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霄找到了一個位於安靜地方的長凳,將懷裏的丹鶴暫且放了下來,隨後托起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徒勞無助地將人抱在懷裏不斷安撫。


    好在師兄雖然難受,但是至少沒有性命之憂,躺在自己懷裏的時候唿吸也是和平常一樣平穩均勻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飛霄伸出手,開始檢查他的身體。


    脈搏……沒有問題。


    心跳……沒有問題。


    體溫正常。


    除了檢查一番這些之外,飛霄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


    “現在家族的人也無法相信,外麵的情況更是一團糟,隻能去找一下列車組的大家看看有沒有辦法了……”


    比起自己這個對醫術一竅不通的將軍,曆經無數艱難困苦的列車組成員或許比自己更會處理這些突發情況。


    但是現在夢境似乎陷入了停滯,也不知道列車組成員能不能前來……


    “遇見問題了嗎?”


    就在飛霄思索著究竟要不要給列車組發消息時,一個溫柔的女聲闖進了她的耳膜。


    一抬頭,卻是之前見到的那位衣著打扮神秘的白發女性憶者。


    她臉上依舊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起來親和力十足,讓人忍不住就想按照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去做。


    但是飛霄能發覺,這位憶者眼中閃爍著隱約的興奮。


    “黑天鵝?”


    飛霄微微沉下眼眸:“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還記得之前黑天鵝提出想要自己記憶的要求——這是一個很冒犯的要求,畢竟她身為曜青仙舟將軍,曜青仙舟的機密要務都在她的記憶裏,要是被人讀了去那還得了。


    不過好在黑天鵝並沒有偷偷摸摸閱讀她的記憶,要不然飛霄也不介意手上添一條流光憶庭的人的命。


    “很奇怪嗎?”


    黑天鵝臉上笑容不變:“我隻是察覺到了您需要幫助,所以我來了,僅此而已……


    “哦,看情況,是這位持明族少年需要幫助了。”


    不過飛霄卻懶得和她客套:“好了,廢話少說,還是說出你的目的吧。”


    “我沒什麽目的,說實話,我一直都知道我的請求很冒犯……不過身為憶庭的憶者,我是真的對你們的記憶很感興趣——


    “是【你們】,而不是【您】。”


    隻是飛霄似乎並不相信黑天鵝的這一番說辭,一雙青色的眼眸緊緊盯著她,渾身的氣勢開始逐漸拔高,隱隱約約甚至有一頭巨大的狐狸形野獸正在虛空中朝著這位流光憶庭的憶者亮出爪牙。


    隱約的風聲匯聚,這位巡獵的將軍幾乎是氣場全開,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勢。


    不過對這樣無聲的威脅,黑天鵝恍若未覺,隻是伸出手來,輕輕拂過躺在飛霄大腿上的丹鶴的額頭:“如果您實在是不願意的話,那麽閱讀他的記憶也是一樣的……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有辦法?”飛霄問。


    “好了好了,別那麽警惕,我並沒有其他的壞心思——雖然我知道他現在究竟是怎麽了,但是我並非令使,所以我隻能暫時緩解他現在的症狀,讓他保持清醒並且消去部分痛苦……


    “但是清醒地經曆這樣於虛無中掙紮的痛苦,對他而言真的是件好事嗎?”


    黑天鵝輕歎一聲,收迴了手。


    而她的指尖有一抹漆黑的汙濁之物正在翻湧,試圖逃離她的掌控:“這就是虛無的力量,影響他的正是它。”


    “……”


    飛霄沉默,隻是垂眸看著安詳在自己腿上“睡著”的丹鶴,右手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長凳。


    一時間這片小小的空間裏隻有沉悶的敲擊聲迴蕩著,其餘的聲音也隻餘下了三人的唿吸聲。


    “你想要什麽?”


    沉默許久後,飛霄方才開口,聲音有些喑啞,像是頭掙紮許久後終於放棄的野獸。


    黑天鵝笑了起來:“我很喜歡和您這樣的人打交道,直來直往、不繞彎子……


    “但是請放心,我隻會閱讀您成為將軍之前的記憶,作為迴報,我會告訴您這位持明族究竟是被何種病症所困擾、該如何緩解這樣的病症,並且我還會想辦法聯係能夠解決問題的人。


    “除此之外,我還會額外送您一張由您的記憶製成的一張五星光錐,怎麽樣?”


