄景淵,因為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一麵。


    每個女人都希望在心愛的男人那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而讓她情緒失控,病情加重的原因是——


    在薄景淵以為她睡著,打電話時被她聽到,他讓喬碧去薄禦天的六十大壽,還讓林囂給她送請柬。


    方疏凝從來沒踏進過的薄家,而喬碧,卻輕而易舉地踏進去了。


    最重要的是,說這番話的人是她愛的男人。


    他為什麽會同意讓喬碧去薄家,難道他不知道她會痛不欲生?


    ……


    第二天一早。


    方疏凝比往常起的稍微早一些,她的精神也比昨晚好多了,雖然昨晚她到半夜才入睡。


    但她已經想好該怎麽做了,自然入睡很熟,一夜安穩。


    她不安的原因是喬碧會因肚子裏的孩子而得到薄家人的認可,那是她這輩子最想要的,而喬碧因為一個孩子輕而易舉得到了。


    她更擔心薄禦天喜歡喬碧,因此會逼迫薄景淵做一些他不願意的事,比如離開方疏凝或是娶喬碧。


    但是——


    隻要薄景淵和薄家……徹底斷絕關係,這樣她就不必有如此擔憂了。


    所以她想通了,心情自然不錯。


    方疏凝早起梳洗後,下樓去了廚房準備早餐,肯定不止為她自己,而是為薄景淵。


    他還有一個小時上班,現在估計還沒起。


    沒錯他們雖然同居一屋簷下,但是沒有同床而眠。


    因為薄景淵是一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如果要他和一個女人同床而眠,不起反應是不可能,而因為她的病不能有夜生活,對他來說忍耐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何況是天天忍耐,再正常的男人也會變得不正常。


    所以他們沒有同床,還有一個原因是方疏凝的病情,經常會有昨晚那樣的痛苦,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難看狼狽的一麵,也……不想讓他擔心自己的病情而勸她入院化療。


    對她來說或許是一個任性自私的決定,與其這一兩年在醫院裏孤獨痛苦度過,還不如和他一起度過留下美好的記憶。


    方疏凝去廚房準備早餐,她最拿手的核桃玉米粥和親手包的牛肉餃子,也是薄景淵平時的喜好。


    她準備好就在餐桌等著薄景淵下樓。


    五分鍾後,看到他的身影,方疏凝起身走過去,溫柔地拿起沙發上的領帶,親自替他係,溫和笑道,“景淵,如果今天不急著去公司,那就先吃完早餐,我平時懶沒起來給你做,有些愧疚。”


    薄景淵低頭看著她溫柔的舉動,仿佛習以為常地沒有拒絕,抬手輕撫她長發,“不用愧疚,我喜歡你懶的樣子。”


    男人如果讓自己的女人忙碌得不成樣子,那才是最失敗的,他從第一眼看到她的那刻——


    就隻有一個念頭。


    這輩子要將她圈養起來,所有的美麗隻呈現在他麵前,她隻需要享受他給的好就夠了!


    看著薄景淵吃完她做的早餐離開,方疏凝在餐桌上坐了很久。


    她嘴角含著笑意,不知道過了多久,眼淚卻流下了了。


    為什麽這樣的日子隻剩一兩年了,為什麽不能讓她占據薄景淵一輩子?


    她不甘心,心有不甘。


    方疏凝的眼神漸漸變得冷漠,任何人想破壞這段感情,她都不會容忍,哪怕與天作對,她也毫無畏懼。


    何況,隻是薄家。


    ……


    傍晚。


    喬碧拍完戲已經下午快五點,林囂開車來接她。


    片場離薄家大概30公裏,半個小時就夠,薄家在哪裏榕城幾乎無人不知,就在榕城最繁華的中心地帶的頤苑。


    沒去之前喬碧以為是普通豪宅,去了之後她才感歎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


    林囂將車開到地下停車場,才帶她進去,頤苑顧名思義古色古香,像是老人家的審美,木雕柱走廊旁是流水荷塘。


    隻是這個老人的喜好不太一般,林囂說他喜好鷹蛇虎這類猛獸,雖然不至於飼養但頤苑雕塑卻擺放得不少。


    喬碧還聽到林囂說這個老人性格很獨特,不喜阿諛奉承,不喜曲意逢迎,隻喜歡敢說真話的人。


    就連方疏凝那種溫和性子的女人,因為談話中稍微說了幾句好話而不受待見。


    所以當林囂說這個老人要見她的時候,喬碧還是忐忑了幾秒,不過他既然喜歡說真話的人,那她隨性就夠了。


    “喬小姐,這是你要送給薄老爺的壽禮,等會見到老爺給他。”林囂將禮盒遞給她,說。


    “就我一個人?”喬碧接過那禮盒。


    “薄老爺想單獨見你,肯定是有話和你說,不要說多餘的話就行。”林囂將她帶到了後院。


    喬碧看到精神麵貌很好,長相很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閑情逸致作畫,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禮盒,裏麵是磨墨的硯台,也算是知父莫如子,準備的禮物也投其所好。


    林囂說了兩句就走了,薄禦天沒有抬頭看她,隻是略微沉穩地問了句,“又是硯台?”


    喬碧聽出來這話裏的不滿,應該是送太多次而沒有絲毫驚喜的反應,看來薄景淵不是為她考慮,而是丟了一個難題給她。


    “我不知道薄老先生喜歡什麽就沒有準備,所以林囂準備的讓我送過來。”喬碧實話實說,低頭瞥見老人正在畫蛇。


    栩栩如生,仿佛隨時能從畫裏鑽出來狠狠咬上人一口的毒蛇。


    性格,果然夠獨特。


    “他每年都送同樣的禮物,根本沒有花心思,這才是最令我心寒的。”薄禦天也知道這是誰送的,哪怕喬碧不說。


    喬碧想了想,將禮盒拆開放到了他的麵前,瞥著他現在用的硯台,“我不懂硯,但是薄老先生懂,每年送但樣式不一樣,比起其他禮物是不是用心,您應該看得出來。”


    她是個外行都能看得出來,這硯台有多珍貴,要收集不同名貴的硯台,比起送其他花裏胡哨沒有用的東西,他能說薄景淵不用心嗎?


    聽罷,薄禦天似乎多了絲笑容,“喬小姐這麽向著他嗎?”


    喬碧頓了頓,她隻是看在老人家過生日,不想破壞對方興致隨口瞎編,哪知人家當了真,微微一笑,“畢竟今天您壽辰,往好處想自己也高興,何樂不為?”


    薄禦天還沒聽過這麽直接犀利的話,他愣了片刻之後爽朗笑了,意味深長,“也是,不這麽想隻是自添煩惱。用不用心都是我兒子,我能拿他怎麽樣?不過我倒挺喜歡喬小姐的脾性,隻是有點可惜了,你不是景淵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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