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熙鳳的話,賈政還是讚同道,“鳳丫頭說得不錯,現下可不得想想怎麽善後嗎?我估摸著最遲明天,那些後街的族人家屬,就要來找母親求告的。”


    一想起那些族人,賈母也是頭大。她勉強振作起來,吩咐賈璉,“璉兒,你派人去城外玄真觀,通知敬兒一聲,問問他有什麽章程?”


    等賈璉應了一聲,她又向王熙鳳道,“你去東府見下蓉兒媳婦,問一下可有什麽妨礙,如果沒有的話,你派人傳個話迴來,讓璉兒帶人去處理一下珍兒的後事。”


    賈璉兩口子得了她的吩咐,各自出去辦事。他們前腳離開,後腳又進來個丫頭,她拿著封信來到賈母身前,“老太太,這是林姑娘差人送來的。”


    賈母接過信,眯著眼睛看了下內容,隨即滿臉失望的歎了口氣,她抬手把信遞給賈政,“是元丫頭的事,你也看看吧。”


    賈政連忙接過信,仔細看了起來,隻見信裏黛玉寫到,她托穆栩為元春在太後麵前美言了幾句,本來太後要讓元春隨先帝去的,現在格外開恩,準許她出家為先帝祈福。


    看清了信裏的內容,賈政渾身顫抖起來,因為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太後要針對元春,要知道本朝可是沒有殉葬的,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賈母,“母親,林丫頭這信裏說得可是真的,為何會如此?”


    賈母痛苦的閉上眼睛,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二老爺有話要說。”


    見他們有事瞞著自己,賈赦不滿的哼了一聲,冷著臉拂袖而去。剩下的人可不敢給賈母擺臉色,一個個魚貫而出。


    等房裏就剩母子兩個了,賈母才輕聲對賈政說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元丫頭之所以能封妃,是王子騰和義忠親王私下的交易。”


    “這,這怎麽可能!不是說…說是甄太妃使的力嗎?”


    賈母搖頭道,“甄太妃隻是順水推舟,幫大丫頭在太上皇那說了幾句好話而已,真正的幕後推手是義忠親王。”


    賈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王氏知道嗎?”


    “你覺得呢,這事就是她告訴我的,為的就是讓我給你父親的舊部寫信,讓他們支持王子騰控製京營。”


    “那母親你答應她了?”


    賈母一臉苦澀,“我能怎麽辦,一旦他們的謀劃失敗,我們全家都要給王氏兄妹陪葬,難道讓我不管你們?”


    賈政頹然的坐到了地上,“這可如何是好,從元春這事來看,宮裏恐怕是有所察覺的。”說完後,他突然想起王子騰,眼裏帶著希望問賈母,“王家舅兄不是沒事嗎,他還高升了?”


    “你啊,就知道死讀書,王子騰這是高升嗎,他這是明升暗降啊!”賈母恨聲道,


    “這個王子騰害苦了我們,既然要做大事,就應該打定主意,不要瞻前顧後,可他卻在關鍵時刻反水,結果兩麵都不討好。他以為這樣就能將功折罪了?做他的春秋大夢,你且看著,等新帝坐穩了皇位,必定會秋後算賬。”


    “那我們府上怎麽辦?”


    賈母看他一副六神無主樣子,心裏不由有些後悔,自己以前不該對賈赦太過刻薄,畢竟老大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能出些主意的,哪像老二隻會勞煩自己。可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她隻得無奈道,


    “我托林丫頭求東平王世子,就是想看看宮裏,對大丫頭到底是個什麽態度。如果她能晉為太妃,那我們家自是萬事大吉。可如今看來,是我心存僥幸了,天家母子應該是知道內情的。”


    “本來今日東府出事,我還想著要是爵位沒有被奪,就安排寶玉去繼承寧府,可誰想也是不遂人願啊。”


    說完自己的打算,賈母沉默片刻,隨後她嚴肅的盯著賈政,“我留下你,就是想和你說。一旦王子騰不好,就讓王氏承擔一切責任。”


