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想起稀稀拉拉的雨聲,洛武起好像正在講述一件痛苦的迴憶,他交叉握緊的雙手在微微發顫,不一會兒手背上出現十塊白點。


    他看向洛清歌,接著說道:“那東西不僅不認清眉,還惡狠狠的將清眉身上所有關於星命師的天賦全部吸收盡金算盤裏。


    天賦這種東西,不是說收就收的,那必然是要經曆刺痛靈魂的傷害,就像一把刀,在清眉的靈魂深處一刀一刀刮下,清眉叫的喊的哭的,是那麽的撕心裂肺,那晚之後,清眉整個人都變了。”


    洛清歌也跟著歎了口氣,“那皇家怎麽知道的?”


    “清眉這孩子啊,你還記得嗎?小時候總愛跟在你屁股後麵玩,‘哥哥’長‘哥哥’短的。”


    說道這兒,他眼神又明亮幾分,“小時候,你也是個好孩子,從小雖然淘氣但十分講義氣,任誰欺負你妹妹清眉,你定會替她討迴來,那時候,多好啊。”


    無論如何都過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洛家的安危,“那晚之後,金算盤去哪兒了?”


    “不見了。”他迴道,“那晚之後,金算盤就消失了。”


    燭光下,桌上的熱茶冒著熱氣兒,橙黃的光暈照在洛武起蒼老的臉上,映著他眼角深深的皺紋。


    “那金算盤就像是個吸血的怪物,不僅吸幹清眉星命師的天賦,還反噬了她體內的所有經脈,那時,天賦異稟的她是洛家小輩第一個突破煉體進入練氣的人。


    可那晚之後,她直接退到煉體入門,那麽小的孩子,那麽多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洛武起兩鬢的白發盡顯滄桑,他渾濁的眼角竟然起了淚花,“都怪我啊,都是我的錯,好好一個孩子,都是我太心急了...”


    洛清歌動了動嘴唇,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說點什麽,她側坐在桌角,修長的指尖一點一點,有節奏的輕點桌麵,


    “洛清眉堅信是你故意用金算盤吸走她的天賦和靈氣,對嗎?”


    自從知道洛清眉和雲葉兒有關係之後,她打聽過記憶中,洛清眉變化前後的事,但不知道竟然是金算盤這鬼東西害的。


    洛武起一直認為洛清歌真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廢柴,“洛家一直三代單傳,到了你們這輩,就剩兩丫頭,還偏偏天賦最好的被我一手毀了,你,本家星命師都看不出你的命理,做了十幾年廢物,也是因為我,你們都怪我,我知道,但...”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老人,皺眉道:“你再解釋也沒用,她認定了,她定是想通過皇家的力量,從金算盤裏找迴原本屬於她的天賦和靈力,而且,她堅信,金算盤被你藏起來了。”


    “唉,是啊,下朝之後,皇上親自找過我,美名其曰讓我多為雲國做貢獻。”老人也看向眼前的少年,輕笑一聲:“嗬,其實就是想讓我交出金算盤,增強他們皇家子孫的實力。”


    燭台裏的蠟油就快見底,涼風穿過縫隙,將星點燭光吹的左右搖曳。


    “我讓小櫻今晚去查地牢的事了。”


    洛清歌看著窗外的雨,黛眉微微皺起,緊繃的嘴角無不透露著她的擔心,“我猜,雲家那兩人和洛清眉,今晚應該會在地牢見麵。”


    “小櫻?你身邊那丫頭?”提到地牢,洛武起的神色明顯不對勁,“別查了,你還小,你不懂,況且,你還一點靈氣都沒有。”


    “我...”洛清歌還想說些什麽,但看洛武起的臉色,她也不再言語。


    說著,洛武起從桌上拿起一直在的一瓶白玉小葫蘆,遞到洛清歌手上,囑咐道:“這是,我把你經脈封了那日就準備好的上品聚靈丹,一直等著你十八歲生辰這日送你。”


    這也是聚靈丹...


    她細致的把小葫蘆瓶收進儲物戒,起身離開,她有些擔心小櫻。


    洛清歌房裏,燈火通明。


    謫仙一般的男子,挺立坐在桌邊,他既沒有煩躁,神情也沒有絲毫波動,他就是靜靜坐著,等她。


    八百年前,他才飛升上仙不久就遇上仙界危難,他一界新秀挺身而出,散盡周身仙氣,平複危難,但終究仙力耗盡,變身孩童墜入凡間,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在那片桃林遇到了洛清歌。


    變成孩童的夜蒼瀾隻剩一絲浮遊仙氣,他總是自暴自棄,甚至想放棄修煉,洛清歌的出現為他帶去光明。


    他記憶裏那小女孩臉上總是帶著笑,聽她講她的故事雖然悲慘,但總被她講的很有趣,她告訴他:世間的人紛紛擾擾,有很多選擇,但隻要初心未變,何不勇敢?


    那段日子,夜蒼瀾知道她愛吃,每日清晨就去為她尋吃的,到了中午就與她一同嬉笑用膳,她總是會蹦出很多他從沒聽過的詞,會飛的雞,會跑的馬...


    他不懂,她就耐心跟他講,那日星辰漫天,他躺在她身旁,用他僅存的最後一絲法力在她靈魂深處留下隻屬於他的印記,從此天地世間,他不再孤身一人...


