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行看著眼前像被激怒的小獸一樣的小啞巴,冷笑了一聲,不再和她廢話,扭頭就離開了。


    一想到小啞巴到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結界裏出不去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心裏就湧出一股說不清的快意,連帶著心情都好了許多。


    心情好的時候,人會不由自主的放鬆。


    以至於他迴到書房內翻閱天璣典籍時,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顧景行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還是十來歲青蔥少年的樣子。


    他和師父去山下伏妖時順道撿了隻醜不拉幾的灰毛土雞迴來。


    那隻小土雞長得雖然其貌不揚,作為一隻禽類卻嬌氣的很,不肯吃蚯蚓、不肯吃青菜,非要和他吃一樣的膳食,不給就扯著奸細的嗓子聒噪個沒完。


    吃的方麵不好伺候就算了,每次他沐浴那隻小土雞還非要跟著一起去湯泉泡澡。


    也許它家裏長輩沒人教過它,雞是不會遊泳的這個簡單道理,以至於每次泡湯泉時那隻旱地雞都被泉水灌的直炸毛。


    “昨天如果我發現的晚你就被淹死了,今天不許跟去了。”顧景行看著自己一臉嚴肅在和小土雞對話。


    “呴!呴!呴!”小土雞一臉氣鼓鼓的表情盯著他,嗓子裏發出一點也不像雞的尖叫。


    真是個小笨蛋!


    小顧景行想。


    傻唿唿的一點也不長記性就算了,作為一隻雞連叫都叫不明白。


    真是丟雞!


    他忍不住板著臉糾正:“雞不是這樣叫的,我昨天不是帶你去山下聽田伯養的雞是怎麽叫的了嗎?”


    小土雞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話更加憤怒了,一身灰不拉幾的絨毛完全炸開,活像一團心寬體胖的灰蒲公英。


    “呴!”它氣憤地盯著顧景行,叫得更加難聽了。


    顧景行皺了皺眉,剛要繼續糾正它,就聽腦海深處傳來一聲響天徹地的怒吼,有人在高喊他的名字,


    “顧景行,你給我滾出來!”


    顧景行猛的從夢中醒了過來,他盯著書桌看了一會,然後坐了起來。


    他一向淺眠,自從兄長去世後也甚少做夢,今天不知怎的竟睡得這樣熟,甚至還做起了夢。


    他在自己七零八亂的記憶裏嚐試迴憶了一番,確認自己應該從來沒養過那樣一隻小土雞。


    又醜又難伺候,他除非腦袋進水了,否則不可能會飼養那樣一隻一點也不賞心悅目的寵物。


    他正杵在椅子上發呆,就聽門外傳來小啞巴的怒吼,“顧景行你別裝死!快點給我滾出來!”


    顧景行一雙淡紫色的眸子閃了閃,推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閻寧正毫無形象地蹲在顧景行布下的結界前一臉陰鬱地盯著他,眼裏冒出的火仿佛要把人活活烤幹。


    “是不是你幹的?!”她指著那道泛著七彩流光的結界揚聲問。


    她剛才整理線索的時候想起既然最近被白骨洞吞下的福嬸還有桑芷妍都和日月山有關,那有沒有可能被埋在山洞裏的其他三具屍體也是和日月山有關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日月山曾經離奇失蹤的弟子?


    她本來打算去找江楓,讓他去調查一下往年日月山失蹤弟子的名單,不想連戲月峰都沒出去就迎頭撞上了這麽個硬邦邦的結界。


    顧景行聞言偏頭狀似認真地思索了一會,不緊不慢地答了一句,“抱歉,做夢時手那麽一滑。”


    閻寧:……


    “那還請您手再那麽滑一滑,把這結界解了吧?”


    顧景行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本座一天隻能手滑一次,要想解了這結界,明日趕早吧。”


    閻寧瞪眼,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她歎了口氣,決定放緩語氣試著好好和對方溝通一下,“我有急事要去煉器峰找江師兄,人命關天,還請國師大人幫幫忙。”


    本來還想逗弄她一會的顧景行一聽見“江師兄”三個字登時變了臉色,語氣涼涼地道:“這麽緊急?那本座怕是明天手也滑不動了,後日再議吧。”


    閻寧:……


    她真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想要試著和這個殺人狂冒牌貨好好溝通!


    這人壓根就沒法溝通!


    顧景行看著小啞巴被氣的發青的臉,心頭莫名閃過一絲不忍,他想了想,決定退一步。


    “幫你解開結界也可以,”他看著一臉意外的小啞巴,好看的唇角微勾,語氣緩慢而低沉的道:


    “但是你得帶著我。”


    閻寧一臉懵逼地看著顧景行指向他自己的手指,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不敢置信地問:“你跟著我做什麽?”