    “這…王氏不一定願意啊。”賈政明白了自家母親的意思,這是要棄車保帥,斷尾求生了。


    “哼,這些事全是因她而起,自該讓她站出來才對。你一會去佛堂,把元丫頭的事告訴她,再告訴她,多想想寶玉。即便這樣我們家也不一定能保全,隻是盼望到了那時,皇帝念著你祖父和父親的功勞,能網開一麵罷了。”


    不等賈政再說什麽,她就揮手道,“行了,你按我說的辦吧。”


    賈政向她躬身行了一禮,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了榮慶堂,賈政站在原地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拿定主意,朝著後院佛堂走去。


    佛堂外麵,周瑞家的看到賈政來了,立刻高聲喊道,“老爺來了。”


    佛堂裏麵正撿著佛豆的王氏一聽,心裏頓時一喜,自從她被賈母再次罰進佛堂之後,賈政就沒來看過自己,沒想到今日來了,看來他還是念著夫妻之情的。想到這裏,王夫人連忙起身向門口走去,順便把自己跪皺的衣服整理了一番。


    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見賈政推門走了進來,她欠身福了一禮,欣喜道,“老爺。”


    賈政“嗯”了一聲,看了下佛堂昏暗的環境,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聽到王夫人喊周瑞家的上茶,他急忙阻止,“不用了,我來時用過茶了。”


    畢竟是多年夫妻,王夫人一看賈政這個樣子,哪裏還不知道他有事要說,她也沒多想,隨口就問,“老爺可是有話要說?”


    賈政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是來告訴你元春的事情。”


    “元春!元春怎麽了?”王夫人連忙追問。


    “太後下了懿旨,讓元春出家,為先帝祈福。”


    王夫人眼睛都紅了,激動的開口,“憑什麽!就算先帝駕崩了,按規矩也該封元丫頭為太妃,這是打擊報複。”


    看到王夫人一副癲狂的樣子,再聽她竟敢說太後的不是,賈政當即嚇了一跳,“你瘋了,太後也是你能說的?”


    “我為什麽不能說,她就是嫉妒,先前元丫頭給她當女史時,她就壓著元丫頭不讓她出頭。現在趁皇帝不在了,可不是故意整治元春嗎?”


    賈政聽她越說越離譜,生怕這話被外人聽了去,那自家可就沒活路了,當即上去就給了王夫人一巴掌。


    “你,你打我!”王夫人一手捂臉,一手指著賈政,憤憤不平的道。


    賈政也惱火起來,“我是為了打醒你,你知道不知道,剛才你說得話要是傳了出去,會是什麽後果?”


    “可我就是不甘心,我們元春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可誰知道竟然…”


    王夫人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賈政立時就想起,她背著自己做的事情,“你還有臉跟我說元春,我問你,元春是怎麽封妃的?你可別再說是因為甄太妃的緣故了,就是因為你這個蠢婦,差點害的我們整個賈家給你陪葬。”


    王夫人一聽這話,就明白賈政知道真相了,暗罵了一句老虔婆,此時她也豁出去了,把往日埋藏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賈存周,你還有沒有良心,我做這一切,難道都是為了我自己不成?如果不是為了你和寶玉,我至於這麽冒險嗎?我私下求了老太太多少迴了,可她就是不願意進宮替元春說情,最後隻得靠我大哥,這有什麽錯?”


    “你簡直不可理喻,老太太不願進宮的原因,她解釋了多少次了?”賈政聽她到了現在還死不悔改,更是生氣,


    “還有你大哥,他那是幫你嗎?他那是拿我們家元春當墊腳石,不管成敗,好處都讓他得了。他要真是為你好,他臨時反水時,怎麽不告訴你一聲?”


    “現在可好,他安全脫身了,還高升做了九省督檢點。可我們元春呢,如果不是老太太去求了外甥女,托東平王世子替元春美言的話,元春是要被賜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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