    飛霄緊緊盯著黑天鵝的眼,不信任的神色幾乎都已經擺在了臉上。


    要是換了之前,飛霄不僅不會答應,手裏的刀或許還會比她的思考更快地劈出去。


    但是現在……


    由不得她多做猶豫,他們說師兄有三次命定之死,但是現在死也不是活也不是,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希望你能遵守諾言,如果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我會殺了你。”


    飛霄最終還是答應了黑天鵝的交易。


    聽了此話,黑天鵝輕舒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真摯了一些:“那是自然,我並非是焚憶工或者是竊憶者,流光憶庭的憶者們不會強迫閱讀任何人的記憶,也不會不經允許就擅自窺探他人的隱私。”


    飛霄冷哼一聲,卻也收起了全身那恐怖的氣勢:“希望如此。”


    不過黑天鵝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我相信赫赫有名的天擊將軍不會是言而無信之人,所以我會先再仔細查看一番他的問題再談其他的交易。


    “因此閱讀您的記憶就等到您要離開星穹列車、返迴曜青仙舟的時候再來吧——


    “別生氣,我能得知這一點是因為我無意間窺探到了那位領航員的部分記憶,在此之前我可完全沒有閱讀過您的記憶。”


    “……”


    飛霄並未開口說話,隻是緊盯著黑天鵝的動作。


    “那麽我開始了。”


    她伸出手來,再次放在丹鶴的額間,自己也閉上了雙眼。


    記憶湧入腦海,思維建立連接,空曠的黑色世界取代視野。


    隨之而來的還有暗沉的黑色泥沼,黑天鵝隻是剛剛踏出一步,那些泥沼轉瞬間就鋪滿了整片世界。


    入目所及,皆是黑暗。


    “虛無嗎……果然,這位持明族對虛無和憶質的抵抗力都特別差,和之前那位告訴我的情報相差無幾……


    “就是不知道繼承貪饕與繁育力量的那頭古獸為什麽能有本事引動虛無……難不成是運氣?還是說……”


    【我是……誰?】


    【好痛……好痛……】


    【對不起……是我沒用……】


    隱隱約約的聲音自深處傳出。


    不過黑天鵝並沒有急著去查看,隻是環顧一圈後,又退出了這種狀態。


    伴隨著意識退出那片奇異古怪的黑暗之地,外界的黑天鵝睜開眼,微微一笑:“想隨我一同去看看嗎?”


    “看什麽?”飛霄疑惑。


    “難道您就不想知道,您所愛之人,究竟正在經曆何種苦痛嗎?”


    黑天鵝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我想,有的東西隻有我一個人查看並轉述的話,或許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所以我覺得,他的真正病根還是由您親眼看到的比較好。”


    “……會對師兄有影響嗎?”


    到了這個時候,飛霄卻有些擔心。


    “放心吧,”黑天鵝看了一眼在飛霄大腿上平靜躺著的丹鶴,微微一笑,“他比您想象中的要更加堅強呢。”


    “……我寧可師兄就是個隻會找別人幫忙的笨家夥。”


    畢竟師兄從來不會把這些糾結痛苦告訴別人,更不會告訴他們這些親近的人。


    他一直都是喜歡在夜晚躲起來偷偷舔舐傷口,在白日就算是再痛苦再悲傷,那也不會在麵上表現出一絲一毫。


    如果飛霄他們去問丹鶴究竟發生了什麽的話,丹鶴甚至還會反過來安慰他們。


    ……但是他本不該這樣的。


    “這是他的命運,”黑天鵝的語氣意味深長,眼中閃爍著隱約的興奮與狂熱,“我們所能做的不過就是祝福他,僅此而已。”


    “……”


    飛霄久久無言,隻是出神地凝視著躺在自己腿上的師兄。


    “準備好了嗎?如果準備好了的話,就請閉上雙眼,將您的手放在這位持明族的額頭上吧。”


    “……我知道了。”


    “放輕鬆……閉上眼……想象你正在憶質的海洋中下潛,越潛越深……”


    溫暖的感覺包裹了四肢百骸。


    像是有魚遊過身邊,激起一陣水流的波濤拂過身軀,無數散碎的記憶帶著飛霄不斷下潛、下潛。


    直到……


    “睜開眼吧……唔,真是一幅奇妙的場景呢。”


    黑天鵝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迴來。


    飛霄睜開了眼。


    入目皆是黑暗,四麵八方都是空虛。


    但是前方卻有一縷亮光,仿佛在指引者她們二人朝前走。


    除此之外,還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不要……離開我……】


    【啊啊啊——好痛——】


    【為什麽會是我……為什麽偏偏是我……】


    黑天鵝可能對這些聲音不熟悉,但是作為與師兄朝夕相處幾十年的家人,飛霄一聽就知道,那是師兄的聲音。


    但是……


    為什麽會如此悲傷……


    為什麽會如此痛苦……


    就像是有人正在地獄中受刑一般,斷斷續續的哀嚎從深處傳來。


    “往前走吧。”


    黑天鵝示意。


    飛霄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她害怕看到她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師兄的痛苦她無法分擔,更無法幫助他解脫。


    她隻能站在一旁看著,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無助地聽著師兄的哀嚎。


    “明明都是一樣正在經曆痛苦的,你們卻總是不受控製地會覺得對方比自己更痛苦一些……


    “這就是愛情麽?”


    黑天鵝輕歎一聲:“無論怎麽樣,有的東西也是要去麵對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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