    “最近日月山不太平,你是我的貼身侍女,有責任隨時保護我的安全。”


    閻寧:我信你個鬼!


    這個假國師一肚子壞水,殺了一林子的人混進了日月山,說那詭異的骷髏洞是他弄出來的她都信,他還用得著別人保護安全?


    閻寧突然有點憋屈。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這人拿準了她一定會答應這個條件,所以連個像樣點的借口都懶得編,隨便找個理由就來搪塞她了。


    “行吧,”她不情不願地耷拉著腦袋,“我隻是去拜托江師兄幫忙查點線索,你願意跟就跟著吧。”


    聽到閻寧又不怕死地提了“江師兄”三個字,顧景行好看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皺。


    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這麽見不得小啞巴和江楓在一起。


    江楓為人忠厚本分,老實懂禮,實實在在是個難能可貴的好孩子。


    他本身是不討厭那個煉器峰弟子的。


    難道……


    顧景行淡紫色的眸子微張。


    難道他是潛意識裏覺得小啞巴詭計多端,陰險狡詐,是個不能接近的壞胚子,怕她帶壞了江楓,所以才不喜歡看到兩人接觸的?


    沒錯。


    一定是這樣的!


    找到了“原因”的顧景行頓覺心中豁然開朗,連看閻寧都覺得順眼多了。


    他大手一揮解除了結界,理所當然地走在了前頭。


    閻寧在他後麵跟著,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今天有事去找江楓的人其實是這假國師,她才是順道跟班去看熱鬧的錯覺。


    從戲月峰到煉器峰要穿過長長的迴廊再越過萬裏閣,閻寧懶得麻煩,引著顧景行走了山後的小路。


    小路蜿蜒向上一路延伸到懸崖邊,再直穿過一座木質吊橋就是煉器峰後山了。


    兩人一路到了懸崖邊,顧景行望著夕陽斜映的天邊,淡紫色的眸子沉了沉。


    閻寧拽了一下他的袖口,“發什麽愣呢?”


    顧景行沒應聲。


    幾乎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懸崖上突然刮起一陣邪風。


    風聲唿嘯而至,卷起的碎石枯枝激的閻寧忍不住直眯眼。


    迷蒙的視線裏,她隱約看見一個戴著詭異麵具的黑衣人在逐漸靠近,她忙從空間裏掏出大刀流灼,卻突然感覺被人當胸拍了一掌,把她淩空擊出,直直地向崖下落去。


    什麽鬼??


    閻寧心中大駭。


    身邊景物飛速上升,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快速向下落去,閻寧手忙腳亂地想抓住崖壁上斜出的樹枝,可是那樹枝太過柔弱,支撐不住她下落的力度,在被她抓住的一瞬間就被連根折斷,斷口處甚至還在她的小臂上劃了一道大口子。


    完了。


    閻寧悲催的想。


    這迴也不用去找五係元靈了。


    那位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無量道人也不用她費心去喚醒了。


    因為她就要嗝屁了。


    在這個人人修仙的萬象大陸,以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活活摔死。


    她緩緩地閉上雙眼,破罐子破摔地想,管他呢?


    反正也迴不去現代了,死就死吧!


    隻是可惜了她這些日子在那個假國師麵前低聲下氣裝孫子似的活著了,要知道自己隻有這幾天的壽命,她說什麽也要和那個冒牌貨正麵battle一下!


    這個念頭剛一落下,就感覺半空中一個溫熱有力的手掌攬了她的腰,繼而用力一托,她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帶著獨特地清冷氣息。


    令閻寧的心止不住地悸動。


    她驚訝的睜開眸子,正好看見顧景行那張俊美惑人的臉近在眼前,淡紫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額……”閻寧眨眨眼,“國師大人莫不是舍不得我,想和我拚一趟去閻王殿的車?”


    顧景行顯然沒太聽懂她的意思,好看的眉頭皺了皺,說了一句,“刮陣風都能把你從懸崖上吹下來,真是笨死了。”


    說著他足尖在一旁的崖壁上輕輕一點,帶著她跳上了就近的一個崖洞裏。


    風吹的?


    閻寧反應過來顧景行話裏的不對勁,她明明是被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打下來的好嗎?


    她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難道這個冒牌貨沒看到那黑衣人?


    依他的修為,這種事情可能嗎?


    該不會,把她打下來的人就是這個假國師本師吧?


    那他還跳下來救自己幹什麽?


    鬥大的問號裝了滿滿一腦子,閻寧對剛才瞬息之間發生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顧景行看著她一臉疑惑的表情,表麵不動聲色,內心也是著實慌得很。


    這小啞巴顯然是查到了什麽不該查的事情,導致對方起了殺意,在懸崖邊埋伏著要取她小命。


    方才那明明是一個能名正言順除掉這個礙事精的絕佳時機,他不知怎麽搞得,居然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身體自己就跟著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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