    房間內,南風北雨靜靜站在他們主人身後。


    從書房出來的洛清歌並沒有迴清歌院,而是直接朝地牢方向走去,剛在書房的時候,她就心理有些隱隱不安,總覺得要出什麽事,這或許就是她超常的星命天賦,隻是還沒人發現。


    都說下雨是老天爺在向凡間散發運氣,有的雨是財雨,而有的雨是悲雨。


    雨稀稀拉拉,洛清歌在地牢附近一處假山後,找到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小櫻,小櫻肉嘟嘟的小臉慘白慘白,沒有一絲血氣,手掌冰涼,沁人心骨。


    “小櫻!小櫻...”洛清歌頓時眼眶鮮紅,鼻尖通紅,她二話不說一把抱起小櫻往清歌院跑去,一路上,她都分不清臉上的是汗還是雨還是淚。


    明明知道今晚的情形有多嚴峻,她怎麽還能讓一個單純的小丫頭去探聽呢...


    剛衝進院裏就看見屋內亮著光,洛清歌雙眸發光,對,有夜蒼瀾!小櫻有救了!


    洛清歌幾乎是衝著,用後背撞開的房門,一進去就看見救星,夜蒼瀾。


    夜蒼瀾看著渾身濕透,滿身是血洛清歌,心中一驚,正想幫她檢查就看見她泛紅的鼻頭和臉頰的清淚。


    “怎...”他還沒問出口,就聽到她顫抖的哭聲:“夜蒼瀾,你救救小櫻,我知道你有這本事,我求求你,你救救她!”


    他手指一點,北雨馬上會意,從洛清歌懷裏接過小櫻,放在床榻平躺,用靈識替她診斷,療傷。


    他素來平淡的臉上,濃眉微皺。


    看著她呆站原地,淚花泛濫,麵容憔悴,豔紅衣衫全濕,身姿單薄的模樣,夜蒼瀾一揮袖用他的外衣把洛清歌緊緊包裹起來,輕聲安慰道:“放心,她不會有事,北雨會救她。”


    洛清歌貝齒緊咬,麵色鐵青,兩鬢的發絲還在滴水,她眸色如炬,烈火在她眼中燃燒,她咬牙切齒道:“小櫻受的我會加倍還迴去。”


    北雨雙手掌心向下,小櫻身邊藍氣縈繞,過了一個時辰,血色爬上小櫻慘白臉頰,她明顯氣息平穩許多。


    南風接收到北雨的眼神,向夜蒼瀾迴稟:“主子,救迴來了。”


    聞此,洛清歌一直懸著心終於放下,攥緊的手指鬆開瞬間已然發白。


    她身上的水珠早被夜蒼瀾用靈力化成水汽,她默默守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小櫻,她記憶裏全是小丫頭憨憨單純的笑臉,夜蒼瀾就默默受在她身旁。


    她要變強,隻有變強才能保護在乎的人。


    今夜,夜蒼瀾是來教洛清歌服用九轉聚靈丹的方法,但如今她的心思全在那重傷丫頭身上。


    “你好好休息,明晚我再來,放心,你的丫頭不會有事。”夜蒼瀾說完輕點一下她的肩膀,轉身帶著南風離開。


    一直施法的北雨額頭布滿汗珠,他神色嚴肅,完全沒有因為小櫻恢複氣息而放鬆。


    “會有什麽後遺症?”洛清歌一直關注這北雨和小櫻,從北雨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小櫻能活,但...


    洛清歌的話讓北雨瞳孔一震。


    “嗯,雖然命保住了,但無法繼續修煉,甚至以後都隻能成為一個凡人,嚐生老病死之苦。”北雨施法結束,看著床上的小丫頭搖了搖頭,輕歎道:“可惜了,這丫頭屬實天賦不錯。”


    洛清歌身子一軟,靠在窗框上,她不願相信北雨說的是真的,但她知道夜蒼瀾不會騙她...


    她突然想到儲物戒裏的九轉聚靈丹,對,還有這個。


    她毫不猶豫的取出小方盒在北雨麵前打開,著急道:“這個,這個能讓她恢複修為,繼續修煉嗎?”


    北雨在她拿出盒子的瞬間就認出,這是主人精心挑選的禮物,整個安遠大陸隻有一枚的九轉聚靈丹,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女竟然絲毫沒有猶豫就拿出來了。


    捕捉到北雨眼裏一閃而過的光亮,洛清歌知道,這顆丹藥一定能幫小櫻,她直接把盒子塞到北雨手上,急切道:“我知道,這個有用,還請大人施法相救。”


    北雨歎了口,在這個人人修仙,實力至上的世界,竟然還有一人自身本就沒有靈力,卻願意將稀世珍寶取出救一個丫鬟。


    見洛清歌一臉決絕,北雨也不再多說什麽,運氣調息一刻便又開始為小櫻施法。


    不知過了多久,知道天邊微微泛紅,小櫻額間的九轉聚靈丹才慢慢消融進她的身體,此時小櫻慘白的臉色看上去紅潤多了,甚至全身好像鍍了一層靈光,金光閃閃。


    煉化九轉聚靈丹這種神丹需要消耗的精神力和靈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要不是碰上夜蒼瀾三人,即便洛清歌有神丹也沒法救迴小櫻。


    經曆一夜,北雨身體也有些撐不住,神丹煉化後直接趴在小櫻床邊暈睡過去。


    而前半夜一直守在床邊為合眼的洛清歌,在後半夜,被洛清眉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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